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常酒無數次想過,自己會不會死在禦獸宗為其安排的淬體特訓中。
同時擔憂的,還有她那隻小小的貓會不會死掉,把好不容易掙來的經驗全部清零。
因為參加這次特訓的並非她一人,還有她的貓。
常酒和陸拾被掛在竹海上方時,常阿貓也沒被放過。
而且它承擔的任務甚至更重。
竹海之中無處不在的竹蟲飛來之時,負責對付它們的隻有戰鬥型的它。
那些竹蟲自魂力充沛的竹海中長大,雖不是魂獸,但是速度和攻擊力卻半點不遜色,還生了雙翅可以飛行,想要擊敗它們並不是簡單的任務。
更麻煩的是,一開始陸拾和陸小蟻還能通過預知能力,指揮這支狼狽的隊伍避開有竹蟲的竹子,但每日解鎖新的挑戰地圖後,就會發現出現竹蟲的概率又增加了一成——
潛藏的危險越來越多,安全地越來越少。
最誇張的一次,整片竹林攏共上千根竹子,竟隻有寥寥二十根是安全的。
那一日,三花貓拚儘全力也沒能擋住鋪天蓋地的竹蟲,陸拾和常酒被成群的竹蟲和毒火蟻追得抱頭鼠竄,臉腫脹如焯完水的豬頭。
次日,它攔住了過半的竹蟲,常酒依然被竹蟲攆成了狗。
三日後,它學會了四爪輪出,還學會了以竹蟲為暗器打飛其他竹蟲的招式。
代價是四隻爪子都被竹蟲咬得腫到站立不穩。
日複一日的血淚,才能造就一次完美的耍帥。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之中,三花貓爆發出特訓後的極致速度,毫不客氣地將那十八顆串珠接連反擊打飛回去。
“轟隆!”
鬥魂場中響起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被壓縮到極致的魂力在此刻爆發出衝天的火光和熾熱高溫,瞬間把鬥魂場覆蓋完全!
常酒耳邊似乎傳來了係統的提示音,隻是被場中的爆炸聲改過了。
她也沒心思現在就查看係統的通知,而是先看向三花貓。
方才它的反擊非常驚豔,然而這一回麵對的畢竟是十品煉魂師的攻擊,而非往日的竹蟲。
三花貓落地的姿勢倒勉強稱得上帥氣,然而想要逞強站穩的時候,腳爪還是軟一些一下,險些直接倒下。
“血條都減半了,藍條更是要見底了,四舍五入就是快死了,你給我退下!”
此刻火苗都快焚燒到三花貓的毛上了,它依然沒有要後退的意思,依然保持著護衛狀態。
“喵!”
常酒根本不和它商量,當即喚出召喚係統。
“常阿貓,回召喚空間,不許出來!”
三花貓還想掙紮什麼,然而下一刻就被強製送了回去。
把狀態不好的三花貓收回去後,常酒卻沒立刻選擇往後逃,而是隔著越燃越烈的火焰,看向那邊扭曲掙紮的身影。
這個鬥魂場是赤火宗專供黃階以下弟子比試
的,場中設立的屏障能夠抵擋等同黃階的攻擊。
然而此刻,原本堅實的屏障竟然開始無法控製地震顫起來,很快,直麵迎接串珠炸裂的那片屏障出現了冰麵破碎似的裂痕。
“快退!裡麵戰鬥的餘波太強,屏障快擋不住了!”
“賈大空我去你的!上次出宗門殺魂獸怎麼沒見你小子這麼拚命,在宗門裡麵反而把底牌丟完了是吧!”
靠近賈大空那片位置的煉魂師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手腳並用慌忙逃出觀戰席,幾乎在抽身的下一秒,屏障便徹底被擊潰。
“轟隆!”
衝天的火光蔓延而出,於眨眼間從鬥魂場中央侵吞到邊緣的觀戰席,火焰本就是魂力催生凝聚出來的,很快就將整個鬥魂場燒成了火海。
“滅火啊!”
“滅不了,賈師兄的本命魂物等級比我們高太多了!”
“快去請長老!”
“長老們這幾日都在外執行任務,不然你以為能讓賈師兄主持宗門事務?”
赤火宗的弟子們張皇失措,然而一個個召喚出來的本命魂物都是火屬性的,偏生這些火焰又非凡火,根本撲滅不了。
偌大一個鬥魂場,燃起來也格外氣派,在此刻燃燒出的烈焰亮騰騰的映紅了半邊天。
赤火宗的弟子們怔愣驚恐地注視著眼前可怕的場景,忽然有人環顧四周,想起最重要的事情。
“等等!賈師兄呢?你們誰看到賈師兄了?”
原仲也慌得喉嚨發緊,渾身發抖地盯著火海看:“常酒呢?你們誰看到常酒了!”
他現在腦子一片空白。
常酒是他帶進赤火宗的,雛鳳榜的規則也是他告知常酒,換而言之,他才是這一切的起因。
世家的子弟哪有不懂事的?
