林恩一直緊繃著臉,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黑鬥篷走上樓梯,然後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
——這家夥說,抓他是為了頂替那個死掉巫妖的位置,但是卻沒說究竟需要他做什麼。
——連更具體些的目的都判斷不出。
“……”
林恩收回目光,隨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法杖。
鑲嵌在凹槽處的魔核此刻全部變成了黯淡的顏色,是沒有對應魔力激活的狀態,並且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它們都應該是這種情況。
這個黑暗法師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將他的其它魔力親和全部封印,林恩現在甚至連一絲一毫熟悉的魔力都感受不到,能夠調動的魔力隻有暴露出來會被人人喊打的那股黑氣……甚至他現在也控製不了,剛剛就差點陷入魔力暴走,還是這個黑鬥篷突然出現,暴動的黑暗魔力才像耗子見了貓一樣突然乖順下去。
這種狀況,就算是走了大運在雪災季的北陸沒遭遇任何意外,成功跑掉,跨越半個大陸回到中陸之後,恐怕也會被教廷逮走吧?
北陸的雪災,遍地的古戰場遺跡,被封印的魔力親和,隨時會暴動的黑暗魔力,隻有黑暗法師才有的壓製手段……也難怪這家夥就這麼滿不在乎地把他扔在這,絲毫不擔心他選擇推開門,一頭紮進暴風雪逃跑。
在隨時都可能陷入黑暗魔力暴動的狀態下,他似乎還真的沒彆的地方可去。
林恩攥緊了法杖的握柄,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剛剛被劈頭蓋臉吹了滿身的雪粒已經融化,濕漉漉的發絲不怎麼舒服地粘在臉側,法袍也在被打濕後沉甸甸掛在肩上,覺得自己有種落水狗的狼狽。
僅有的好消息,這個黑暗法師看上去似乎並不打算要他的命,隻是想讓他代替那個死掉的巫妖打黑工而已,應該還有一些可操作的餘地。
林恩思索了一下,他覺得已經找準了自己目前的定位。
——被黑老板強行征用打黑工的世紀倒黴蛋。
……
黑暗法師上樓之後徑直走向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的大門半開著,隱隱從門縫裡透出裡麵的詭異場景——被挪到牆邊堆放著的家具物件,房間正中是鑲嵌在地麵的圓形祭台,上麵用猩紅的塗料繪製著古怪離奇的圖案,中間擺著一具蓋子已經被掀開的棺材,棺材裡墊著的紅絲絨布被蹭得亂糟糟,像是有什麼人在裡麵打了好幾個滾,隨後暴力掀翻蓋子跑出來一樣。
“……”
——真不老實。
黑暗法師低頭看了眼顏色已經黯淡了不少的猩紅塗料。
——改造進度很順利,再過一陣子就可以將新徒弟不穩定的黑暗魔力親和徹底穩固下來,目前的話,還需要那個小家夥在這裡多躺幾天。
血族親王的棺材帶有鎮定魔力和延緩身體機能的功效,前者隻是在法陣下的錦上添花,後者才是最大的用處,畢竟他的徒弟基本都會被煉成巫妖,黑暗法師對於怎麼養脆
弱的人類這件事仍舊一竅不通。
塞進棺材裡就不擔心會一不小心把新徒弟在強行沉睡的時候餓死了,這棺材用來保存屍體都可以千年不腐,正適合用來裝有很多麻煩事要管的家夥。
正這麼想著,身後突然響起一串快速接近的細碎腳步聲,黑暗法師回過身,骨片碰撞的聲音隨著動作響起,他垂首注視著先前就已經魔力暴動過一次的新徒弟。
活著的人類太過脆弱,僅僅是打開門,被暴風雪吹進門掃到一點兒,就被凍得麵色發白,發絲粘在臉上,眼神警戒,像一隻被水打濕翅膀的狼狽小鳥。
“我需要食物和水。”
林恩站在門口,沒邁進去,仍舊帶有警惕地看著這個喜怒難辨的黑鬥篷。
“還有禦寒的衣物,休息的房間……既然要抓我做你那個巫妖徒弟沒做完的事,總要保證我活著吧?”
——就算是資本家也得保證韭菜能長出來再割,這個黑老板既然目的是讓他打黑工,那員工宿舍員工餐和工作服總要提供一下。
“……”
黑暗法師沒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隨後緩慢移開視線。
“你還需要在這裡躺幾天,就在這裡休息。”
黑暗法師指了指敞開蓋子的棺材,聲音沙啞,語氣冷漠。
“血族的棺材能避免你沉睡時出現什麼麻煩的需求,進去躺著,彆醒就行。”
林恩:“……”
聽聽,這說得還是人話嗎?
——這家夥,根本連黑老板這個名字都不配擁有!
——
林恩在那個木頭棺材裡又昏沉沉地睡了好幾天。
那口棺材似乎的確有什麼奇特的功效,一躺進去覺得血液的流動都凝滯了,呼吸也變得格外緩慢,眼皮很快就沉得睜不開,意識在一個恍惚就飛走,像是真的變成了一具被塵封的屍體一般,安靜無聲地躺在裡麵,隻等著什麼時候有人掀開蓋子,才能讓他重見天日。
林恩當然格外抵觸這個“床鋪”,畢竟哪個大活人能願意睡在棺材裡,但迫於黑暗法師的威壓,他才不情不願接受了這個事實。
跑也跑不掉,在黑暗魔力穩定下來不再暴走、這個黑鬥篷願意把魔力親和的封印給他解開之前,他忍。
等到這兩個最大的定時炸/彈解決後,他一定果斷開溜!
