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火車前,秦追在山咕屯附近的鎮子上配了三金二石湯,先熬了給侯盛元排腎結石。

他就納悶了:“你疼了好幾年了吧?我記得你是從腰疼肚子疼開始就不再唱戲了,怎麼一直都不去找大夫看呢?早看的話,說不定就能順帶把膽結石也排了。”

侯盛元覺得自己很冤:“我看了,我真的看了,我在安平堂找大夫看的,他們說我是練功練傷了,給我開了膏藥,那時在京中老有男人想嫖我,我不樂意,但是來的人官位越來越大,我招惹不起,乾脆就借著這事退了。”

秦追皺眉問道:“誰給你看的病?”

侯盛元答:“安道恒。”

安平堂是京城第一的藥堂,家主安道能曾是太後心腹,不過被郎善彥死前一波帶走了,安道恒是安道能唯一的弟弟,以前郎善彥和兒子吐槽過“那老小子沉迷酒色,醫書不翻,看的病例還不如三蹦三喜多,已從少年天才淪為庸醫”。

秦追自忖在爹媽厚如城牆的濾鏡裡也算個天才,以他自己做參照物,既然安道恒也是個天才,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幾年沒好好行醫,應該也庸不到哪兒去。

秦追感歎道:“原來安道恒真的是個庸醫啊。”

侯盛元苦著臉:“我討厭喝藥,能不能等等?”

金子來勸道:“現在是溫熱的,再放會兒就涼了。”

柳如瓏捧著藥碗,給金子來一個眼神,金子來會意地從後方鎖住侯盛元,柳如瓏上前掐著人下巴一灌。

侯盛元咕嘟咕嘟了幾聲,才大喘一口氣,罵出兩個字:“大爺!”

秦追看到這一幕,內心警醒自己,看來就算是一流高手,被人背後偷襲也是反應不過來的,電影裡那種隻靠本能就對所有從背後偷襲的人來上全套沾衣十八跌的神人,在現實裡還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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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火車的鳴笛響起。

五福苦著臉:“從京城跑到廊坊,從廊坊到津城,從津城到唐山又到山咕屯,現在又要跑回津城。”

他本來是送侄少爺去廊坊葬郎大爺的啊,怎麼就跟著跑了這麼遠?

秦追拉著他:“走吧,上火車了。”

當他喜歡坐這個年代的車呢,顛顛的,屁股都能震八瓣,要不是怕新收的師傅升天,要不是秦追現在隻有六歲的體格,他恨不得在山咕屯就親自給侯盛元把手術做了,省點錢不說,他技術還比那些洋大夫好呢!

“多灌水,早點把腎子裡的石頭排了。”他開始壓著侯盛元使勁喝水,搭配針灸,火車每次到站,侯盛元都要狂奔出去放水。

如此走了幾站,侯盛元在外頭上廁所時,一個麵熟的胡子中年走上停站的火車,還是那身綢褂,頭上壓著氈帽,走到秦追的座位旁,慈眉善目地問:“小大夫,我能坐這嗎?”

秦追抬頭一看,笑了:“是你啊,不拉肚子了吧?”

胡子中年坐下:“托小大夫的福,好了,你那水真有意思,送去藥鋪,裡頭

的大夫都說隻加了鹽和糖,可我喝下以後,竟覺得腸胃大為舒緩。”

秦追是喜歡被誇誇的寶寶,他的小腿在空中擺啊擺:“你沒事就好啦,但是你的腸胃太弱,不治的話,要是以後有嚴重的炎症,進一步引起腹膜炎,影響其他器官的話,會很嚴重。”

胡子中年笑嗬嗬的:“那你給我看看吧。”

秦追爽快道:“伸手,給你把脈。”

這一把脈不得了,這胡子中年絕對是常年心力交瘁的人物,那叫一個虛,秦追又看了他的舌苔,問了幾個問題,平靜的心跳開始加速,覺得這人再這麼下去,怕是要死在心臟的問題上。

這就是阿瑪口中說的“天天累得要死要活,家裡再有錢也沒法七老八十”的人吧。

秦追歎氣道:“你這身體有點虛,我想給你開個方子吧,可惜沒紙筆。”

