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修整過後,謝白鷺便準備再去找淩凇。

他自己想死,她怎麼不成全他呢?

這一次,淩凇所在是一處城鎮,謝白鷺摘了麵具低調入城,沒一會兒便聽到了一個令她皺眉的消息。

竟然是關於淩凇的親生父親。

謝白鷺想起了在黑水中看到的那個她不曾見到真實麵目的男人,當時他早已失了神智,隻憑借本能活著。因為血魔血脈擁有者的稀少,她當時便判斷那是淩凇的父親。

她聽了好一會兒才聽完整。如今淩凇身帶血魔血脈的事在修真界已是人儘皆知,淩家再次放出已抓到淩凇親生父親的消息,並說他父親也同樣是血魔血脈的攜帶者,打算在半月後將他處決。

在麵向公眾的版本裡,淩凇的父親是剛被抓到的,為了修真界的安全,曾作為此人愛侶的淩亦瑤決定大義滅親。

謝白鷺早知淩凇父親沒死,但她從未想過告訴他,如今聽到這消息,雖知這必定是為了引出淩凇,但想來淩凇父親也有可能真的會被處死。

這麼多年的囚禁研究下來,總能研究點什麼出來吧?而且有了淩凇這個新人,大概殺掉舊人也沒什麼。

淩凇這樣不停成長的巨大威脅,他們不敢不快些處置。再拖下去,淩凇會成長到他們無法處置的地步。

實際上,如今隻怕他們也不敢正麵跟淩凇對上,或許他們能耗死淩凇,可誰又想做耗死他的犧牲品呢?

所以,這一次放出的消息當然是一個引淩凇前去的陷阱,那裡有對方的充分準備能在儘量少犧牲的情況下留下他。

謝白鷺找到淩凇的時候,他正坐在一間普通的客棧裡喝酒。

凡人的酒對修士來說沒什麼勁道,不過就是有點味道的水而已,淩凇一邊當茶水喝,一邊看著窗外街景,並未看向謝白鷺的方向。

這裡都是凡人,謝白鷺不想傷害他們,隻得在淩凇對麵坐下。

她從桌上翻過一個倒扣的杯子,給自己倒了酒,輕輕抿了一口,隻覺得難喝,難為淩凇還能一杯接一杯。

許久之後淩凇才歎道:“我本是真心想讓你高興。”

大家都是聰明人,也不用說得太明白。這一月之期,怕是得到此為止了。

血魔血脈是他這一生悲劇的根本原因,而這一切的源頭在於他的父親,哪怕他父親也是身不由已,他也得去做個了結。

先前淩亦瑤告訴過淩凇,他父親已死,他曾經並未多想,但淩家禁地之行讓他生出懷疑,而今日消息傳出來,他便知道隻怕淩亦瑤從最初就在撒謊,隱瞞了他父親尚在世的事。

隻是,幾十年過去,他父親還是他父親嗎?

他從未見過生父,對方在他心中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他曾憎恨過為何對方偏要留下他這個血脈,但人都死了,後來連這樣的憎恨都淡了。

如今,明知那是個陷阱,明知他去了也很可能根本見不到他親生父親,對方或許早就死了,他們不過

是拿他父親的名義來騙他入甕,他也得去。

不是想引他現身麼,那他正好鬨它個天翻地覆。

謝白鷺將酒杯丟到桌麵上,冷冷道:“你可以繼續讓我高興。”

她頓了頓才道:“這半月我確實很愉快。”

淩凇愉悅地笑起來,微彎的眉眼悅動著真心實意的歡喜。

他道:“反正你也並不在意我怎麼死吧?”

所以,死在那處陷阱,與死在她手中,也並無區彆吧。

謝白鷺無言,因為淩凇說得沒錯,她確實不在意。

但是……她就是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明明隻要淩凇踏入陷阱,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跟她無關。

謝白鷺起身:“隨你。”

她連告彆的話都不說,反正也不會再見了。

但她轉身要走的動作一滯,因為衣袖被拉住了。

淩凇笑得張揚:“彆如此絕情,送我一程?”

謝白鷺看也不看他,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大步離開。

她出了客棧之後便一路疾行,直到離開城鎮。在她的感知中,淩凇一直在原地未動。

她隨便尋了棵高些的樹,躍上樹冠,微涼的風溫柔地拂過她的肌膚。

小白溫順地趴在謝白鷺肩頭,好一會兒它才低聲道:“主人你不高興嗎?”

謝白鷺沉默了會兒才說:“怎麼會不高興呢?你看我現在又殺不了他,由得他跟淩家那些人互相殘殺,我高興得不得了。”

小白小小的腦袋溫柔地蹭著她的下巴道:“可是主人的心情好像很煩躁。”

謝白鷺道:“我隻是……看不慣他這樣輕賤生命的態度。”

既然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早點自我了斷不就好了?那她也沒有必要受那麼多苦。

小白過了會兒才有些彆扭地說:“可能他想活也找不到辦法吧。”

它一向對淩凇又怕又恨,很是難得才為他說一句話。

謝白鷺深深吐出一口氣。

淩凇的血脈是他與生俱來的,他不可能像她一樣換身體,那是多重前提下可遇不可求的機緣。這一切於他來說那就是死局,沒有生路,自然沒了鬥誌。

她當然明白,隻是還是看不慣,甚至有些怒其不爭。

可她明明想他死的啊,他一心求死,她該求之不得才對。

謝白鷺心生煩躁,又嫌棄地壓了下去。

小白雖然還是很討厭淩凇,可到了如今,看到他四麵楚歌,毫無出路的困境,又忍不住覺得他有些可憐。

它想,這肯定就是他的報應!誰叫他先前那麼跟它和它主人過不去,如今這般都是自作自受啊!

小白好奇問道:“那主人,我們不去盯著嗎?”

雖然它有些可憐淩凇,但它跟主人的想法一樣,他可憐歸可憐,但還是去死吧!隻有親眼看他死掉它才能徹底安心啊!

“去啊,怎麼不去?”謝白鷺冷著眉眼乾脆道

,“總要親眼見他死掉,我們才不算白吃了那麼多苦。”

淩凇那邊很快就有了動靜,謝白鷺輕輕躍下樹,遙遙地跟了上去。

謝白鷺離得遠,淩凇行進的速度也不快,兩人一前一後隔著數裡地,誰也見不著誰。

相較於淩凇的形單影隻,謝白鷺這邊有小白的陪伴就熱鬨多了,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著有的沒的,直到數日後,淩凇那邊停下。

謝白鷺起初並未察覺異樣,隨著他的停下而停下,直到一整天後發覺他還是沒動。

小白疑惑道:“他該不會是死了吧……”

他明明想要去查探他父親的消息,怎麼可能一直不動?總不能是傷重不治吧!但若是被敵人盯上了,也不該完全察覺不到一點兒打鬥動靜,此刻謝白鷺距離他並不遠。

斟酌片刻後謝白鷺道:“去看看。”

謝白鷺謹慎地靠近,一炷香之後她隱約聽到一些人聲,又靠近了些許才發覺那是兩個對坐的人,好似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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