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召喚亡靈這一種魔法,黑暗法師就逼著林恩練習了整整一個月。

他先前從未在一個魔法上耗費這麼長的時間。

控製數量，控製魔力，挑選種族,操控攻擊……林恩一開始還因為魔力使用過度暴走了很多次，不過黑暗法師的實力深不見底，每次都很輕鬆就能把他壓製。

到後來，他甚至已經對於練著練著魔法就兩眼一黑,恢複理智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一堆骨頭爪子扣在地上這種事見怪不怪了，可以很冷靜地開口說“我醒了，放開我”,然後爬起來再拍拍沾到披風外的雪。

對黑暗法師來說，林恩陷入暴走那點攻擊力,大概和家裡養的貓四處亂抓能造成的破壞相差無幾，隻要一揪住後頸皮,再暴躁的貓也要僵住身子一動不動——但對環境的影響也格外符合貓對沙發的破壞性，每次林恩暴走完畢,都會導致一大片麵積的白骨四處散亂,滿地狼藉。

而對林恩而言，骨片“嘩啦啦”的聲音似乎就與“貓被揪住後頸皮”這個概念一般無一,他每次從一片混沌中清醒過來的先兆，都是耳中會聽見這種古怪的聲響。

“這是什麼聲音？”

在又一次暴走後逐漸清醒後,林恩保持著被骨爪死死扣在地上的姿勢,就這麼安靜躺了幾秒鐘後,突然間問了這麼一句話。

他現在甚至都快熟悉黑暗法師身上的這種奇怪聲響了，就好像黑袍下麵蓋著的是骷髏，行動間會因為骨頭縫隙間沒緩衝的碰撞發出這種動靜。

但除此之外，也存在古怪之處,這種“嘩啦啦”的動靜莫名能夠影響到他的黑暗魔力波動——這可就昭示了另外一種似乎不太妙的情況。

黑暗法師難道還能夠控製他的魔力嗎？

“一些媒介碰撞的聲音。”

黑暗法師似乎並不介意告訴他這件事，可能是覺得林恩就算知道了也翻不起什麼風浪，很隨意地用手指從破敗黑袍的領子裡提出了一串骨片。

“……”

林恩的目光首先在黑暗法師的手指上落了一瞬。

他本以為這家夥可能也是個巫妖或者亡靈，一直以來都縮在黑袍下不露分毫，說不準黑布下就是一具骷髏架子或者隻剩皮包骨頭的乾屍樣巫妖，沒想到罕見露出來的手指竟然看上去頗為正常，雖然仍舊不像活人，不過看起來也並不誇張，隻像才死了三天。

指骨覆蓋著皮肉，蒼白修長，略帶一絲乾枯，看皮膚狀態也不像是老態龍鐘，就這麼挑著一串骨片，衝林恩晃了晃，碰撞出頗為熟悉的“嘩啦啦”的聲響。

骨片被鞣製的皮繩穿在一起，形狀毫不規則，仿佛就是隨便從什麼生物的骨頭上敲下的碎片，大的有半個巴掌，小的隻有一個指節大小，都透著一股很有年頭的質感。邊緣甚至隱隱有些發黃。

每一枚骨片的上麵，都印著一個奇怪的黑色印記，林恩覺得這個印記有些眼熟。

他掙斷已經不再發力把他扣在地上的骨爪，一骨碌爬起來，隨後一把擼

起了自己小臂的袖子。

黑色的詛咒藏在繃帶下方，和那一排骨片上的印記格外相似，好似是同一種文字的符號。

“這是與我每一個徒弟的聯係，你也在裡麵。”

黑暗法師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道。

“不過他們都不太爭氣，要麼已經死了，要麼還被封印著。”

“……”

林恩想起黑暗法師提到過能感知到他的定位，目光在那串看似稀鬆平常的骨片上停頓了一瞬，隨後不著痕跡地挪開。

——如果想要解除詛咒，看來要從那串骨片上入手……這個困難程度不亞於和黑暗法師打一架後逃跑，這家夥也不是沒有空間裝備，但是仍舊選擇掛在脖子上，明顯重視程度要超乎尋常，能搞到手的可能性很低。

“彆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黑暗法師明顯猜到他在想什麼，嗤笑了一聲，隨後不緊不慢將這串骨片又塞回了袍子裡，恢複了裹著黑袍紋絲不露的模樣，用沙啞的聲音繼續說：

“比起無謂的妄想，你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怎麼連一頭骨龍都還沒召喚出來。”

林恩：“……”

——如果他的判斷沒錯，在黑暗魔法中，召喚亡靈骨龍應當是屬於“禁咒”這一批次的魔法了。

雖然按照愛麗爾老師曾經提起過的說法，將高級魔法注入足夠龐大的魔力，也勉強能將高級魔法的威力與破壞力提升到接近禁咒的程度，但那終究也隻是經過龐大魔力的催化，屬於相當笨拙的原始增幅方式，耗費魔力極大，除了林恩這種魔力含量閒得慌的大戶，很難有人能夠光憑魔力將魔法增幅到這種程度。

而真正意義上的“禁咒”，它的學習難度完全可想而知……本來黑暗法師的教學方式就極為抽象，現在讓林恩在剛被改造出黑暗屬性親和的情況下，初學黑暗魔法一個月就學會禁咒？

那他還不如兩眼一閉，躺下做夢來得更快一點。

於是林恩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隨後默默轉過身，用後腦勺的頭發對著這個整天對他提出離譜要求的家夥，接著熟門熟路升起一叢火堆，從空間裝備裡拿出一份新乾糧，湊在火堆邊把它烤熱。

黑暗法師看見他要進食，大概是這一陣子也熟悉了他這種脆弱人類的生存需求，也隻念叨了一句“麻煩”，就再沒說什麼。

“……”

北陸雖然貧瘠寒冷，但他們這裡的乾糧卻反而比起中陸的味道要好上一些，而且由於天氣原因，攜帶食物基本都可以保存很久，所以品種也更加豐富。

以能夠提供大量熱量的糖類和肉類為主，這兩樣東西怎麼做也難吃不到哪裡去，更何況林恩在經曆過中陸食物的戕害之後，味蕾已經堅不可摧。

林恩快速吃掉這一份食物，隨後檢查了一下剩餘的物資——他準備的一個月生存物資已經快要見底了。

人不能沒飯吃，於是他對黑暗法師提出要補充物資的要求，本來已經做好了又被嫌棄“

麻煩”，和“不如煉成巫妖”的威脅，不過這一次，黑暗法師的反應卻有些一反常態。()

黑暗法師先是一言不發，仰起頭看了看古戰場遺跡的天空，麵孔仍舊藏在好像被焊在頭上的兜帽陰影中，卻隱隱透出一股沉思中的意味，半晌，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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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喚亡靈的魔法暫時停下。”

林恩頗為疑惑地看了過去。

——這家夥剛剛還嫌棄他召喚不出骨龍，怎麼現在突然改口了？

“有一個另外的魔法，先把它學會。”

黑暗法師這麼說。

“一個月的時間也到了，北陸很快就會進入極晝，在這段時間，惡心的光屬性會受到增幅，我討厭這種環境，會減少外出。”

話音落下，他從兜帽的陰影下掃了林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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