“我有鋼筆。”胡子中年拿出紙筆給秦追,秦追拿起一握,湊合,便開始書寫。

鋼筆和毛筆的握法不同,可胡子中年卻發現這孩子用鋼筆書寫的姿勢很標準,寫的字雖然草了點,而且因年幼導致筆畫無力,也算得上漂亮的行楷,底子不錯。

而且這孩子寫完字還順手就把筆插自己衣兜裡了。

胡子中年沒吭聲,接過方子,聽了醫囑,道了謝,付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下車回去辦公,那張方子正麵是中藥,背麵是藥膳和飲食禁忌,寫得字密密麻麻,最大的字是“少操心多睡覺”。

他何嘗不知道這六個字是養生之道?隻是重擔在身,無法卸也不敢卸罷了,來看病,無非是想著若能把身體養好一點,他就可以為這個國家做更多事了。

等到中年下車時,秦追才發現自己拿了病人的筆,捧著那支鋼筆有些傻眼,

其實吧,很多醫生都會備很多筆在辦公室裡,但是那些筆不知不覺就不見了,然後就又要買,久而久之,醫生自己也會養成將用過的筆隨手插衣兜的習慣。

有個傳說中的問題——作為醫生,你批發一盒筆在辦公室裡,筆依然會消失不見,可你就算不買筆,你也不會缺筆用,請問,辦公室裡到底有多少隨手拿筆的?

秦追衝胡子中年的背影大喊:“喂,你的筆!”

胡子中年回頭一笑,朝他揮了揮手:“收著吧,是診費,謝謝秦大夫。”

火車即將行駛,侯盛元急匆匆回來,興奮道:“我剛才排了一顆小石子,徒弟,你那湯藥配針灸真是絕了,誒,你在看什麼呢?”

秦追看著胡子中年的背影,神情變得有點微妙:“沒什麼。”

他總覺得好像在哪看過胡子中年,但又記不起來,而且他都給對方看了兩次病了,居然都沒問名字。

現在也不能跳下火車,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飛奔過去問人家名字,秦追舉著筆打量。

派克啊,美國貨,他記得泰德叔叔也用過這一款。

秦追可喜歡泰德叔叔了,自從菲尼克斯將一份茶堿打包寄給泰德叔叔,他就時不時將菲尼克斯接

到自己家,讓小孩隨意逛自己的書房,而秦追一萬分欣賞這個荷蘭大胖子的讀書品味。

不光是秦追喜歡的《悲慘世界》,泰德叔叔居然還有全套的簡.奧斯汀、愛倫坡、福爾摩斯集,還有許多他在世界各地旅遊、冒險、登上的照片集,逛他的書房超級爽。

火車開得慢,但今日德姬帶著知惠給母雞編窩,又釀了米酒,打年糕玩。

晚上,秦追靠著便宜師傅的肩膀裝作打盹,實則是借著菲尼克斯的眼睛繼續看書,又有露娜和她的企鵝爸爸羅伯特先生在河裡學遊泳。

秦追一點也不覺得無聊。

火車搖啊搖,一路搖到津城,秦追半睡半玩走完一程,被柳如瓏背著出車站,人群擠擠挨挨,侯盛元隨手一抓,提住一個小賊。

他哼笑一聲:“手不乾淨啊?()”

小賊凶狠地瞪著他,被侯盛元隨手一放。

秦追看著小賊的背影:“他好像比五福還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五福也隻有十六歲。

柳如瓏道:“彆同情這種人,廟會上走丟的孩子,有不少就是這些看著小的少年拐走的,我當年也被拐過,隻是被我師傅救了。”

秦追懂,金三角也有很多從小就被大毒頭掠走培養的童子|軍,他們吸違|禁|品,不把人命當命,亂世之中,孩子能長大就是不易了,哪裡還能管他們長不長歪。

若是換個人人有書讀,秩序穩定的社會,那些孩子肯定會長成另一副模樣,隻是秦追也是小孩子,他想茁壯成長,就必須提防那些已經長歪的少年,防止他們來害自己性命了。

“你是幾時被拐的,還記得家在哪嗎?”

“不記得了,我那時候太小,除了我娘挨完打後,會給我嘴裡塞飴糖,彆的我都記不得了,連她的臉和聲音也忘了。”

柳如瓏隻記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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