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尤黎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久遠、很久遠的夢,
夢裡很黑,很暗,但有人陪著他。
他好像總是獨自一人,孤零零的,身上總是會很疼,也有人笑他,是小孩尖銳的笑聲。
他的耳朵總是被捂著的,有人說讓他彆聽。
有時候眼睛也會被捂住。
他躲在自己的腦子裡,
有人陪他躲著。
“你隻需要聽我說就夠了。”
“你隻需要在心裡想我就夠了。”
“你隻需要看我,隻用看我。”
回答的聲音悶悶不樂的,又有些好奇,語氣稚嫩,又帶著天然的親近,是尤黎自己的聲音。
“……我要怎麼才能看到你呢,哥哥?”
“照鏡子,看著鏡子就能看到我。”
他好像變得很小,要站在小板凳上才能看見洗手台上的鏡子,老舊的廁所很臟,鏡麵也很花。
他在看著誰?
他在看著自己嗎?
“我看不見你。”
“我看見你了。”
尤黎很費力地往鏡子裡看,想看出些什麼,又好像隻有一片迷霧,他突然墜落,好似要醒來。
他醒來了,
他睜開眼。
視線裡倒映著茫然的黑暈,
耳邊是小孩嘈雜尖利的哭聲。
“彆怕,什麼都沒發生。”
“轉身,走回去,他們不敢動你了。”
“你乾壞事了嗎?”
“這也算壞事嗎?那我應該是乾壞事了,可我覺得對你來說不算壞。”
“……那是好事嗎?”
“那應該是吧?隨便。”
尤黎掙紮著,想真正地醒來。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在照鏡子,撐在洗漱台上,高高地踮起腳。
搖搖欲墜的,好像很危險。
“我們真好看,我喜歡你。”
“你會也喜歡我嗎?”
鏡子裡明明什麼都沒有,他眨眨眼,隻能看到夢的濃霧,他伸手去摸,什麼都沒摸到。
“你又受傷了?我去找藥。”
“……這裡沒有醫生的。”
“那我替你疼,你讓我再看久一點。”
“你還沒回答我。”
“喜歡,喜歡。”
他閉上眼,他陷入黑暗裡。
他的口鼻眼都被捂住,耳朵也被罩了起來,觸感也被封閉,像被關了起來,又像是保護。
尤黎拚命掙紮著,他終於睜開了眼,視線裡是熟悉的天花板,少年躺在病床上,望著上方的白熾燈迷茫又無聲掉著眼淚。
他很安靜,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因為反應遲鈍,連自己在哪的認知都不是很清晰,他剛剛夢到了什麼呢?好像忘了……
他叫什麼名字呢?好
像記不清了……
他就這麼躺著,怔怔地看著上方的天花板,一動不動,過了很久很久都維持著這個姿勢。
好像想起來了,
……他叫尤黎。
少年終於動了一下,費解地往床邊看去,有個人趴在他的床邊,他看了一眼,又轉回去了,回到了先前的姿勢。
眼淚已經乾涸了。
但尤黎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想掉眼淚,他的身體好像很難過,但情緒又從自身完全剝離了出來,他什麼也不想乾,也不想動,就想一直、一直這麼躺下去,永永遠遠。
他的動作引起了一旁人的注意。
他身旁的人好像站了起來,去拿過什麼,但尤黎一點都不想知道對方在做什麼,隻能感覺到有杯水貼在他的唇邊。
“吃藥。”
他被抱了起來。
尤黎喂什麼吃什麼,一顆藥兩口水,他安安靜靜地喝完了一整杯,吃完後又開始犯困。
抱著他的人想鬆開他去放水杯。
尤黎攥住人的黑西裝,手指隻圈住那根套著金戒指的指骨,貼了上去,把臉埋進人懷裡,開始無聲無息地哭。
他自己都不說清自己為什麼要哭。
抱著他的人從生疏到熟練,
最後慢慢順著他的後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
尤黎又睡過去了。
病房門沒過多久就被人打開,醫生走進來,“藥喂了嗎?”他看清後皺起眉,“我不是說了彆讓他睡覺?”
小醜舉起雙手,狀似跟自己沒半點關係。
他用眼神示意懷裡睡著了還往他懷裡黏,抱著他的脖頸,像個樹袋熊自己掛在他身上的尤黎。
小醜攤攤手,“我管得著?”
醫生冷聲,“把他叫醒。”
小醜捂住尤黎的耳朵,沒讓人被吵醒,“噓——”
醫生語氣越發冰冷,“他睡了整整兩天。”
小醜沒有任何底線和原則,“他想睡就讓他睡,又不是沒時間。”
醫生容不下半點沙子,再三警告,“今天必須讓他開始複健。”
小醜比了個手勢,“我儘力。”
醫生確認他開始叫醒尤黎才走了。
尤黎很沒有安全感,從深沉的睡眠醒來後,又抱得人更緊了,又開始鬨脾氣。
小醜試圖冷硬著語氣,“又哭什麼?”
尤黎眼瞼濕黏黏的,主動貼在他冰冷的麵具上,“……困,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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