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低沉的雨中,暗淡的天幕朦朦朧朧覆蓋在這片殺戮之地,褪色的世界,唯有這道身影,似高掛的皎潔明月,散發著柔和卻又明亮的光芒。

地麵上酣戰的兩方都短暫地停頓了片刻,一種莫名的感覺,讓他們同時抬頭看向高處。

他們看到,湛湛星輝在她手中彙聚。

“桀——”

全身黑色、宛如汙穢集合體的墮落者感受到了威脅,他們惱怒地發出恐嚇地嚎叫,一時間,對於巨狼攻勢暫緩,部分墮落者脫離大部隊,衝向了那最高小樓上的身影。

殺了她!殺了她!!

如預兆到了天敵的存在,混亂而暴虐的意識中,唯有這個念頭反複回響。

黑色的墮落者如潮水襲來,暗淡的雨霧中,幾乎望不見的儘頭。

“她要乾什麼?”有人在緊張地發問。

樓頂上,那個背對著他們的身影隻是靜靜凝望著向她湧來的怪物潮。

突然,她動了——

微微向前一步,身體前傾。

醫生?!

她沒有聽到身後的驚呼,也忽視了精神網絡中傳來的急切的信息,而是如一隻衝向懸崖的鳥,自由而放鬆地下墜。

血液中汩汩流淌的,是某種對戰鬥的渴望,耳中似乎能聽到陣陣心跳,那麼平靜,卻隱含灼燒一切的能量。

在空中調整姿勢,細雨卷著狂風向後扯開她的帽兜,身後不斷掠過的廢棄窗戶,如注視著她的一隻隻眼睛,在飛速下落的時候,連接成一條虛幻的線,構建出一條不存在的路。

發夾脫落,被疾風席卷著帶走,撞擊在某個金屬窗框上,清脆地叮當聲在雨中回響。

在這單薄的樂聲中,她疾馳在這條不存在的黑色道路上,動作輕盈而迅捷,蜜糖一般的棕色眼眸望著下方洶湧而來的怪物,眼神平靜專注。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下方聚集而來的墮落者中,那喜悅的怪叫似乎就在耳邊響起。

它們似乎在等待一場饕餮盛宴,以血來洗刷在巨狼身上得到的挫敗和憤怒。

金色的發尾在空中飛舞,鬥篷獵獵作響,下緣拍打著她的小腿,發出“啪啪”的聲音。

在這極靜又極動的瞬間,被握在手裡的長槍向後擺動,槍尖化作明亮的光點,她攜同一顆星星,如天空向人間落下的天火,像要點燃世界所有汙穢一般盛大而光明,直墜地麵。

一瞬間,什麼聲音都消失了。

隻有光的尾韻停留在空中,在視網膜中留下長長一道光線,仿佛將這暗淡的世界都分割成了兩半,落在周圍的人眼中。

下方衝來的墮落者們越發躁動,它們發出各種各樣的叫聲,仰起頭爭搶位置,似乎在等著這柔弱的獵物落入口中。

巨狼甩頭,被利齒撕咬成兩半的墮落者殘肢飛散出去,暗藍色的血液浸濕了他嘴邊的長毛。

他也看向那個身影墜落的方向,風和雨霧遮掩了她的樣貌,他眼神淡漠

,紫色如水晶一樣的眼眸中,隻有一片野獸般的冷酷。

伊恩毫不猶豫就要一同跳下樓,試圖在那個身影墜落的最後接住對方,卻被身旁的人死死拉住。

“來不及了,你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雨水拍打在他的臉上,複眼迅速收縮,在暗色中反射出一片絢爛的彩光。

醫生——!

“叮!”

“吱”——

鬥篷飛揚,那個身影卻揚起手,狠狠將長槍插入身後的牆體。

槍尖撞擊在金屬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手臂肌肉穩定的發力下,深深戳刺進去,塵土飛揚,磚石崩裂,隨著一聲長而刺耳的尖銳聲響,牢牢抓著長槍的那個身影,竟靠著牆壁減速,硬生生慢了下來!

磚石飛濺在那些仰著頭的墮落者的臉上,疼痛和被羞辱的憤怒讓他們試圖向上攀咬。

“她怎麼會……?!”半句話含在口中,二把手下意識鬆開伊恩的胳膊,摘掉了被雨水弄得模糊不清的眼鏡,語氣愕然。

她不是安撫師嗎,安撫師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強?!

那個身影不會回答他。

空中鼓起的鬥篷下擺與雨點撞擊,激烈地奏響樂曲,她宛如一隻矯健的豹子,直接鬆開了深深嵌入牆體的長槍,身體翻轉,正麵向著墮落者再次下墜。

她高舉起手,牆體中的長槍如驟散的螢火蟲,又瞬間在她掌心聚集。

接著是後仰——

“嗖”——

天光乍亮!

聖潔的瑩白長槍化作一道巨大的光箭,筆直射向前方。

光亮直直穿過墮落者最多的地方,似乎連空間都發生了扭曲,光芒綻放,光的拖尾還停留在眼瞳,路徑上的墮落者卻連反應和發聲的機會都沒有,被橫貫而過的長槍驟然泯滅!

“吼!”

於此同時,巨狼衝開包圍圈,踩著墮落者的身體高高躍起,像一張巨大的墊子,穩穩接住了下墜的身影!

林朝霧鬆開帽兜邊沿,寬大的帽兜又一次遮住了她的臉。

我果然還是不喜歡淋雨,林朝霧想。

輕盈地落在狼的身上,這意外的重量讓狼頓了頓,接著,從喉嚨裡發出了帶著呼嚕的古怪笑聲。

他們沒有交流,甚至隻是接觸了一瞬,戰士間的心有靈犀,讓狼向上用力躍起的時候,林朝直接踩著他龐大的脊背,再一次飛躍起來。

她像一隻被拋向天空的獵鷹,在半空中再次高舉起手臂,鬥篷輕揚,那聖潔的長槍便又一次複現。

“嗚——!”

巨狼如同高樓堅實的地基,轉身撕碎了離自己最近的墮落者,看到麵前墮落者再次在長槍的光芒中消失一片,發出了舒爽而愉快的長嘯。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們如同弓弦與箭,每一次相觸便能產生巨大的殺傷力,當林朝霧向著某個方向衝去,巨狼便能瞬間明白她的意圖,在地上穩穩接住她,或是踩著牆壁將她拋起到

更高的地方,並且在下方撕開一片空白戰場空間。

周圍墮落者就好像鋒利鐮刀下的麥草,每次光芒綻放便一大片一大片地死去,甚至連林朝霧鬥篷的一角都碰不到。

不遠處小樓頂上的兩人,沉默而恍惚地看著這一幕。

伊恩混亂閃動的複眼再次穩定下來,長槍的光芒照亮了他漆黑的眼眸,他深深的凝視著那個躍起的身影,隻注視著那道身影,目光純澈而熱烈,如信徒凝視他的神明,如飛蛾圍繞火光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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