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研究成果證明蘇白清從沒有危害過人類社會,反而救了許多人後,霍述就離開基地,回到曾經作為怪物之母巢穴的彆墅,把自己關在裡麵,再也沒有踏出一步。
真相揭露後,一切都變了。
怪物所有的記憶基本都和蘇白清有關,被蘇白清消除記憶的它們,和初生的嬰兒沒什麼區彆,怪物受到一些人誤導,以為自己曾經被惡劣的母親肆意支配,把霍眠當成幫了自己的朋友,接受了基地對自己的照顧,決定與人類共同生活,如今恢複記憶,發現自己受到蒙騙,憤怒到失去理智的怪物想要摧毀基地,撕碎所有害死母親的凶手。
“為什麼?”
霍眠覺得,自己和怪物就算不是親人,也是朋友,結果怪物恢複記憶後,對他下手沒有絲毫猶豫。
他很難受。
“我對你們不夠好嗎?”
“如果你有孩子,你會在臨死前讓孩子忘記自己,交給彆人撫養麼?”在人類基地生活過的怪物,說話也變得像人類了,“為了孩子不會再想念自己,你還要把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讓失憶的孩子排斥自己。”
霍眠想了一下,搖頭道:“我做不到。”
“就算你們人類,真的比媽媽對我們更好,我們也不會真正感恩的。”怪物說,“我們本就是狼心狗肺的東西,把母親關在巢穴裡欺負,無論他再怎麼請求,我們都不讓。”
“你說什麼?”
霍眠的眼瞳劇烈收縮。
當初他被關在怪物的巢穴,是受到六號的幫助才能逃出來,七號出生以後接受人類的教育,也沒有展露出絲毫危害,所以霍眠覺得,怪物本質是好的,隻是沒有得到正常的教育。
還有很多人和他看法相同,被怪物美好的表象蒙蔽,以為怪物可以教化。
事實證明,這樣的想法可笑至極。
怪物要毀滅基地的時候,他們隻能恐懼地發抖。
在人類基地認識的朋友,工作的同事,教導的學生,在怪物恢複記憶後,竟然沒在它們心裡留下一點分量。
對怪物而言,真正重要的人隻有一個。
這些怪物從根子上就是扭曲的。
霍眠見過,蘇白清對三號與六號厭棄的樣子,他以為蘇白清對孩子不好,是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沒想到,蘇白清才是受害者。
他給了怪物生命,卻反過來被自己的孩子圈禁。
*
怪物是聞到母親的味道,才接連恢複的記憶。
怪物對母親有本能的依賴,離開母親會感到空虛,這主要是怪物之母的腦核,給孩子帶來的影響,蘇白清死後,怪物確實沒怎麼感到空虛,人類本以為,怪物恢複記憶後,沒有腦核的控製,它們對蘇白清的愛也會淡化。
然而,怪物對母親的愛意竟然更加恐怖了。
它們對蘇白清的愛意,早已蓋過了腦核的控製。
蘇白清消除怪物的
記憶,把它們交給人類照顧,都是為它們著想。
母親是愛它們的。
終於感受到母親的關愛,怪物怎麼能不瘋狂。
許多人看見怪物癲狂的模樣,都心生寒意,這樣恐怖的愛意,真的是人可以承受的嗎?
蘇白清生前不得不喂養扭曲的怪物,會是什麼心情?
從頭到尾,蘇白清竟沒有絲毫過錯。
他排斥自己的孩子,再正常不過。
這隻是個可憐的,悲慘的男人。
*
在怪物撕碎霍眠,覆滅基地前,嚴軒了站出來。
他不知與怪物說了什麼,最後怪物願意退讓,放棄摧毀基地,也沒有殺死霍眠,隻帶著蘇白清的遺體離開。
霍眠沒有死,不過腦部受了重創。
嚴軒是有意在他被殺前一刻站出來的,不是為了救霍眠,而是蘇白清在做好死亡準備的那天晚上,留了封信給遲安,托他轉交給嚴軒。
蘇白清想背負著汙名死去,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內情,但轉念一想,他不能完全不預防意外的發生,所以蘇白清留了封信,並且不準嚴軒把信的內容外傳。
信裡,他請求嚴軒幫忙關照怪物。
怪物和人類共處肯定會出現困難,而嚴軒在尖端基地有著很高的地位,可以給怪物行個方便。
蘇白清真的很想怪物能融入人類生活。
如果怪物殺了人,它們與人類的關係就再也無法挽回。
而且,蘇白清決不允許怪物犯下殺人的罪行。
在秩序混亂的末世,男人還有著古板的堅守,認為殺人是犯罪。
怪物會退讓,就是因為嚴軒給它們看了信。
“老婆,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嚴軒自言自語著,拔出了軍用匕首,毫不猶豫將匕首捅入胸口,重複自己做了無數次的自殺,臉上還掛著虛幻的笑容,“我做的好不好?”
