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李寡婦不是傻子,雖然她也不是什麼聰明人,但人經曆的多了,很多時候自然能從對方的態度裡明白一些事情。

“我沒有想讓你做什麼。”趙全實話實說,“雖然我確實想讓你做點什麼,也希望你能做點什麼,可你這麼問我,我也答不上來。”

李寡婦聞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說話咋跟放屁一樣?一會兒想讓她做什麼一會兒又沒想讓她做什麼,拿她開涮呢?真當寡婦好欺負不成!

“你彆誤會,我沒有拿你頑笑的意思。”趙全尷尬一笑,“實話說,如果不是撞見你們母子,我和勇子這會兒已經進山了,咱還得抓緊時間繼續埋伏等第二批流民……可這不是遇見你了麼,畢竟咱對山下的情況不太熟悉,我想著有你在山下做個接應,咱回頭下山和流民拚殺也多兩分勝算……”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畢竟先前偷聽到他們母子說話,顯然李寡婦在山下的日子並不好過,想讓她做接應……她也隻是一個弱女子,他這個想法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

趙全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乾脆閉了嘴,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不是男人。

李寡婦卻是眸光忽閃,想了想,把自己在山下這幾日接觸到的關於刀疤三兄弟的情況快速說了一遍,然後道:“你們想的沒錯,流民就是地裡的野草,如果沒有連根拔起,轉個身的工夫就又長出了一茬。刀疤,黑斑,斷指,他們三兄弟關係極好,我聽他們說話的口音是一個地方的人,但具體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他們也不避諱我,是吃準了我聽不懂他們說話,不過流民隊伍裡有兩個是我們慶州府的人,雖然有點口音,但我能聽懂。他們私下閒聊也不避開我,我才知曉像他們這樣的流寇外麵還有很多,連官府都已經拿他們沒有辦法,一開始被洗劫的村子還會去縣裡報案,現在都已經不指望了,慶州府的兵現在和流民打得厲害,他們抽不出兵力來管我們,我們隻能自己想辦法自救。”

她說得混亂,主要她聽到的隻言片語也是混亂的,大概意思就是像他們一樣被流民洗劫的村子還有好多好多,而厲害些的大村,他們人多團結,不但能把流民趕走,甚至還能反殺流民。

而像他們晚霞村這種小村子,人少,還不團結,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任由流民翻來覆去宰割。

那兩個慶州府的流民,就是村子被另一夥流民洗劫,因為種種原因幸運存活下來,最後加入了這夥流民,在刀疤三人的驅使下,從被傷害的良民,變成舉起屠刀的流民。

都是為了活下去,如果被搶的不是他們村,李寡婦心裡可能還頗有幾分感觸。但被搶的是自己,這種事落到自己身上,她就恨不得把對方千刀萬剮,全死了才好!

她冷笑一聲,對趙全和二癩爹道:“想殺這夥人其實不咋難,咱村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全都是因為你我太沒用,聽到流民一來就嚇破了膽的緣故。”她說著還用鄙夷的目光看了眼趙全和趙勇,如果她是漢子,必不會如他們這般

慫,不過好在老趙家聰明,及時反應過來,如今幾家聯手殺流民,尤其是斷指可能已經死了,他帶進山的十來個人也不可能活,那眼下村裡就隻剩二十幾個流民,咋不能殺呢?

李寡婦深知如今就是最好的機會,她擰著眉沉思了片刻,突然抬頭問道:“如果我能幫忙,我也能乾出事兒來,我能不能也加入你們幾家?”

趙全一懵,和二癩爹對視一眼:“你的意思是?”

“嗬。”李寡婦知道他們聽懂了,“我家在村裡勢弱,孤兒寡母的日子你們也都看見了,難啊!我李寡婦雖然沒啥大本事,但隻要能活下去,能把兩個兒子拉扯長大,彆說伺候流民,老娘我就是和全村人睡覺我都乾得!”

“你們漢子能提刀殺人,那是你們本事。但老娘的胯|下除了能生兒子,也自有彆的本事。”她豁出去了,即便是用詆毀自己的前提為自己爭取好處,她也毫不在意,“我現在就要你們給我一句準話,如果我能幫到你們,你們幾家能不能接納我家入夥,我也不圖個啥,隻要日後我們母子三人遇到危及性命的大事,你們站出來拉拔我們一把就成。”

趙全沒想到她一個婦人能說出這麼一番話,心頭不可謂不震撼,同時也有幾分佩服,倒沒有半點看不起她的意思。二癩爹也是一樣,不過他嘴笨,不咋會說話,用胳膊肘捅了捅全子,讓他說。

趙全想了想後認真道:“我們幾家都是拿命去搏的,你說你能幫到我們,那你先說說你要咋做?隻要你說出個章程來,我和勇子,還有大根老叔家,咱幾家是絕對沒問題的。”他也不敢替另外幾家攬事兒,畢竟這李寡婦她是真敢做也是真敢說啊!

