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寅,有個病人得勞你看看,寅寅,你怎麼戴這個東西?”

郎善佑一雙眼瞪直了,仔細打量著自家侄兒。

個子又高了些,看著沒分開時那麼瘦了,臉上戴著個白棉布縫的東西,這是臉受傷了還是怎麼著?申城都六月了,也不是在十二月的北方,臉上戴這麼個玩意不熱嗎?

秦追繼續給自己紮辮子:“您甭介意,我看到咳嗽的病人都戴這個,防止傳染,這什麼病人呐,你們倆都搞不定。”

朗家兩兄弟和那位龍爺目光停留在秦追正編著的辮子,好家夥,辮子和這小孩的手腕一樣粗!

郎善賢很滿意:“氣血極好,肝腎健康,看來侯老板把你帶得不錯。”氣血不好的人絕對沒這麼多頭發。

郎善佑則說道:“我們兩個月前到的申城,已開了一家藥鋪安頓下來了,這一路南下多虧龍爺照顧,隻是他自一個月前起,病症纏綿至今不斷,申城裡的大夫看了都說要靜養,我們今日過來,路上正好順路經過龍爺的住處,就將他拉過來給你瞧瞧。”

秦追笑了下:“喲,那可稀奇,好多大人一聽我的歲數都不肯讓我看病的,進來吧。”

衛家的東廂有專門待客的地方,正屋一般不讓外男進,這是衛盛炎寡居的母親周姨還在午睡,不能驚擾了她。

秦追說明緣由,表示不進正堂並非是對龍爺的不禮貌,隻是想照顧自家身體不好的老人家。

龍爺很是體諒:“本就是我唐突上門,如何敢再驚擾老夫人。”

秦追這才安下心來,為三人倒了茶水。

龍爺環顧四周:“聽善賢道小大夫是濟和堂傳人,醫術超凡脫俗,不想還是天下第一劍徐露白的徒孫,衛大拳師的弟子。”

秦追笑道:“那是我大師伯,我師父是師公的二徒弟,如今一起寄住在師伯家,還未感謝龍爺對我二叔三叔的照顧,謝謝您,今兒我不收您診費,您是咳症不斷對吧?可還有其他症狀?”

龍爺嘴上回道:“還有胸中隱痛,低燒反複。”

他心中暗暗一驚,徐露白是數年前威震華北的高手,冀北本就武術大家輩出,能在其中脫穎而出拿下天下第一劍名號的徐露白,其武功幾已稱得上天下第一,就是這麼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居然還將自家的龍蛇拳傳了出來,允許其弟子和兩個兒子傳藝於眾人,可謂道德深厚的老前輩。

隻是唯有徐露白最厲害的劍術,卻隻傳給了他的二弟子侯盛元,也就是說,真正拿到徐露白劍術傳承的人,隻有侯盛元,如今又多出眼前這個孩子。

秦追為龍爺把脈,問起症狀。

“咳出來的痰是什麼顏色?”

“黃的。”

“名字,年紀,做什麼的?”

“龍更緣,43歲,賬房。”

賬房?秦追打量了一番龍爺,這怎麼看都像是道上混的大佬,反正不像賬房。

“我給你聽一下。”小朋友拿出個聽診器來。

龍爺看得一愣,心說這不是西醫的玩意嗎?這七歲小孩還玩起中西醫合璧了?

但認真算起來的話,西醫才是秦追的老本行,他仔細聽了一陣,唔,右下肺有明顯的濕囉音,他問道:“右下肺感染,有之前的藥方嗎?”

龍爺又給了藥方,秦追不是第一個說他有肺病的大夫,卻是第一個精準說是右下肺這個詞的人,這讓他覺得郎家兄弟沒吹牛,這孩子果然非同凡響。

秦追眯著眼睛看紙上潦草的字跡:“對症,就是下藥不夠猛,四十多歲的人免疫力下降,有時候不及時把病治好,反而容易拖出大病。”

但若是下藥太猛,中老年體虛,又未必吃得住,這就是用藥的矛盾所在,一定要好大夫仔細斟酌藥量和用法才行。

秦追重新開了一張藥方,裡麵有幾味藥用量很大,屬實是內行看到了都要吐槽一句“虎狼之藥”的地步,但龍爺的肺部感染之症已經不輕,也是現在沒法照CT,不然秦追都想看看這老哥的“白肺”到了什麼地步。

