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望無際的荒野上,裝甲車孤獨行駛,掀起一地沙塵。
金色的光於遠處的天際線散落,黑龍曾經棲息的山穀已完全被籠罩。
光仍在前進。
它逐步驅散雲層間的烏影,步步緊逼。偌大的荒野很快就被一分為二,一半熠熠生輝,一半幽暗孤寂。
晃動的車廂內,巴德烈抓著扶手寬慰道:“老大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彆想這麼多。”
梅納的身體在顛簸中倒來倒去,止不住地歎氣:“我怎麼那麼衝動呢!?老大這種級彆的秩序者真失序了也沒我發現的機會啊……”
“笨蛋梅納。”阿塞莉綁著安全帶,雙腳在空中蕩來蕩去。
梅納抓抓頭發,語無倫次地說:“我,誒……就當時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起了這麼個懷疑,不搞清楚我得憋死。”
巴德烈的肌肉與車廂鐵皮撞得哐哐響:“多大點事兒,最多被老大冷落一段時間。”
阿塞莉舉起雙手搖擺:“打入冷宮!”
“……”
梅納跟這兩人沒得說,一點理解不了有可能被辭退的難過,想進老大隊伍的覺醒者能圍著燈塔樓梯從底排到頂,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他的位置。
梅納憂愁地看向車外,漫天的沙塵中,金色光線越追越緊。
他心口猛然一跳,本能地移開目光,唯恐多看一秒。
副駕駛座,黎危胳膊肘搭在車窗上,手撐起額頭,閉眼小憩。
又一次顛簸後,他終於開口:“再這麼慢悠悠地開就滾下去,自己走去燈塔。”
“安全駕駛。”旁邊傳來一道悠悠的聲音,“原來你更喜歡刺激?”
黎危睜開淺色的瞳孔,看了眼後視鏡。
刺眼的光暈逐漸逼近,大半的荒野都籠罩在金光之中,成全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天地一色。
黎危:“你——”
剛說一個字,車身就“嗚”得一聲,速度猛增,帶著黎危猛得往後一倒。
黎危被迫抓起扶手穩住身體,目視前方,語氣平靜:“想死直說。”
遊厄一腳刹車,窗外掀起濃濃塵土。
他側身湊近,屬於人類的溫熱吐息落在黎危頸側。
黎危眯起眼睛和他對視,警告性地開口:“遊、厄!”
“嗒”得一聲。
黎危垂眸,遊厄隻是將副駕駛的安全帶給扣上了。
遊厄體貼道:“不係安全帶可不是好習慣。”
“老大,發生什麼事了!?”發現車停了,剛乾了蠢事的梅納第一時間從後窗伸出腦袋、殷勤無比地言表關心,剛好與傾身的遊厄對上視線,還有黎危的微微一瞥。
哪怕看不到全身,這麼近的姿勢也足以梅納腦補良多了。
在……接吻?
還有,這遊厄手撐哪呢!?
遊厄線條悠長的手臂被車門擋了半邊,不清楚是撐在了黎危腿間還是腿上。
不論是哪個可能都足以叫梅納抓狂。
他默默縮回腦袋,冷靜地裝作自己沒來過。
巴德烈疑惑道:“怎麼了?()”
梅納吸氣:“沒事。?()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就是他可能活不久了。
“你的隊友好像誤會了什麼。”
遊厄笑得無辜,眼神卻黏在黎危臉上,臨摹著每一寸皮膚,試圖找出一絲惱怒的痕跡。
然而沒有。
黎危毫無反應,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明明之前還說要扭斷他的脖子,這會兒對他的靠近又不生氣了。遊厄頗覺無趣,一腳油門下去,裝甲車再次行進。
前方道路寬闊,植被稀少。
遠處,一座高塔於昏暗天地間拔地而起,直衝雲層烏影,厚重且孤寂。
塔的頂端發散著暖黃燈光,指引歸途。
途中,黎危做了個冗長的夢。
夢裡的畫麵光怪陸離,異常久遠,那雙幽藍的瞳孔始終如影隨形。
對方的聲音響起,帶著層層遞進的歎惋:“我親愛的指揮官,好久不見,你似乎很意外?”
……
“偉大?高尚?不不,我親愛的指揮官是世上最淡薄冷血、毫無感情的存在——這不是貶低,是誇讚。”
……
“我曾經以為,人類利益至上就是你的唯一信仰。”
……
“啊,巧了。黎指揮官丟了舊玩意兒,又想買個新玩意兒回去?”
……
“我親愛的指揮官,最近好夢嗎?”
“也許有一天,我會成為你的噩夢。”
……
黎危驀然睜眼,淺色的瞳孔無波無瀾。
離燈塔還有一小段距離,但很近了。
與之前的遠觀不同,眼前矗立的燈塔比想象中大得多,整體呈現細長的圓錐形,一層摞著一層,數都數不清,如一圈圈盤旋的巨蛇。
每一層都有密密麻麻的小窗口,看起來隻有人臉大小,規律地密布在塔壁上。
大概是受光日已至,歸途的人群與車輛極多,倒是有幾分熱鬨所在。
大部分車輛看到黎危的車都會選擇減速讓行,但獨獨有一輛厚重的裝甲緊追不放,疾起的沙塵嗆得路人直咳嗽。
遊厄饒有興趣地問:“你仇人?”
黎危順著他的視線瞥了眼:“停車。”
他們停下後,後麵的車也跟著停了。
一個腰背有些佝僂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半邊臉都鑲嵌著銅色麵具。是的,鑲嵌。麵具的弧度與另半張臉的皮膚完美齊平,仿佛已經長在了血肉裡。
他拄著金屬拐杖,下麵的那隻手也是冰冷的鋼鐵質感,一路延伸到衣袖裡看不到的位置。
黎危伸出手,敲了敲後窗玻璃:“阿塞莉,下車。”
“阿爹……”阿塞莉應當是磨磨蹭蹭地下去了,“我給你帶了禮物!”
() 男人抱住阿塞莉,喃喃道:“哦!萬幸。”
確認阿塞莉沒有任何損傷後,他將女兒塞回自己車裡,隨後才走過來敲了敲車門,卻對上了遊厄的目光。
他顯然怔了一怔,有些意外,而後才越過遊厄看見黎危:“給您添麻煩了。”
黎危不語地看著他。
男人移開目光:“希望不會再有給您添麻煩的機會。”
這話聽起來客氣,但細想卻處處古怪。
遊厄嗅到了一股特彆的氣息:“他叫什麼?”
黎危回答:“紐厄爾。”
“他也是秩序者?”
“嗯。”
和其他理智清醒的秩序者不同,紐厄爾顯得有些神神叨叨的。
他上過兩次監管法庭,一次是在他說自己見過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