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春去秋來,錢知府終於熬不住了。

他能活到現在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他熬的夠久了。

在去世之前,他邀請了林燁過府一敘。

大家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隻知道錢知府去世辦完喪禮,一家人就收拾行囊回了老家,他們留在霖海府的宅子、田地都賣了。

這也是常見的,為什麼官員會被叫做流官?就是因為他們隻在異地為官,任期不定,基本上都不會一直紮根在那裡,所以他們上任之後有很多人會置辦產業,到離開的時候就會反手賣掉。

之所以這樣一個是人走茶涼,另一個就是異地管理方麵的問題,像錢知府他們家就是全都賣了個乾淨,不會再回霖海府了。

而且他們家是典型的後繼乏力。錢知府的兒子都沒有多少能乾,加上沒有考取功名,沒法做官,而下一代的孫子年紀還小,看他們的表現也是平平,要是把這些東西都還留著,前期還好,到後期,這邊彆說賺錢,不虧損就不錯了,還不如賣了拿錢回老家。

他這一去世說起來是大事,但也可以說是小事,因為格局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隻不過對於某些人來說,原本就塌了的天,現在是徹底壓到自己身上了,就比如白家。

之前知府大人雖然沒有對他們伸以援手,但看在知府大人的麵上,不會有那麼多人落井下石,他這一走就不一定了,所以他們主動關掉了一部分家業,退回了老家。

賈璉對此很感慨,“現在霖海府的書籍便宜。”書籍便宜跟紙張便宜脫不開關係。

有許多外地商人過來買紙,買書,再販賣到其他的地方賺個差價。

這是好事,代表著學子們讀書識字的成本下降了,供養一個讀書人壓力也沒有那麼大,不用像之前那樣,稍微有點家底的百姓必須要砸鍋賣鐵、勒起褲腰帶才行。

感歎完,賈璉有些唏噓。

一轉眼,秋闈在即,他就快離開霖海府了。

他不打算回京城,在路上來回太耽誤時間,他直接從霖海府去金陵,參加完鄉試,等結果出來了再回去。

用功讀書的時候,感覺時間特彆難熬,但到了這個時候回頭再看,又十分難忘,有些不舍。

當然,他不舍得的並不是讀書,他讀得夠夠的,他不舍得的是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

他用了那麼多的時間精力沒有白費。

在知道主考官是誰之後,表弟提前給他壓了幾套題,要是僥幸押中了,就穩了,要是沒有押中,他中舉的幾率也有五六成了。

這幾率已經不小了,比起來霖海府之前提高了兩三倍,充分表示了他這兩年的努力,他沒有虛度光陰。

表弟也沒有,他在這段時間改變了一個府。

現在六個縣的主乾道通向府城的官道都變成了水泥路,原先因為道路不暢,有近路大家都不願意走,寧願走遠一點的、更好走的路,現在這種

水泥路修好了,路上每天車馬不息。

更彆提修整水利後開通了一個停船的港口之後了,原先不起眼的小鎮,眨眼間就繁華了起來。

這些繁華不僅給官府增加了稅收,百姓的兜裡也有了更多的錢,大家兜裡一有錢,就更舍得消費,有些東西之前不是不想買,是沒有條件買,比如看病,比如鹽,比如更好的農具……

而且豐收的紅薯也讓大家不用餓肚子,今年很少有聽到養不起孩子溺斃的事了。

大家有了養活他們的希望。

送孩子去學堂學手藝的人也更多的,條件困難的孤寡可以免費,其他人是要掏錢的,現在他們願意掏這個錢,也能掏這個錢了。

隻要能學一門安身立命的本事,這個學費不貴,而且平時他們要是送孩子去拜師學藝,不僅要花錢,還要給師傅做幾年免費勞力,還不一定會教真本事,比較起來,這個學堂太劃算了……

沒有什麼意外的話,表弟的任命很快就會下來了。

正在準備出行事宜,賈璉把身邊的人都查了一個遍,針線房的唐氏是重點。

從她來開始就有人盯著她,看她和誰交好,有沒有跟外麵的人傳遞消息,從前期來看她並沒有什麼破綻,來到之後就安安分分的在針線房裡麵待著,賈璉的通房丫鬟覺得她是個威脅故意針對她,她也忍了,有空了就繡東西,還跟人換了布和針線,做好了讓人幫忙拿出去換錢。

如果她想自己出去也行,林府並不會把人嚴格拘禁在府裡,每個月都有出去一日的機會,不過她自己不想出去,隻托了其他人幫忙。

或許是有心理陰影了,針線活賣了錢之後,她出手比較大方,在針線房裡她人緣不錯,甚至還認了一個乾娘。

看起來很正常,不過就在賈璉準備回金陵的關口,安分了一年多的唐氏主動出現在了賈璉的麵前。

她用的理由相當正當,“少爺,小的是來還銀子的,現在還不夠,不過我還能繼續掙錢,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還清的!”

她拿出了三兩銀子。

這對於貧苦百姓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對於唐氏來說也不是小數目,要不是她針線活出眾,根本攢不下這麼多。

賈璉眉毛一跳,還銀子?

還什麼銀子?

她的賣身契還在賈璉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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