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鬆田伊夏屏息,在轎廂裡側耳傾聽。

簌簌之聲自廂外而來,被狹而長的電梯井拉至四麵八方,蛛網般將其包裹。

轎廂六壁偶爾傳來被什麼東西碰撞的響動,那家夥的身軀應當狹長,像一隻遊蕩在空中的蛇。

穿牆是低級咒靈的特權,這隻入侵者顯然不屬於此列,隻能在徘徊中不停撞擊外壁,去搖晃廂內的玩具。

一級?......不對,應該是特級。

鬆田伊夏下意識擺出防禦姿勢,在手電照不到的角落,他後腰潤白的皮膚上驟然浮現出一個殷紅的蓮狀咒紋。

翻湧的咒力想要攜著腰後那對術式造物從骨骼中伸展而出,又被頸間的黑色環飾強行壓製。

咒紋顏色漸變,同流動的血液般躁動。

連右眸顏色都愈發紅亮。

少年摸向自己頸後,choker後方的寶石扣下墜著一節銀製短鏈,隻要注入咒力就能輕鬆拽下,將整個封印解開。

這是五條悟設置的防護線,以防他遇到什麼突發情況,作為契約者,對方也會同步收到咒力‘求救’。

嘖。

鬆田伊夏動作停頓。

……摘掉以後五條悟肯定會到處和同級生甚至學弟學妹說這件事。

還會添油加醋說什麼“嗚嗚嗚小伊夏沒有術式被咒靈追著跑好可憐,幸好五條老師我及時出手”之類的話。

就算他在五條悟來之前把咒靈削成渣,對方也會說,而且當時說的所謂破壞契約的懲罰措施也讓人不爽。

新生的特級,沒有術式也不算難對付,至少那家夥沒把他的咒力一起封了。

還不如直接打,省去沒必要的麻煩。隻是不用術式的話要換個地方,這裡空間太過狹小不便。

少年收回摸在choker上的手。

刮撓聲不熄,反而愈發嘈雜,像是有人在耳畔按下了播音箱。

鬆田伊夏頓時反應過來:噪音不是由它碰撞建築體內壁產生,而是它生而具有的能力。

它是從人類對噪音的恐懼中誕生的咒靈。

但是人類為何恐懼噪聲。

因為嘈雜刺耳,以致擾人心智,打斷休息?

不。是因為任何聲音都可以成為噪音,在午夜夢回喋喋不休地侵至耳畔,成為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夢魘。

人類隻是恐懼回憶。

指甲刮撓黑板的聲音愈響,夾雜著直升機起飛般的震鳴和刺耳敲擊聲,交織成能將人耳膜撕裂的噪音,在混亂之中,一道帶著電流的播音清晰傳來。

“......爆炸...一名...不幸殉職......”

“......關於這件事,我們真的很抱歉。”

鬆田伊夏麵無表情地伸出手,掌心凝出咒力,覆上一側耳朵。

聲音立刻被擋在這側之外。

他嘲諷般朝著聲源位置勾起唇角,還未在心裡感歎這

些精神攻擊係的家夥招數都差不多,就感覺另一隻尚未伸出的手腕一緊。

安室透攥住了他的腕。

開著手電的手機被他放至身側的寬扶杆上,映出一片光,朦朧地勾勒出他抿起的唇和緊繃的模樣。

他把少年拉至夾角的位置,牢牢護在自己和牆角之間。

鬆田伊夏尚未張開嘴,就被對方捂住了口鼻。

“屏住呼吸。”提醒他的金發男人瞳孔有些渙散。

他以為是致幻劑?

不知道腦內回想起什麼,少年收斂情緒,連剛才諷刺的笑意都蕩然無存。

......有點煩人。

安室透半闔著眼,緊皺眉頭。

新聞播報、槍響、撥動喪音的電話、笑鬨,甚至從記憶深處的童年扯出了孩童天真又刺耳的罵聲。

殷紅與青黑交錯的幻影中,他忽得感覺兩耳冰涼。

有誰伸出雙手輕輕捂住了他的耳朵。

一瞬之間,萬籟俱寂。

所有來自於外界的聲音就此止息,隻有來自自己胸膛當中的響動,穩定而雀躍地跳動。

不像是隻靠捂住耳朵這個動作能達成的效果。

男人有些驚訝地放下手,在昏暗的光影中,同一雙異色的眼眸相對。

鬆田伊夏看著他,倏然勾唇一笑。

不是平時帶著調侃亦或頑劣的笑意。這笑容肆意張揚,裡麵夾雜著微不可見的無奈和複雜。

安室透隻看見少年的嘴唇啟合,通過口型,他“聽”見了聲音。

——“還你一次。”

下一秒,他貼近過來,與他額頭相抵。

在金發男人看不見的地方,咒力同一道玻璃罩,在他的耳畔和腦內拉開帷幕。

聲響屏蔽後,在腦內翻湧浮現的畫麵也由此消失。

那些血液、臟汙、故友死去的麵龐,令人作嘔的畫麵全數在意識中散去。

闔眸間,安室透看見了一顆夏樹。

枝乾上是錯綜分布的傷痕,但它仍然抽條、生長,伸展出繁茂的枝葉。

他站在樹下,那枝葉隨風晃動,來自七年前的櫻花瓣驟然落了滿頭。

金發男人睜開眼,不久前捂住他雙耳的手已經放下。

鬆田伊夏站在電梯門見,伸手曲指輕敲,向他展示了張開一道口的門縫。

他道:“看來我們隻能先把門扒開,然後從這裡出去了,安室先生應該沒問題吧?”

他揚起眉毛,又變回前不久若即若離的姿態,好似前不久隻是一場幻覺。

越來越重的困惑,越來越多的迷題將少年環繞。

金發男人隻是暫時壓下困惑,同對方離開電梯。

噪音消散,那隻咒靈不過是為墜至電梯井半空的玩具稍作停留,又向上方竄去,目標似是頂層擁擠的人群。

&-->>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