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了這話,並未高興,反而冷笑了一聲。
她的笑聲有些古怪,透著一些鄙夷嘲諷的意味。儘管她表現的不甚明顯,但趙貞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
趙貞本以為,自己說了這些,她會有些動容。他回憶起往事,心中傷悲,指望著她能寬慰自己。
這是他埋藏在心中的創傷。
無法向任何人提及的,頭一次向她說出口,然而並未得到想要的理解和同情,反而遭到了冷漠的謔笑。
他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陡然有些不快。
趙貞道:“你笑什麼?”
蕭沅沅笑:“我想起,我十八歲那年,曾在寺中,遇到一少年。”
趙貞登時被她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他心裡一咯噔,很不自在。他不喜歡聽到她口中談論彆的男人,然而好奇心又驅使著他往下問。
“然後呢?”
蕭沅沅道:“他長得相貌十分英俊,穿著一身白衣,身形飄逸,甚是無暇。渾身不染一點塵埃,邈邈好似神仙中人。我們在桃林裡遇見,後來又在佛堂中看了一眼。”
趙貞幾乎以為她說的是自己,然而她通篇溢美之詞,又讓他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他不敢問她說的那個男子到底是誰,隻繼續追問道:“然後呢?”他心亂跳起來,期盼她能說出自己。白衣少年,他那日穿的是白衣服,那時的他,也確實算得上少年。桃林,還有佛堂,他也都去過。
他心情緊張不安起來,一時竟有些臉熱。
“然後呢?”
蕭沅沅道:“他青春俊美,舉止又有一種優雅文靜之氣。隻是離得太遠,模樣看不太清。後來在佛堂中又近看了一眼,卻隻瞧見個側影。我對他一見傾心,念念不忘。”
趙貞聽到這話,嘴巴控製不住地要朝兩邊咧開,牙齒不由自主地要外露。
他努力克製住自己的表情,保持矜持,不要笑出來。
他還想聽她繼續多說一些,於是故意引誘她講下去:“然後呢?”
蕭沅沅悵惘道:“我整日做夢都夢見他,牽腸掛肚,朝夕不忘。”
趙貞道:“做什麼夢?”
她不言語。
趙貞笑:“春夢?”
她不否認:“後來我常常去桃林中尋他,想再看他一眼。我去了有幾十次,上百次,到後山去,寺廟中到處找尋。”
趙貞問:“然後呢,找到了嗎?”
蕭沅沅道:“後來我在後山的竹林裡又見著他。”
趙貞的笑容頓時收住,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他根本沒去過什麼竹林。
他忍著心中的不快,聲音變得有些冷漠,詢問道:“然後呢?”
蕭沅沅回憶道:“他人極好,極愛笑,又會說話,嘴巴甜甜的。那之後我們便時常見麵。他一來,便在我住的房間背後學布穀鳥叫,然後我聽見了,便出去尋他。一起玩耍,在山野之中親熱,快樂
無比。”
蕭沅沅故意將她夢中的那個白衣少年,同後來自己相戀的那個少年混淆在一起:“他會吹笛子,還會唱歌兒L,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隻可惜。”
趙貞冷笑:“可惜什麼?可惜他死了?”
她黯然神傷。
趙貞心情一起一落,突然惱怒了起來,又想起了前日她講的那句玩笑話。
他站起身,下了床,冷冷地覷著她。
他心中想起了許多事,一種慍怒之意積攢在胸中。
他身體挺直,目光居高臨下睥睨著她:“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
他的臉色陡然變化,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蕭沅沅知道他會生氣,所以玩味地看著他的反應。她知道,入宮之後他的一切溫柔甜蜜都是裝的。她也很好奇他到底能裝到什麼時候。
蕭沅沅故意裝傻:“我何時挑釁皇上了?是你自己一直問的。”
趙貞努力克製著不悅,聲音帶了一種隱隱的威儀:“朕不喜歡聽你說這些人。”
他側對著她的臉,燭光照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拉長的影子:“朕原諒你,不代表朕不介意,更不代表你可以在朕麵前,肆無忌憚地提及。陳平王,曹沛,高揚,還有哪些朕不知道的。不論是誰,以後,不可以在朕麵前提起你們的事。這句話,朕今日隻說一次,你最好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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