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深看到那個女人,心裡泛起的,也是一陣陣微妙的情緒。
以前年少的時候,他其實很想和母親更能親近一點,但是母親不知道為什麼,並不喜歡他,母親總是一個人以淚洗麵。
後來他長大一點了。
才知道原來母親並不喜歡父親,當然,父親也不愛母親。
他是兩個不愛的人生下來的產物。
他也想和普通的孩子一樣有母親的疼愛,但是這終究是得不到了,再後來,母親就生病了,父親說,母親瘋了,不讓他見母親。
怎麼就瘋了呢?
他不信,偷偷的跑過去想見她,被父親發現後派人趕了出來,父親不允許他見母親,他說她瘋了,而自己是梁家的少爺,不能和一個瘋子接觸。
後來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這些年,從小到大,他當著梁家的少爺,外人看起來很風光,但是他卻活的十分麻木。
“她……”梁深緩緩道:“她是我的母親。”
簡尚溫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他道:“原來是夫人啊,真是難得聽你提起自己的家人。”
梁深的喉嚨有些乾澀,他道:“我很小的時候,她就不在家裡,被送到醫院去了,我很少能見到她。”
簡尚溫知道梁深的症結,他一直怨恨自己的母親不愛自己,同時又渴望母愛,梁深這種扭曲的性格,是在童年的時候就養成的。
不過這又怎麼樣呢。
不管他再怎麼扭曲,自己也不該成為他扭曲的犧牲品。
簡尚溫道:“原來是這樣,那你要過去和夫人打個招呼嗎?”
梁深聽到這話後眼裡也多了些光芒,他剛邁步了一步,卻又很快頓住了腳步,因為他看到母親身邊的仆人,那是父親安排在她身邊的。
當年他為了偷偷的見母親,也曾經偷偷溜進過療養院,結果被母親身邊的傭人們發現,第二天他就被父親家法伺候了。
那種深刻的記憶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梁深猶豫了下,他道:“她應該也不想見我。”
“是嗎?”簡尚溫說:“這天底下應該也沒有母親會不想見自己的孩子吧,我倒是聽夫人提起過,說如果病好了能離開醫院的話,她也很想見一見自己的孩子的。”
這倒是真的。
簡尚溫聽過梁夫人和爺爺聊天,梁夫人聊起自己的家庭的時候,雖然對丈夫閉口不談,但是提起自己的孩子時候,她提起過自己有個兒子,而且現在應該也已經長的一表人才了,她說如果能有機會的話,還是很想見一見那個孩子,跟他道歉的,這些年虧欠了他。
其實簡尚溫是覺得。
有什麼可虧欠的呢?
梁深是梁家的少爺,錦衣玉食,欺人霸男,橫行霸道了半輩子,他明明已經有那麼多的權利了,可是這些年,他恐怕從來沒有想過去救自己的母親吧?
難道梁深不知道父親囚禁自己的母
親?
不,他未必不知道。
隻不過他潛意識裡害怕自己的父親,所以不願意與父親做對而已。
簡尚溫心底冷笑,但是麵上看著梁深的笑意卻不顯,他道:“真的不去見一見夫人嗎?”
梁深收回了落在花園裡麵的目光,他的心思深,剛開始沒有準備所以就暴露了些,但是現在很快就收起來了,再側目看向簡尚溫的時候,已經看不出來什麼漏洞,他的笑容斯文儒雅道:“第一次來沒有想到會見到母親,也沒有帶什麼她喜歡的東西來,等我回去準備一下,再來看她好了。”
簡尚溫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上當,梁深是個很理智的人,難纏又陰險,想要把他拉下水,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可他麵上依舊含笑清淺的笑意:“當然了,既然是久違的見麵,的確是需要好好準備的。”
不過沒關係。
怕什麼呢。
簡尚溫想,他一路走到現在,就沒有什麼容易的事。
最後不逃過簡尚溫的構想,梁深的確走了,他甚至沒有敢進療養院看爺爺,隻是在門口就離開了,簡尚溫也不失望,很多事情,隻需要在對方的心底種下一顆種子,隻要這顆種子種下去了,那麼很多時候,隻需要一點點的催化,種子就隻會越長越大。
而他要做的。
就是靜待那一天的到來。
*
翌日
是個豔陽天。
今天是梁深賽車比賽的日子。
簡尚溫早就養成了早起的習慣,他起床先是給自己做了份簡單的早餐,出門的時候,還遇到了沈毅的阿姨,阿姨是過來打掃衛生的。
看到簡尚溫後,阿姨說:“沈先生昨晚回來了一趟,他好像是要出國一趟,昨夜就走了,我來收拾一下衛生。”
沈毅走了?
那個男人的確是神出鬼沒的。
簡尚溫也沒多問,隻是點點頭說:“好。”
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七八點了,樓下梁深的車已經在等著了,隻是一天而已,這個男人似乎就調整好了狀態,再也看不出來昨天在醫院的狼狽了。
梁深道:“上車。”
簡尚溫上了車,他問道:“阿錦他們呢?”
梁深既然邀請了他,就不可能不邀請溫錦他們,畢竟翡成的比賽都邀請了眾人,梁深這種多思的人,不可能一碗水端不平的。
果然。
梁深道:“他們都有自己的司機,會過去的。”
簡尚溫就笑了笑,他對梁深說:“其實我也可以打車。”
梁深慢悠悠道:“那個地方的上路,普通的出租車可上不去,寶貝,你可真是有點小看我比賽的場地了。”
“是嗎?”簡尚溫眨了眨眼,他的桃花眼裡盈著笑意,看不出真正的情緒來:“那我可要見識見識了。”
車子啟動。
從A市到A市區的外環,一路上越跑就越偏,直到了A市附近的一座山下
,從這裡再上去,就是山路了,這裡山路彎彎繞繞,的確很難走,普通的車都隻能開的很慢,而梁深是直接從小路飆車上去,一路上很多個極限的路口他都是這樣而上。
風從窗畔劃過。
簡尚溫即便是有心理準備,還是會有些驚訝與這樣的極限運動。
直到車子在山頂的停車場停下,梁深側目看向簡尚溫,男人英俊優雅的側臉帶著打量,此刻他似乎褪去了一點點斯文的偽裝,露出了那骨子裡的野性來,他道:“怎麼樣,害怕嗎?”
簡尚溫緩緩的平複心跳,外麵的山風吹拂進來,他對梁深道:“一開始有一點,現在後麵就不害怕了。”
梁深道:“為什麼?”
“因為看你的熟練程度,這條路應該走過很多遍了吧。”簡尚溫笑了笑,又道:“而且,後麵吹了吹山風,那種極限的飛馳感,很自由,這是一種勇敢者才能享受到的自由,雖然很少人能體驗到,不過說實話,我還挺佩服你的。”
他用了自由這個詞。
梁深微微的愣了愣,他從來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他能從簡尚溫的嘴裡聽到這樣對他很認可的話。
不是那種虛假的,哄著他的誇獎。
也不是從前那種,為了讓他不發瘋,所以敷衍著哄他的話。
簡尚溫現在看著他,目光認真,是認真的在認可他,他認可他在賽車中追逐自由感覺的行為,也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原來……
這就是心意相通的感覺嗎?
這個認知讓梁深感到了點沒由來的興奮,甚至於,他覺得,他和簡尚溫怎麼就不可能在一起呢,簡尚溫實際上是那麼的懂他不是嗎?
梁深的喉結滾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