“酉時左右,刀疤大概會派兩個人進山去找斷指他們。”這幾日的覺不是白睡的,即便他們說話她聽不懂,但李寡婦是個聰明的女人,從她能把兩個兒子保全下來,還能哄得刀疤讓她把兒子放進山就可見一二,“再多的人你們就不要想了,第二批能多殺兩個都是因為先前進山的是斷指,不然一旦知曉他們的人在山裡吃了埋伏,刀疤幾人當場就會燒了房子拿上糧食跑路。”

不怕死的人早就死了,怕死才要千方百計活下去,彆以為流民是什麼蠢貨,他們一旦知道村裡的人開始抱團起來對付他們,他們根本不會把時間再浪費在這裡,流寇流寇,本就是走到哪搶到哪兒,他們完全可以不用冒險,繼續去搶下一個村子。

和藏在大山裡不知道正在哪處陷阱裡等著他們的村民鬥?想多了。

甚至心腸再狠毒些,他們離開時還會燒了田裡的莊稼,既然他們得不到,村裡人也彆想得到。

所以想殺他們,就要在他們察覺到山上的村民已經開始抱團對付他們、他們在燒房燒田殺俘虜離開之前把他們所有人徹底攔下。

李寡婦一口氣說了好多,趙全和趙勇聽得連連吸冷氣,直到這一刻,他們才開始真正正視這個女人,這婆娘好聰明啊,想得比他們周全多了。

他們就想著騙一批殺一批,回頭下山繼續殺,哪裡想過流民可能根本不會和他

們硬碰硬?可能他們磨刀霍霍下山,等待他們的不是雙方你死我活的廝殺,而是被燒的房屋和農田。

到那時,恐怕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殺人都找不到去處!

“最遲戌時,刀疤和黑斑一旦意識到事情不對,他們就會殺了所有人,然後帶著糧食離開。”李寡婦顯得十分冷靜,即便她也在被殺的人當中,那群流寇搶過無數個村子,可他們的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就能說明情況了,他們定是走一處占一處再殺一處,身旁從不帶累贅和危險,“所以你們得趕緊進山通知趙叔他們,然後在戌時之前下山埋伏,隻有在刀疤他們反應過來想跑路時把他們全殺了,這樣咱們才能護住房屋和農田,不至於秋日沒有糧吃,冬日沒有屋住,這是我們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二癩爹聽完頓時急了,催道:“全子,那咱不用埋伏了,得趕緊進山通知大山他們啊,再晚可就來不及了!”現在都已經是申時六刻,離酉時不遠了啊!

“你想怎麼做?”趙全看著李寡婦,來回搓動的手掌暴露了他的內心。

“斷指謹慎,進嘴的吃食總要我先吃過他們才會入口。”李寡婦笑了笑,“流民都是漢子,他們能做啥吃食?跟豬食差不多,這些日子都是我在侍弄飯食。不過他們也防著我,除了讓我試吃,每日進嘴的吃食也隻能在灶房裡選,旁邊還有人盯著我。”

“你想下毒?”趙全皺眉,下毒倒是個好辦法,直接把人放倒省事兒,不過若是下毒她自己也要吃啊,於是忙搖頭,“不成不成,咱和屍體可抱不成團,還是換個法子吧。”

李寡婦朝他翻了個白眼:“就算我想下毒,我也拿不出毒藥來。”鄉下泥腿子哪有那些東西,就算是獵戶,頂多就是給箭頭泡一夜能讓獵物渾身發軟的草藥,退一萬步說,她做飯呢,刀疤一嘗味兒不對,怕是當場就抽刀把她殺了。

她才不想死呢。

“那你咋整?”

