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暖。
像是泡在溫水裡。
妥帖的溫度貼著胸膛,緩緩傳遞過來,將冰冷的皮肉暖成相同的體溫,再順著血液,被心臟泵到四肢百骸。
他很少會有這麼暖和的時候。
耳邊能聽見很近的寒風呼嘯聲,但在舒適的溫暖中顯得遙不可及,偶爾還會響起火焰燃燒的“劈啪”聲,鼻尖能嗅到淡淡的皂角清香,近在咫尺是帶著溫度的暖意,胸膛貼著的熱源在平靜又綿長地發出“咚咚”的跳動,和他的心跳聲達成同頻。
或許是太久沒休息,身體稍微一感受到舒適,就從每一寸肌肉都迸發出濃烈的疲憊,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沉在黑暗裡,眼皮睜不開,就像是會這麼一直昏沉沉地睡下去。
超負荷的精力讓托蘭即便擺脫了失溫的困境後,也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直到身體狀況好轉,斷線的思維重新恍惚回歸到了腦海中,順著本能與混亂的記憶糾成一團亂麻,他才隱約有了些朦朧的意識。
他和教廷一起行動。
他在北陸。
很冷。
獸潮。
林恩。
“……”
——林恩。
快要沉進深睡眠的意識猛然回籠,平緩的心跳猛然劇烈顫動一瞬,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露出瞳孔仍在緊縮的暗綠色雙瞳,慘白的眼白包裹著瞳仁,幾條血絲從邊緣向內蔓延,眼下一片青灰,目光毫無落點,像是仍舊沉在回憶的噩夢中,尚且沒回過神。
最後的記憶裡,是提著染血細劍冷冰冰看向他的林恩,他記得他抓住了林恩的手腕,然後——
懷裡的熱源突然動了動。
“……”
托蘭目光空茫,下意識將擱在人家頸間的腦袋抬了起來,隨後垂首盯了眼這個熟悉的後腦勺。
毛茸茸的發絲,勉強紮起來的短馬尾,順不上去的碎發,露出來一截小小的耳朵尖,被白色毛領擋住一大半,從這個角度才能隱約窺到的白皙頸項。
“熱源”的心跳也緩慢恢複了蘇醒時的常態,呼吸不再綿長,但仍舊平穩,緊接著眼前的後腦勺動了動,姿勢略有些彆扭地偏過來一個側臉。
“你醒了。”
漆黑的眼眸和他對視,隨後又仔細地打量了他一會兒,像是在判斷他的身體狀況。
“在北陸的雪地裡失溫昏迷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林恩的語氣仍舊很平靜。
“如果你沒有發現我,可能現在已經被掩蓋在雪層下,成為黑暗魔法可以召喚的新一個亡靈了。”
他很少會對朋友說這種隱隱帶著不讚同的話,畢竟以往隻有以撒會對他這麼說,但是托蘭的狀態實在是太危險——如果托蘭晚了兩分鐘才發現他呢?如果托蘭早了兩分鐘就失溫昏迷了呢?
無論是任何一種情況,都足以讓他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從近在咫尺的朋友附近路過,毫無知覺地錯過這家夥的存活可能。
雖說
作為盜賊應該有什麼保命的本領,但是穿那麼薄的一身衣服就敢深入北陸的雪山,也屬實讓他心有餘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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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蘭沒出聲,他仍舊沒回過神。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目前的狀況。
他現在正縮在這個山洞裡,不遠處燃著一叢火苗已經很微弱的火堆,身上蓋著厚實的毛皮披風,懷裡圈著散發著穩定溫度的林恩。
這應該沒什麼可奇怪的。
托蘭心想。
失溫的人需要汲取溫度,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最合適的穩定熱源就是人,林恩是他的朋友,所以會為了讓他恢複意識而將體溫分給他……但就是這種很普通的情況,卻莫名讓他思維遲滯。
“……”
他找到林恩了。
林恩的體溫很暖和。
抱起來很舒服。
心底隱隱有種奇怪的滿足,和更奇怪的不滿足。
他這是什麼情緒?
托蘭的目光不受控製放空。
從未有過的感覺,想親近,想攻擊,焦躁,困惑,滿足,不滿足……父親讓他執行命令時沒有,剝奪同類性命時也沒有,揮灑鮮血時沒有,他應該有這麼奇怪的情緒嗎?
擅自做出前往北陸的決定,甚至沒有征詢父親的同意……父親說不遵守命令就是“壞掉的”,他是不是壞掉了?
他找到了林恩,但是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就像是一枚單純擰上了發條的齒輪,毫無知覺地滾動著。
父親,他該怎麼做?
……
山洞中一片寂靜,隻聽得見洞口呼嘯的寒風,連燃起的火堆都已經即將熄滅,隻剩下灰燼上方一層還泛著紅光的炭。
——托蘭沉默的時間有點兒長。
林恩心想。
大概是對方沉默的時間太久,林恩實在是忍不住想到了什麼其他的情況,就這麼安靜了一會兒,隨後問道:
“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本該在中陸的家夥突如其來出現在隔了半個大陸的北陸,還裝備如此簡陋得深入了雪山,眼下的青灰無不昭示著這家夥很久沒好好休息過的事實……雖然這麼想有些冒犯,不過林恩是真的在懷疑,托蘭是不是犯了點兒什麼事,為了逃脫追捕才一頭紮進北陸這貧瘠荒涼的地方。
實在是太像在逃亡了吧。
但是這種事似乎也不好多問,畢竟很可能與托蘭的家族有關,就算腦子裡的連續劇已經播到“托蘭刺國王,國王繞殿走”的場景,林恩的詢問也仍舊比較委婉。
“……沒,沒有。”
托蘭似乎又愣了一下,重新恢複了那副林恩更為熟悉的拘謹模樣,整個人習慣性地想要縮起來,不過由於他們目前還縮在一件披風裡的姿勢,這樣隻導致林恩覺得自己像個抱枕一樣被箍住,兩側環過來兩條結實的手臂,把他直接像一捆柴一樣攏了起來。
林恩:“……”
托蘭好像並不想提及自己身
() 上發生了什麼,於是林恩也就沒問,不過他想著既然失溫狀態已經結束,現在也該處理一下另外一件或許很麻煩的事——在清理完最後一批獸潮後,他沒及時回去黑暗法師的那棟洋房。
要儘快回去,然後把鍋甩到那個白鬥篷身上,不能讓托蘭被黑暗法師發現,不然很難保證托蘭的安全。
“你現在好點兒了嗎?”
於是,林恩問道。
“……嗯。”
托蘭的聲音仍舊很小,聽不出什麼想法,隻是一直垂著頭,看起來似乎很局促,但是發絲搔到了他的脖子,讓林恩癢得忍不住想要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