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由於持刀傷人未遂的行為板上釘釘,陳陽前幾天便被轉送到了北江看守所,藍色馬甲肥大空蕩地套住軀殼,提審室裡的他更顯陰鷙。

和同事張倩麗的形容一樣,陳陽本身是個內向寡言的人,認罪認得利落,再想問其他,卻極難撬開嘴。

大有種破罐破摔早死早超生的從容架勢。

唯獨賀臨風坐到柵欄前時,陳陽的眼珠輕輕轉了下。

顏秋玉蹙眉。

這就是她開始沒打算帶賀臨風來的原因,被抓不代表悔改,一個起了殺心並著手實施、甚至敢於向警方坦白的罪犯,已經無法用正常的思維衡量。

但,她顯然低估了前者的跳脫程度。

大大方方露出整張臉,賀臨風抬手撩了把額發,湊近:“好看嗎?好看多看會兒。”

顏秋玉:……

同事和嫌犯哪個更瘋,她一時竟分不出來。

“給你家裡打了幾通電話,你父母的意思是,他們沒你這麼個兒子,該怎麼判怎麼判,”絕口不提平安路的案子,賀臨風閒話家常般,感慨,“看流水,你每個月都會給他們打一大筆錢,心真狠,對不對?”

陳陽一言不發。

好似他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並且無所謂。

賀臨風卻通過各方查問得知,陳陽當初從燕京回北江,“退而求其次”,很大一個原因是母親生了病,需要手術費。

“當然,這些錢他們自己也沒用,都捐給了附近的寺廟當香火,”身體重新靠回椅背,賀臨風勾唇,“聽說你父母供了盞長明燈,每周都會爬山去祭拜。”

陳陽的表情沉下去。

“上麵的名字是陳晨,你弟弟,”看出賀臨風的用意,顏秋玉默契配合,“是個挺漂亮的男孩。”

賀臨風讚同頷首:“確實。”繼而學著陳陽剛剛盯他那樣,細細打量陳陽,“而且比你更像……”

“又死人了?”

嗓音沙啞,陳陽咧開嘴,揚起個嘲諷的弧度:“抓不到凶手,隻會來我這耀武揚威?”

“男的女的?還是被毀容捅喉嚨?看來這世界上有很多和我抱著相同想法的人,真值得高興啊,兩位警官。”

從被捕到現在,這是陳陽講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難掩得意地眯起眼,他自上而下掃視,試圖在賀臨風臉上找到挫敗。

後者卻一副了然狀頷首:“原來還沒完。”

陳陽備忘錄裡的內容隻有關於簡青的部分,所以即便都存在毀容的要素,最開始也沒人把向允的案子朝他身上發散。

然而,犯罪總繞不開動機。

痛恨長相姣好的受害者,於是毀掉他們的容貌,但為什麼要選擇刀插喉嚨這樣少見且難度高的方式,再一點點放任血液流乾?

案發現場在居民樓附近,縱使是深夜,也可能有人晚歸,每拖延一秒,凶手就多一分被發現的風險。

非常不符合常理。

除非凶手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

直到賀臨風記起陳晨。

哮喘,缺藥,窒息。

直覺告訴他,無論真凶是誰,這個案子都和陳陽脫不了乾係。

巧合也好,共犯也罷,既然真凶與陳陽“共腦”,排除全部乾擾項,自己隻需抓住陳陽的思維邏輯。

作案時選擇用手術刀,是因為陳陽在醫美機構工作,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偷拿公物,不留下任何個人的購買記錄。

那選擇受害者呢?

簡青,瀾江雅苑,院長贈予的邀請函……

靈光閃過,賀臨風問:“顏隊,向允有沒有在欣姿醫美的消費記錄?”

陳陽麵色登時一變。

儘管他極力想控製,可眼角稍縱即逝的抽搐依然暴露了他,顏秋玉雖未完全理清邏輯,常年積累的經驗卻讓她和賀臨風一道兒準確抓住陳陽的反常。

“近三個月沒有,”反應飛快,顏秋玉答,“我會讓汪來再往前查。”

賀臨風:“順便查查有沒有和向允一樣,容貌出眾、受人追捧、經濟狀況一般、獨居、住址偏遠的年輕顧客。”

“男女都行。”

“彆太崇拜我,”見陳陽直勾勾瞪著自己,賀臨風擺擺手,好脾氣解釋,“簡青隻是個意外,陰差陽錯下的天賜良機,你再想鬨出大新聞,也不可能把明星巨賈挨個當魚宰。”

“正因如此,你失手了。”

“一是準備不夠充分,二是沒料到簡青一個身材瘦削、天天坐辦公室的總裁,會把自己揍到哭爹喊娘。”

倘若目光能殺人,賀臨風此刻大概已經被捅成了篩子。

肩膀繃帶未拆,隱隱作痛的後背時刻提醒著陳陽那晚出師未捷的恥辱,武器在手,潛伏進竹林的他高傲且興奮,篤定自己才是審判不公的施暴者,卻在真正的“暴力”麵前,嚇到連滾帶咬的失態。

“再凶也沒用,”如同對待瞎胡鬨的小孩,賀臨風輕鬆,“一想到你在救護車上瑟瑟發抖的樣子,我就怕不起來。”

多說多錯。

陳陽拚命壓抑住怒火,清楚麵前的警察在故意挑釁。

他是個聰明人。

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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