“刀疤他們吃夕食的時間是在酉時六刻左右,你們若相信我,就在酉時四刻埋伏在此,一旦看見村長家灶房著火,你們就立馬帶著人過來,刀疤和黑斑住在村長家,其餘人住在附近幾家,分開下手對我們更有利。”李寡婦捏著手指,腦子飛快轉動,“我不能保證把他們放倒,畢竟我拿不出毒藥,除非你們能拿出無色無味的毒藥來,不然我隻能用我的辦法。”

她也沒有瞞著他們,湊頭過去和他們輕聲耳語幾句。

李寡婦慢悠悠回到原來的村長家。

村長是他們村田產最多的人家,就算經曆了地動,重建的房子也是全村最闊氣的房屋,青磚瓦房倒不至於,但屋子卻是又多又寬敞,連豬圈都比她家堂屋要寬敞。

流民進村那日,村長家的幾頭豬就被拉出來殺了,被抓住的三四十個人全擠在豬圈裡,吃喝拉撒都在裡頭,遠遠路過能聞到一股熏天的臭氣。

“李二家的,你,你給我個饅頭,我要餓死了。”一隻臟兮兮的手從圍欄裡伸出來,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正

經算起來算是李寡婦那個死鬼丈夫的親伯爺,平日裡很是看不慣李寡婦“勾三搭四”,這次被抓就是因為舍不得他那一頭豬,老胳膊老腿捯飭不動,逃命的時候非要叫他兒子兒媳去牽,他兒子愚孝,啥都聽他的,好在那媳婦是個聰明的,二話不說抱著兒子拉著女兒就跑,最後就是這父子倆被抓到。

最先說要浸她豬籠的就是這個老頭。

全村三十幾戶人家,如今住在豬圈裡的大多都姓李,說來也是活該,當初村裡勸大家隔一年再養豬,人家趙家的族人就聽,基本都沒養,頂多養幾隻雞,逃命的時候一抓就走了。

偏偏就姓李的不聽,該咋養咋養,這不,大禍臨頭時這也舍不下,那也舍不下,最後乾脆就陪了他那頭豬去,一把年紀還睡上豬圈了。

“李二家的,我跟你說話呢,你,你……”

李寡婦真想翻白眼,她兒子在的時候,她倒是要捏著鼻子看他兩分臉色,如今她兒子被趙全他們帶進了山,她都懶得搭理他們了。

“賤人,你這個娼婦,你這個賣胯……”

“我就賣了咋樣!咋樣?!”李寡婦心頭忽地湧起一股怒氣,腳步一轉,發瘋一樣衝過去,一隻腳踩在圍欄上,指著自己的襠部,“誰讓你侄兒是個短命鬼,老娘不賣咋養他兩個兒子?!你這麼有本事咋讓你兒子跟著你睡豬圈當畜生?一圈子醃臢貨色,我平日是和誰勾勾搭搭了還是咋樣,張嘴閉嘴罵我娼婦,不要臉,你們要臉現在睡豬圈,伸手朝我討饅頭,哈哈哈,朝我要饅頭吃?咋,死老頭子你不嫌臟啊?沾了娼婦胯|下的饅頭你也吃得下去?!”

她指著軟塌塌或坐或躺的一群人,所有人,沒有一個不在私下裡罵過她,欺負過她兩個兒子。本家人要浸她豬籠,外人拍手附和,大人就罷,連小孩子都打她家大小蘿卜,搶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口糧。

這豬圈啊,就是得關畜生,他們就該一輩子關在裡麵,永遠不要出來禍害人。

李寡婦眸光忽閃,她放下腿,臉上突然掛上了一抹笑。

“嗬嗬,伯爺,兄弟嫂子侄兒們,大家都是一家人,既然我進了李家的大門,那就是李家的媳婦。”李寡婦笑嗬嗬轉身,朝著灶房走去,“等著哈,我晚點就給你們送饅頭。”

被她喚作伯爺的老頭,不知為啥,他隻覺骨頭縫都鑽入一股深深的涼意。

本來想先去灶房,想了想,李寡婦還是先去了主屋。

刀疤躺在榻上正在擦拭他的大刀,見到她進來,他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李寡婦卻熟稔地上了床。

他們倆基本不咋說話,主要說了也聽不懂,但李寡婦是個聰明人,刀疤一個眼神過去,她大概就能知曉他現在的心情。好比現在,她躺在他的懷裡,做著討好他的事,她就能感覺對方挺滿意的,也沒計較她出去這麼久才回來。

至於她為啥不跟著一起逃?說實話,她還真想過,但也隻是想想,和有可能存在的危險相比,她寧願讓兒子們逃,自己留下安撫對方。

她賭不起。

當然,現在沒這個擔憂了,感受到對方的滿意,李寡婦也很滿意。這檔子事兒比想象中還快,她故意延長了些許時長,惹得對方一直撫摸她的腦袋,像撫弄一條聽話的狗,李寡婦就當不知,過了許久才從床上下來。()

祙乏?窘??N???虎?癰??濕???祙膉?婐?虎?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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