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均田開始,改革延伸到朝廷吏治上。
通過察舉選任官僚(),士族通過衣帶相勾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極易滋生腐敗,太後和趙貞通過商議,一致決定設置吏考,對於朝廷部分職位,通過考試的方式任命。太後親自命題,閱卷把關。趙貞又以修撰前朝史書的名義,組織了一次單獨的考試,最後選錄了兩百餘名優秀的士子,將他們集中安置在翰林寺。趙貞對自己選出來的這些人,十分看重,時常前往翰林寺詢問他們編撰的情況,與之對談,詳細考察這些人的真才實學,等朝廷的職位有了空缺,便將他們安排前去就任。
對於農技、水利方麵的人才,太後也十分看重,公開征召,允許州郡舉薦,並授予他們官職,組織編寫農書,免費印發給農戶。又在鄉裡間廣泛地開辦官學,不限出身名籍,男女幼童,皆可入學。由官府出資聘請人教授,學童隻需要自備口糧。官府還安排人趁著農閒時,到鄉間教百姓識字,給他們講解農書。修道路,建驛站,通水利,朝廷的開支,幾乎都是花在這些事情上。與此同時,趙貞和太後的日常生活可謂十分節儉。日常餐食,每頓不多四五樣,衣裳儀製也儘可能地簡省,不興繁複的圖案和紋樣。
宮廷的喜好,常常流傳,成為民間的潮流。上行下效,官員們也都普遍崇尚節儉,不敢太過張揚。有官員生活奢侈,被太後知道,立刻就會叫過去問話。太後也不生氣,隻是委婉地提醒暗示,語重心長,細講一番道理。群臣熟悉太後為人,無人敢冒犯其權威,紛紛收斂起來。
不論是均土地,還是小規模地通過考試來選拔人才,蕭雲懿和趙貞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非常清晰的。在這場改革中,要削弱豪門及世家大族的力量。這些貴族權力太大,占據了整個國家的大多數的人口、政治和經濟資源,必須需得打壓限製。同時要儘可能提高中小貴族及庶族地主的地位。
蕭雲懿和趙貞都敏銳察覺到,在整個北方中原,世家大族掌控的資源雖然最多,但卻越來越腐朽,而中小貴族,及庶族地主正漸漸崛起,且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這些中小貴族及庶族地主,有著強烈的政治訴求,極度渴望上升。改革因此就應運而生。實際上,中小貴族,及庶族地主,正是這場改革的最大受益者和支持者。事實證明,這個策略是極富遠見,並且相當正確的。
均田的改革,使得大量田畝得到了開墾,朝廷掌控的稅收和人口得到了大幅度增加。整頓吏治,則使得朝廷上下風氣為之一清。罷免庸蠹,選賢任能,蕭雲懿和趙貞,通過這一係列的舉措,積攢了威望,獲得了朝野擁戴,完全掌握了統治權力。
太後此時,身體已大不如前,朝政之事,大都交給趙貞,由他自己決斷。趙貞則趁機培植親信,同時開展了軍事上的舉措。原本朝廷的軍事力量,依靠的是各地方都護、將軍。這些都護將軍,既是一地行政長官,也獨立地擁有領兵之權。趙貞為了將軍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方麵極力拉攏這些都護將軍,另一麵,擴充禦林和禁衛軍。他幾乎每隔數日,都要親
() 自去校場練兵,率領領士們前往獵場狩獵。禁衛軍中的將領,幾乎都是他的親信。他又利用巡幸的機會,親自從各地挑選精銳,組成了一支獨立的軍隊,嚴加訓練,自己親自率領。
對趙貞來說,一切駕輕就熟,遊刃有餘。無非是重複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此刻,他騎在馬上,巡視著自己的軍隊。侍從遞來一封宮中傳來的密報。
趙貞不用看,就知道這封密報的內容。
太後病重,召他回宮,原因他也知道,禦史丁裎在太後麵前,說了一些對他不利的話。
趙貞也知道那些不利的話,具體是什麼。也無非就是那些,說他的翅膀硬了,說他培植親信,拉攏軍中將領,說他跟太後不是一條心,說他對太後懷恨,將來會報複蕭家。翻來覆去就是這些,這樣的話,趙貞從小就聽多了。一旦母子間發生了任何利益衝突,便會有人在太後耳邊說。太後生了疑心,便有廢掉他,另立新君的想法。這樣的事,在趙貞記憶裡,發生了不下五次。雖然,最終還是回歸到母慈子孝,太後也並沒有真的廢掉他。然而對親臨此局的趙貞來說,每經曆一次,都是精神和□□的雙重折磨。自幼疼愛關懷他,相依為命的養母,驟然向他舉起了屠刀。趙貞要麵對她驟然突變的臉色和聲色俱厲的質問,以及刻薄冷漠的言語。他毛骨悚然,恐懼萬分,隻能一遍一遍抱著她的腿哭泣,不斷訴說自己的忠誠,試圖喚醒太後心中潛藏的那一點母子親情,以挽留自己岌岌可危的性命。