嚴軒的異能升級,成了九級異能者,本身就很難死,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嚴軒每次自殺,都能機緣巧合被救。
這次也不例外。
楊意盈救了他,把他送進醫院。
尖端基地的醫院,有著最好的治療係異能者,接受過治療後,麵無血色的嚴軒在病床上,楊意盈說:“你是阻止了怪物摧毀基地的功臣,不會有人看著你死的,為什麼還要自殺?”
“其實,我知道自己不會死。”嚴軒的嘴唇張了張,吐出虛弱的聲音,蘇白清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精神不正常的,腦中隻有自殺這個念頭,現在他清醒過來,就不會那樣了,“我是想體會死前的痛苦。”
蘇白清的屍體與部分晶核碎片融合,墜樓的傷勢全部被修複,看上去完好無損,但蘇白清摔落在地時滿身是血的樣子,每天都會在嚴軒夢裡出現。
他知道,蘇白清在墜樓中途就毒發身亡,並沒有承受墜落的痛苦,但嚴軒還是忍不住想,自己的妻子會不會很疼?
楊意盈的眼神微
微一震,看到嚴軒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她的眼神又轉變為同情。
嚴軒問:“霍眠怎麼樣了?”
“命保住了,也沒有變成植物人。”楊意盈說,“不過,他會失去異能。”
研究證明,異能與人的大腦有關,腦部受創會影響到異能。
“這樣正好。”嚴軒喘了口氣,“最混亂的幸存者聚集地,在哪?”
楊意盈:“你要把霍眠送過去?”
嚴軒虛弱的語氣透著陰狠:“害死我妻子的凶手,直接死亡太便宜他了。”
“我可以幫你。”楊意盈說。
嚴軒抬起眼:“你幫我?”
“你摧毀餘家的時候,還順手打壓了楊家,楊家如今大不如前。”因為家族落魄,楊意盈不得不扛起重擔,成熟起來,不再是當年任性的大小姐,“我知道你這樣做,是覺得我對蘇先生態度不好,你老婆死後,腦子就不正常了,我不和你計較。”
“不過,我對蘇先生確實有歉疚,所以這件事上,我願意幫你一把。”
說完,楊意盈搖了下頭:“不對。”
“這不能說是我對蘇先生表達歉意的方式,因為蘇先生要是活著,是不會報複霍眠的。”楊意盈說,“我這樣做,主要是為了自己心裡能好受。”
她本就不是好人。
深愛蘇白清的這些男人,更加不是善類,為了報仇,他們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
嚴軒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你還喜歡我麼?”
“不喜歡了。”楊意盈立刻露出反感的神情,轉身離開,“以前我明知道你喜歡男人,竟然還放不下你,真是腦子進水了。”
聽到她的回答,嚴軒忍不住露出笑容,他用布滿傷痕的手,小心翼翼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這是蘇白清留下的信,被他保存得很好,如同嶄新。
嚴軒打開紙張,珍惜地在上麵吻了吻:“老婆,你看,沒有人喜歡我了。”
“你不喜歡我身邊圍的人多,我身邊現在一個人都沒有了,你會不會高興?”
一個仇恨的聲音在嚴軒內心響起:“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叫蘇哥?”
嚴軒沉默下去。
“因為你的存在,父母妹妹才能在末世裡幸免於難,我應該感謝你。”孔軒說,“但要不是你,蘇哥也不會落到今天這一步,我沒辦法原諒你。”
“我真的好愛他。”孔軒的聲音顫抖起來。
“你不就是我嗎?”他用哭腔質問,“你其實和我一樣,很早就愛上他了,為什麼要對他不好?”