林恩憋著這麼一口氣,在這口棺材裡渾渾噩噩躺了好幾天的屍,這才在某一天聽見掀開蓋子的“吱呀”聲,隨後是指節在棺材沿“叩叩”敲了兩下,帶著不怎麼耐煩的催促意味。
“到時間了,起來。”
黑暗法師的嘶啞聲線響起。
林恩窸窸窣窣地從墊了紅色絨布的棺材裡爬起來,躺在這裡麵幾天,他竟然連指甲都沒有變長,身體似乎完全沒出現什麼新陳代謝,如果不是早就聽黑暗法師隨口提到這棺材的特殊作用,他說不定真要以為自己是不是變成吸血鬼了——畢竟誰家大活人會在棺材裡不吃不喝躺
上好幾天?
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棺材是黑暗法師從哪裡搞來的,能夠幾乎完全暫停身體的一切機能,躺進去是什麼樣,爬出來的時候還是什麼樣,說不定連生命的流逝也能暫緩……適合當個防腐箱。
林恩的思緒忍不住神遊了一瞬。
“你的魔力大致已經穩定了。”
黑暗法師的語氣平板,聽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
“勉強還算合格,接下來要進入讓你學會操控魔力的下一階段,不會在這棟房子裡停留。”
這麼說完之後,他隨手扔過來一枚白骨的圓環,冷淡道:
“這兩天暴風雪會減弱,能夠出行,自己去準備你活著要用的東西,至少準備好一個月的量。這裡向東不遠有城鎮,走大路不會撞上遺跡——另外,記得我告訴過你的,最好彆有什麼逃跑的念頭。”
“嘩啦”的骨片聲響了一瞬,威脅的聲音接踵而來。
“我隨時能感受到你的位置,如果你試圖逃跑讓我覺得很麻煩,就把你也煉成巫妖。”
林恩下意識抬手接住被拋過來的白骨圓環,視野中,小臂上被擋在繃帶下的黑色符號在黑暗法師威脅他時冒出了一縷黑氣,隨後再安靜下來,除了整個烙印在皮膚上之外就再沒了什麼存在感,像一個造型奇怪點的紋身。
黑暗法師的威脅聽起來很可怕,不過林恩也不是什麼處於絕對劣勢還要硬著頭皮和掌握自己生殺大權的人對著乾的蠢貨,左右隻要他沒做什麼觸怒這家夥的事,這個強買強賣的“老師”也隻是嘴上說說。
威脅的話聽多了反而不痛不癢,林恩的反應還算平靜。
甚至還隱隱有些詫異……這家夥居然可以放他出門?
他還以為自己應該是囚徒黑工的待遇呢,現在看來,這個黑暗法師一開始說要當他老師好像還是真話——頗有種曾經聽以撒提起的野生法師帶學徒的感覺了,雖然是強買強賣版本的。
也不知道以撒和托蘭他們現在怎麼樣,黑鬥篷把他抓來當黑暗法師學徒,還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抓的……按照大眾對於黑暗法師的看法,說不定會覺得他已經凶多吉少了。
“……”
林恩沉默地目送著把他從棺材裡揪起來的黑暗法師離開,隨後低頭看了眼這家夥剛剛扔給他的白骨圓環。
蒼白又死氣沉沉的顏色,略帶棱角的外沿,有明顯的磨損痕跡,看上去有不少的年頭。
像一枚粗糙打磨的骨戒,但是實在是太寬太大,他的手指根本帶不上。
摩挲兩下,林恩發現這似乎是個空間道具,接著將精神投入到骨戒中之後,他就突如其來宕機了。
裡麵密密麻麻堆砌的……全是金幣。
彆說他原本替課打黑拳賺來的那點可笑身家,聯賽冠軍給的獎金應該是一筆很誇張的數字,但是那也沒有這枚平平無奇看上去甚至還有點兒寒酸的骨戒來得離譜,屬於是林恩連想都沒想過的震撼場麵——這個黑暗法師莫非洗劫過巨龍的老巢嗎?
這家夥這麼有錢為什麼還穿得那麼破爛,外麵那層黑鬥篷好像租來的舍不得脫,下擺都快爛成布條了還在身上披著,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拮據的氣息……莫非是什麼很小眾的穿搭愛好?
林恩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決定不置喙這家夥的著裝特色,湊到窗邊挑開厚重窗簾向外看去。
先前見過的白茫茫一片已經淡了不少,能看清仍舊在空中簌簌落下的大號雪片,不過確實比起“暴風雪災()”要減弱許多,僅僅是“鵝毛大雪?[()]?『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程度,隱隱能看清一點兒外麵的景色。
像是被厚重大雪覆蓋的莊園,遠遠的圍牆外零星露出光禿禿枝條的枯樹腦袋,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