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彩芙感覺腦子很亂。

有一種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力感,好像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能被對方曲解成相反的意思,搞得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表達有問題了。

“你等一下,我想冷靜一下。”江彩芙捂住自己的腦袋,陷入深思。

喬鬱免歪頭打量著她的這個姿勢,忍俊不禁道,“你現在看起來,好像那隻呆呆的橡皮鴨子的表情包。”

江彩芙無語道,“什麼呆呆的橡皮鴨子?人家叫可達鴨!”

喬鬱免支著下巴,覺得她板著臉一本正經糾正他叫法的模樣有趣極了,“嗯嗯,可達鴨。”

江彩芙感覺自己完全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忍不住有些泄氣,“你那麼清楚地記得我的生日,但我卻不記得,戀愛紀念日也完全不記得,你不覺得這很不公平嗎?”

喬鬱免並不懂她為什麼要在這種事上糾結,“那又怎樣呢?這個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

江彩芙搖了搖頭,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嘴很笨,以至於無法把所思所想完美且準確地表述出來,“我想說的是,我……我現在可能沒辦法給出你想要的回應。”

喬鬱免抿了抿嘴,緊盯著她的眸子泛起水澤,看上去有股說不出的委屈勁兒,“我想要的回應?那隻是你以為的‘我想要的回應’,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真的知道嗎?”

江彩芙說不出來,並且本能的對當前的話題產生了抗拒和莫名的危機感。

她舔著乾澀的唇瓣,努力把話題拽回一開始的那個,“你把禮物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可是你明明就是喜歡的不是麼?”喬鬱免朝她擠出一個苦巴巴的笑來,討好道,“以前送你的那些,都被你賣掉給我家裡還債了,我一直都很……我現在有能力了,所以就想要補償你,我希望你……”

“我不需要。”

江彩芙已經記不得自己今天說過多少個‘不需要’了,她幾乎是掏心窩子地和他說道,“你當時家裡出了事,我作為你的女朋友,為你分擔一點也很正常啊,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委屈,反而覺得能幫到你很開心,而且那本來就都是你送我的啊,最後也是物歸原主了不是嗎?”

“我們就是在一起談個戀愛,隻要戀愛期間你對我是一心一意的,沒有劈腿喜歡上彆人,那你就不用自責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我很高興你家能東山再起,也很欣慰你能變成一個更強大的人。”

她想起前些天黃思雨給自己看的那個視頻,由衷地讚道,“我看了你們公司這一季新品發布會的視頻,看到你在台上遊刃有餘地侃侃而談的時候,我真的很震驚,感覺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人一樣。”

喬鬱免以前是個很孤僻寡言的人,當然,其中的‘寡言’一向是對外的,在江彩芙麵前他還是很能說的。

他討厭任何人多吵鬨的地方,也討厭被眾多的目光注視,每次參加什麼比賽拿到獎以後,他站在頒

獎台領獎,麵部的表情和姿態都是無比僵硬的,強忍著不適勉力營業一樣。

但這幾天她在網上陸陸續續找到了一些喬鬱免出席公司活動的視頻,看著他應付媒體的話筒和長槍短炮越來越從容,麵對鏡頭也能更好地展現出自己狀態最好的一麵,成長之迅速令人側目。

然後她就想,他光鮮的背後說不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你……你看了那場直播?”喬鬱免受寵若驚地開口,見她點頭確認,才有些羞赧地彆過頭,通紅的耳根暴露在江彩芙的眼前。

“其實我那次沒怎麼表現好,穿得也很普通,一點兒也不帥氣。”

“已經足夠帥氣了。”

江彩芙笑著說,難得直白而誠摯的,沒有絲毫吝嗇於自己的讚揚,“站在台上簡直像是在發光一樣,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還會有那麼成熟穩重的一麵,真的很帥氣,這樣的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同樣優秀上進的女孩子共同成長不是麼?沒必要把心思都浪費在我的身上。”

她坦言道,“我對我現在的生活狀態很滿意,不需要你對我有任何補償,不需要你那些昂貴的禮物,也不是很需要……”

“彆說了。”

喬鬱免仿佛預見了她會說出多麼剜心的話,渾身的腎上腺素都在飆升著叫囂逃離。

他不想聽江彩芙繼續說下去了,明明前一句話還在誇他,誇得那麼動聽,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回味,就立刻被她的下一句話打入深淵。

強忍著眼眶的熱意,他聲線微顫,“彆說了,拜托你。”

江彩芙看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什麼呀,怎麼搞得我好像是在欺負你一樣?我剛才明明是在誇你啊。”