這老哥八成是白肺了,肺結節也肯定有,而結節這種東西,不嚴重的也就那樣,嚴重的惡化成腫瘤,那治療難度就開始衝天花板了。

秦追做出診斷:“你這個肺拖太久了,治好了也要留病根的,病根隱而不發也就罷了,不礙著你日常生活,也不礙著活到七老八十,若是發作了也彆慌,該找西醫做手術的時候彆含糊,現在我先想法子把你的炎症治好,但往後要注意,不許抽煙喝酒。”

除了內服的湯藥,秦追準備對龍爺使用貼敷法,這是郎善彥治肺部感染病人時常用的招。

“把蘇子、梔子、杏仁都搗碎了,記得讓我二叔搗,加冰片,二叔,這是量,再加去了蛋黃的紅皮雞蛋五個,敷在龍爺的右下肺,就是這兒,前麵,後麵都要敷,每天都敷,病好為止。”

按中醫理論來說,龍更緣是典型的肺氣不宜,血脈瘀阻而毒|邪侵襲,因而要用梔子去熱毒,在用蘇子、杏仁止咳化痰,理順其肺氣。

彆看這方子簡單,郎善彥用這種貼敷法搭配湯藥治好過肺膿腫,把當時的秦追都看傻了。

秦追又說:“您還有點脾虛腎虛,我給您開個菜單子,您用食補的法子補一下吧,不然我怕您受不住藥力,平日彆太累,尤其是不能再熬夜了,好好休養。”

龍爺忍不住笑:“看了這麼多大夫,可算見著真佛了,您這一瞧,我的疲累,還有哪兒虛,竟是沒一樣瞞得過的。”

隻是沒想到真佛年紀這麼小,可見醫學傳承之緊要如武學一般,拿到真傳的就是比沒有拿到的強。

秦追自然是拿到真傳了,但他當了兩輩子大夫經驗很足,也是今日他能救龍爺的原因。

秦追又開始寫菜單,他自幼練楷書,加上拜侯盛元為師後腕力指力有了長足進步,在不著急的時候字跡秀雅清麗,著急就是草書,得眯眼看那種。

郎善賢看秦追低頭書寫的姿態,坐姿端正而文雅,開方時從容篤定,竟很有幾分其父的品格,再一看字

跡,立刻回過神來。

大哥的字沒這麼好認,這書法應是大嫂教的。

自然,藥是在濟德堂抓,郎善佑送龍爺回家,言明傍晚就將藥給他送過去。

秦追帶郎善賢去外頭,找了家茶樓,要了包間和點心茶水,和郎善賢說話。

小孩在外戴著帽子,省得總有人問他頭發的事,他坐椅子上,小腿擺著,歪著頭道:“先兒在衛家,到底是不方便拉著你說話,現下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

郎善賢一笑,挪了挪凳子,和秦追挨邊坐了,說起他們南下申城的事。

這一路自然是順利的,畢竟坐著火車,肯定比秦追坐馬車押鏢一路和山賊打架過來要安穩得多,也快得多。

“隻是南方規矩和北方規矩一樣,想到一處新地方討生活,就非得拜碼頭投個靠山不可,恰巧龍爺他們也是北方人,我就給他們送了禮,將藥鋪開在了腳行旁,裡麵都是些乾力氣活的漢子,龍爺的主家也是武師,不僅開腳行,也開武館,招招手就是幾百上千個青壯。”

如今的濟德堂開在碼頭邊上,一層開店二層住人,郎善賢每日光是治風濕和外傷都忙不過來,郎善佑看賬,帶五福炮製藥材,王氏帶郎迎,日子過得辛苦,卻比在京城愉快得多。

郎善賢低頭一笑:“我身世尷尬,不滿不漢,起先也怕被排擠,不過龍爺做事公道,對我們很是照顧,你呢?”

秦追笑道:“我很好啊,說來您都不敢信,我居然在這邊找到了扣霍勒氏的老親,叫曲思江,是我大師伯的入室三弟子,我和思江商量好了,在盛和武館附近一人買個院子,地方都看好了。”

他手頭的現金比郎善賢還多,偏偏世道多變,錢貶值飛快,還是要換成實產捏手裡才安心,申城作為京申羊三大超一線城市之一,房地產能一路保值到百多年後呢。

而盛和武館也是綜合性產業,既培養武者,又有幾條商船,旗下的人要賺河運、海運的錢,自是要麵對諸多凶險,因而更重視鍛煉武力。

秦追和侯盛元說好了,也往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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