當初覺醒儀式結束後,他便把在問道山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族中長輩,事實也不出所料,原家長輩對他放下身段交好常酒的舉動非常認可。
一個七品覺醒者的地位到底有多高,這些年輕的煉魂師們不懂,但是他們再清楚不過——
從魂師盟那些人的態度就可窺見端倪。
原仲喃喃:“完了……我毀掉了賈師兄不說,還把常酒給害死了,看樣子這輩子也無望加入魂師盟了。”
他伸手想去抓住陸拾當拐杖支撐住搖晃的身體,然而卻抓了個空。
“陸拾呢?也沒跑出來?!”
就在原仲快到崩潰邊緣時,卻見到火光衝天的鬥魂場中緩慢走出兩道身影。
陸拾扶著常酒,後者氣息奄奄,像是吊著最後一口氣,緩步踉蹌地從火海中慢慢走出。
在火焰的映照下,她臉色蒼白得不像話,唇邊溢出鮮血,儼然是受了致命內傷的模樣。
而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同樣有依稀被燒傷的痕跡,血肉同衣服粘連在一起,駭人至極。
赤火宗的弟子們慌亂圍上去。
“常酒!你可看到我們大師兄了
嗎?”
“賈師兄還活著嗎!”
被眾人注視的常酒身形又是一陣搖晃,她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一開口就噴出赤紅的鮮血!
其他人被嚇了一大跳,連忙退後兩步。
“酒姐!”
原仲聲嘶力竭地衝了上來,當即胡亂地從須彌戒指裡往外掏各種丹藥,全是家裡拿出來的壓箱底寶貝。
“無妨,還能撐會兒。”
常酒艱難地抬起手,擋住原仲要往自己嘴裡亂塞的丹藥,反手一抓,又自然而然地將它們儘數收到自己袖中。
她竭力站穩,而後以沉痛的表情看向眾人。
“抱歉,諸位道友。”
這樣的神情與開口台詞,赤火宗眾弟子皆是心底一涼。
“難道賈師兄死了?!”
先前被常酒打下去的那個二師兄忽然站出,歎息道:“大家稍安勿躁,賈師兄不幸身死,我身為宗門大師兄,在這緊急關頭自當站出來主持宗門事務……”
“咳咳咳。”陸拾咳嗽一聲打斷這人的話頭,古怪道:“哭早了,你們大師兄還沒死呢。”
二師兄表情一僵,就見常酒繼續以緩慢的姿勢從後方拖出一團黑糊糊的人形物體。
興許是被魂火炙烤,此人身上已經沒一塊好肉了,通體被火焰燒得漆黑如炭。
但興許是當初魂力淬體做得不錯,此刻倒還吊了一口氣——
也隻剩下一口氣了,這傷勢太重,恐怕會影響日後修行了。
“這是賈師兄?!”
“是。”常酒依然保持著沉重的表情,她無可奈何道:“我沒想到賈師兄性烈至此,一次小小的切磋竟也拚儘全力,我原本隻是想將他的本命魂物反擊回去的,卻沒想到他下手這般重……”
赤火宗眾人無話可說。
畢竟,確實是賈大空自己用了最狠的手段,常酒的話並無錯處。
“眼見那火勢迅猛成這樣,我便想要放棄中止比賽,畢竟,一次切磋,哪用得著賠上自己性命呢?”
常酒說得懇摯有理,眾人不由得跟著頷首。
“但是火勢太猛,我也不幸受了內傷,本命魂物更是險些被擊潰。”她苦澀一笑,慘白的臉上卻是愧色:“我原本想第一時間去營救昏迷的賈道友,奈何本事不濟,這幅本就孱弱無能的殘軀不中用,拚儘全力還是慢了些,以至於賈道友被火燒了這麼久,身受重傷。”
原仲愣了一下,他第一時間想起初見時的常酒。
確實,整個魂界的人都知道,今年的七品覺醒者是個身體孱弱至極的病秧子,差點沒死在問道天階上。
“不怪你!”
原仲掃了一眼儼然成為廢人的賈師兄,在片刻的思索後當即站出來。
他站在身前大聲道:“他對你下死手,你卻不計前嫌,冒死將其救出,實屬大義之舉!”
有了人帶頭,很快就成了主流的聲音。
“對,怎麼能怪常道友?
你並未出手,隻怪賈師兄自己太過了。”
“若是沒有常道友,賈師兄怕是要丟了性命。”
“待會兒醫修來了救醒大師兄後,我一定要將今日的事情儘數告知,讓他知曉是你救了他!”
在此起彼伏的聲音中,醫修尚且未到,賈大空卻是先睜眼了。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站立在正上方的那道熟悉瘦小身影。
她看起來依然清瘦又無攻擊性,然而落到賈大空的眼中卻如惡鬼般驚悚。
他下意識想要掙紮著起來,然而手骨和腿骨儘數被折斷,此刻全無掙紮的餘地。
又想說話,可惜連帶著嗓子也因吸入了太多煙塵,無法開口。
他隻能絕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