總是這樣。
等事情過去,她又恢複了慈母的形象,給他洗手做羹湯。她親手下廚做他童年最愛吃的肉餅和蛋羹,那是宮中膳房做不出來的味道,隻有她親手做的,才最合他心意。冷了催促他加衣,熱了給他送冰飲綠豆湯,病了給他喂湯喂藥。趙貞總是因為她事後的一點母愛,忘記她的狠毒,然後又在下一次,她將屠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時,信念崩塌,心灰意冷。如此反反複複,他自己都覺得有病。
趙貞懷疑,自己是有一點精神病的。
尤其是,此刻想起前世,和太後的關係,又想起皇後的所作所為。他們姑侄倆都一樣,對他極儘所能地利用。需要他的時候,便對他笑臉相迎親昵不已,裝出愛他的樣子,不需要他之時,便對他棄如敝履,恨不得他死。可他總是不甘心,心中總幻想她們對自己有愛,好了傷疤忘了疼,然後輕易原諒。他無法接受自己是不被愛的,因此隻能欺騙自己,容忍她們一次一次地反複作踐自己。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關係,不知道該如何改變。
他知道自己本質上,是離不開這個人。
離不開,而她們的性子,又都強橫,總要和他魚死網破,他因此隻能退讓。
趙貞騎在馬上,想著心事。
侍從提醒他:“太後急召皇上回京,病重是假,恐怕有彆的目的。”
趙貞道:“想又是有人在太後耳根子處說了什麼。”
侍從道:“太後這些年,一直不信任皇上,屢屢有廢立之意。若真到了那個地步,
皇上得早做打算。”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
朝中有不少人,包括趙貞和太後身邊的親信,都認為他們母子倆,早晚會刀兵相見,然而趙貞此刻並不焦急。他清楚他和太後之間的平衡,是很難打破的。他還知道,太後的時間不多了。最多五年,她就會病故,離開人世。想到這件事,趙貞不免有些傷感。
趙貞重複著自己前世虛情假意的言辭:“太後斷不至於此的。先回京再說吧。”
當夜,豫州都護朱權在軍府中設宴,替皇帝踐行。
酒宴間,朱權主動提起:“臣有一妹,年方十七。臣不才,想與陛下結為姻親,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趙貞笑著搖手:“將軍的美意我心領了,這件事不可再提。”
朱權前些日子,已經多次暗示趙貞,想將妹妹嫁給他。今日終於趁著酒宴,親自開了口。趙貞而今見了女人,隻跟見了毒蛇猛獸一般,哪裡敢有想法,當即拒絕道:“皇後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我若敢娶令妹,她必定把太和殿都要掀翻。”
邊說邊笑著舉起酒杯:“咱們還是喝酒吧。今日不談私事。”
朱權笑:“天子豈可隻一妻?我看陛下無需多慮。陛下如此在意皇後的態度,無非是因為太後。隻是天子娶妃納嬪,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隻要皇上願意,太後也不會反對的。”
朱權說著,喚了其妹子出來。好個嬌滴滴的美人,朱唇皓齒,膚白勝雪,像隻小羊羔似的,乖乖地向趙貞行禮,又跪在席間,替他斟酒。朱權
大手一揮說:“陛下瞧她如何?若是喜歡,今夜就讓她侍奉。待生米做成熟飯,再帶她回宮,皇後縱然是不情願,也說不出什麼。”
趙貞拾起酒杯,翻手輕輕將其中的酒液傾在了席案前:“非是朕不解風情,不肯飲這杯酒。朕與皇後,結發為夫妻。成婚之時朕許諾過她,不再親近彆的女子,男子漢大丈夫當一言九鼎,朕豈能言而無信。”
他態度如此,朱權也驚了,不再勉強,揮揮手,示意美人退下,麵上笑道:“沒想到,陛下竟還有這般癡情,當真世間罕有。想來皇後娘娘必是天姿國色,非是尋常庸脂俗粉所能比。臣唐突了,如陛下這般,重情重義,方稱得上是一等一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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