“都是我的錯。”嚴軒艱澀道,“我想消滅自己的意識,把身體留給你,我會找到辦法的。”
“不。”孔軒冷聲打斷,“就像你說的那樣,死亡太容易了。”
活著承受煎熬,才是對嚴軒最大的懲罰。
“接下來,我會沉睡很長一段時間,父母和妹妹就交給你了。”孔軒疲憊道,清醒太痛苦了,他撐不下去,“蘇哥在信裡,
也要我們活下去。”
嚴軒知道罪責在自己身上,他沒臉讓孔軒承受永失所愛,還要活下去的痛苦。
隻能自己來。
孔軒沉睡後,再沒有聲息,嚴軒淚眼模糊看著信裡的文字,蘇白清在信裡不隻讓他好好活下去,還有柯星瀾。
他希望柯星瀾能找到愛人,娶妻生子,組建幸福的家庭。
嚴軒不知道柯星瀾去了哪,想來柯星瀾是做不到這個要求的。
“我聽老婆的。”嚴軒低語,“我活下去。”
話是這樣說,但嚴軒重新收好紙張後,就不顧重傷的身體,踉蹌著下床。
他要去中海市,找雲家。
雲靜語傷害過蘇白清,還用子彈擊中過嚴軒的腿,於是,嚴軒打斷了他的腿,如今的雲靜語隻能像養父生前那樣,坐在輪椅上。
這還不夠,嚴軒要繼續報複下去。
傷害過他妻子的孟家,他也不會放過。
嚴軒同樣傷害過蘇白清,他不放過這兩家,這兩家人也不會放過他。
他們這些罪人會互相折磨下去,永無休止。
*
霍眠站在食堂裡,拿著空盤排隊打飯。
怪物之母死後,天災頻率減緩,但沒有完全停止,如今極寒結束,極熱再度到來,環境臟亂的食堂裡四處都是蒼蠅聲,霍眠排到窗口前的時候,看見有好幾l隻蒼蠅叮在玉米上。
負責盛飯的人看都不看,直接把蒼蠅叮過的玉米夾到霍眠盤子裡,霍眠習以為常,也沒有開口讓人給自己換一頭玉米。
食堂的飯菜基本都被蒼蠅叮過,一樣的。
霍眠現在身處於最下等的幸存者聚集地。
尖端基地原本沒有放棄霍眠的意思,他們不可能把人類交給怪物,這是原則問題。
而且,怪物之母死亡的時候,霍眠是在執行基地的任務,當時怪物之母表現出傷人的傾向,對怪物之母采取措施,從大局上來說是沒有問題的,霍眠被打造成英雄,也是基地的決定。
但是,受到負罪感折磨的霍眠主動站出來,他承認自己察覺到了怪物之母可能是無辜的,卻還是接受了這份榮譽。
霍眠在基地裡得到的嫌惡眼神,比前世還要多得多。
他在基地裡待不下去,於是主動離開。
霍眠明白,自己離開基地後,深愛蘇白清的男人肯定會報複他,不過,以那些男人的能力,就算霍眠身處基地內,同樣會遭到報複,所以他走不走都一樣。
他願意承受報複,隻要不牽連他的母親。
霍眠失去異能,還把空間玉佩給了母親,手無縛雞之力,淪落到下等的幸存者聚集地後,備受欺淩。
更糟糕的是,沈尤也在這裡。
沈尤的美貌被生活磋磨,不複存在,但他的手段還在,沈尤勾搭上了這裡的一個勢力頭領,成為頭領的情人之一。
當年沈尤與霍嘉良離婚,被趕出霍家,去官方避難所生活,就辛
苦到覺得受不了,而這裡的生活更加折磨,在與其他情婦勾心鬥角的過程中,沈尤的心思愈發陰毒。
因為霍眠,霍家才會家破人亡,無論蘇白清的死,還是自己兒子的死,都與霍眠有脫不開的關係,沈尤把怨恨都發泄在霍眠身上,千方百計報複霍眠。
霍眠與他鬥了好幾l年。
兜兜轉轉,他竟然還是要和霍家出來的人鬥。
最後霍眠一時不察,被沈尤送進了妓館。
霍眠端著盤子轉過身,正要找個位置坐下,突然有人過來,搶走他手裡的盤子:“你什麼都不配吃。”
即使在肮臟的妓館,蘇白清也是很多人心中不容褻瀆的淨土。
蘇白清死前留了封信,讓嚴軒救出中海市一家會所裡不得不賣身的員工。
他還留下了一種能夠特效藥,能夠治療感染病毒的人,這件事早已傳開。
所謂的特效藥,就是嚴軒空間裡的靈泉。
嚴軒把所有功勞都安在了妻子身上,說靈泉水是蘇白清留下的。
說功勞都是蘇白清的,其實沒錯,要不是蘇白清在信裡這樣說了,嚴軒根本不會拿靈泉水救無關人。
蘇白清生前都是默默做好事,以後嚴軒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
他要讓所有人知道蘇白清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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