喬鬱免胡亂抹了眼睛,咬牙控訴道,“就誇了那麼一兩句,剩下的全是我不想聽到的!本來我今天心情很好的。”

現在全毀了。

江彩芙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無奈又包容的笑,她說,“抱歉。”

語調輕輕的,聽著很和氣,但喬鬱免卻沒從中聽到多少溫柔的成分,反而感覺更像是一把鈍刀子,割得他心口疼。

他搖搖頭,聲音低了下來,“不是你的錯,我……我其實沒你說的那麼成熟穩重,隻是在外麵裝得好而已。”

他吸了吸鼻子,眉眼委屈地耷拉起來,臉不紅心不跳地胡扯起來,“我其實很脆弱的,比以前還要脆弱一百倍。”

說著就捂住心口,裝哭裝得很浮誇,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和刻意強調的哭腔,“聽到你說那些,我心都要碎了,所以彆再說了好嗎?傷心得我快要死掉了。”

江彩芙:?

一個有良知的成年男人是怎麼做出這麼做作的表情,以及說出如此肉麻的話來的啊?

被他這麼胡攪蠻纏地打岔一通,江彩芙有點說不下去了。

“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她好聲好氣地說道,“隻會把戰線拉得更長,耽誤彼此的時間。”

喬鬱免捂在心口的那隻手一

直沒放在來過,聽到她說的那些話以後,反而把頭埋得更低了,“嘶——,又開始痛了,說不定我要英年早逝,享年二十四歲了。”

江彩芙:……

一個有良知的成年男人怎麼能有這麼多幼稚的戲碼啊。

她又開始覺得頭痛了,更不想承認自己居然蠻吃這套,明明對方的作態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矯揉做作,偏偏她還不爭氣地生出不忍。

喬鬱免偷偷撩起眼皮觀察她的神色,見她麵上並無躁意,暗自鬆了口氣。

“這家餐廳上菜的速度可真慢啊。”他開始轉移話題,“你加班了這麼久,肯定很餓了對不對?待會兒多吃點。”

江彩芙沒好氣地哼一聲,“都要被你氣飽了。”

喬鬱免不服勁地頂嘴,“我才是被你氣……”

生怕自己也說飽了對方真不吃了,喬鬱免緊急停頓了一下,生硬地改了口風,“氣餓了,餓得不得了。”

江彩芙聽出他可疑的停頓,無語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懶得再搭理他了。

一場沒有硝煙的交鋒就此落下帷幕,既不精彩絕倫也沒能真正解決問題。

善於逃避的小兵撞上狠不下心趕儘殺絕的小卒,最終的結果也隻能是菜雞互啄一通後各自回營而已。

繼續等了幾分鐘,兩人點的菜終於被端上了桌。

喬鬱免一向很會選餐廳,大學時期帶她去吃過的餐廳基本沒有翻車的,不然她也不會在分手後的第一次見麵就巴巴問他要那些餐廳的地址清單了。

因此今晚的這頓飯,單就菜色而言,江彩芙是極為滿意的。

熱乎乎的美食一下肚,江彩芙頓時覺得自己被工作摧殘過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撫慰。

吃飽後,她擦了擦嘴,看著對麵還在清盤子的喬鬱免圓潤的腦袋,冷不丁地來了句,“暫且原諒你一秒鐘。”

喬鬱免不明所以地抬起頭:?

江彩芙沒作解釋,催他快點吃,“不是說餓得不得了嗎?再多吃點,彆浪費了。”

他扁了扁嘴,小聲咕噥一句,“我有點飽了。”

然後低下頭,繼續往嘴裡塞飯。

“就飽了?”江彩芙心想不會吧,“你以前飯量很大的欸,現在就吃這麼點了?”

她合理懷疑,“該不會是這兩年也沒好好吃飯,所以把胃都餓小了吧?”

喬鬱免囫圇咽下嘴裡的食物,“我那時候還在長身體嘛,肯定吃得多啊,現在就……”

他埋頭戳著碗裡的飯,並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年齡上去了,新陳代謝就沒那麼好,再加上工作又忙沒時間經常去健身,再不少吃點,身材很容易走樣的好不好?”

江彩芙樂不可支地擠兌道,“你還在意這個?真夠臭美的。”

喬鬱免的臉色沉了下來,大口往嘴裡扒飯的氣勢像極了是在泄憤。

他這樣都是為了誰啊?

嘴上說著‘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真正在乎你的人根本

不會在意你長什麼樣’這種虛偽到極點的話,實際上最注重外表的就是她了,在一起的時候他哪天臉上長兩顆痘痘都要被她搖頭歎氣地唏噓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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