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儘管痛得滿地打滾,大蛇也不曾靠近孟園,反而一個勁往石洞裡縮,似是擔心自己意識模糊時會傷害到她。
它這次蛻皮其實早有預兆,並非突如其來。
之前在路上時,小蛇便時常抱著靈石吸取裡麵的靈氣。那幾塊靈石被它藏在腹中,即便肚皮隔絕了,其實也一直在逸散靈氣,小蛇吸取了足夠的靈氣,自然會更進一步。
走到地母城時,它就已經有了蛻皮的征兆。
孟園與它日夜為伴,當時便察覺到了異樣。隻是她擔心小蛇進階動靜太大,會被天上察覺,隻好讓它暫時忍耐,自己快速趕往能夠大量購買到玉石的昆城。
所以後半段路她便走得極快,也不曾在地母城多留,然而路上小蛇便已忍耐不住,她隻好用斂藏之法強行令它凍結,成為死物一般的存在。
一切布置齊全,才出現了眼前這一幕。
“你不要怕,隻管專心蛻皮,蛻皮成功了你才能更進一步。”
孟園起身走向洞穴裡的大蛇,大蛇全身不自覺地痙攣,卻強忍著安靜下來。
它向她湊過來,巨大的蛇頭幾乎能將一個人吞下去。
一雙蛇瞳也被白膜覆蓋,冰冷而沒有神采。
孟園毫不在意,伸手將掌心貼在了它的頭顱上,貼著那冰涼沒有溫度的漆黑鱗片,溫和地說:“我會一直看著你,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對不對,小黑?”
“嘶嘶。”
蛇信吐了吐,它在傳遞一個信息。
不要看它。
道人看著它的時候,身上就會散發出類似於疼痛的情緒,雖然很輕很淺,可黑蛇敏銳的犁鼻器捕捉到了。
明明疼的是它,為什麼她也會覺得疼呢?
所以,不要看它。
不看就不會疼了。
道人柔和地笑了笑,還以為它是在意自己的形象,“好,我不看你。”
她走回到洞穴口的角落,背對著它閉目打坐起來。
身後劇烈的摩擦聲不絕於耳,仿佛有人拿著砂紙在她耳邊使勁地擦拭,由此可見黑蛇在多麼努力地掙紮。
難得無法靜心入定,她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旅途中的回憶。
這一路走來多虧小蛇為伴,才不叫道人感到孤獨。
旅途漫長而寂靜,所行之處大都是空無一人的荒野,城市裡才能見到行人。道人也不會在城中多呆,大部分時間她都在山林裡、田野間穿行,四周皆是無人的曠野,耳邊隻有風聲呼嘯、鳥雀啼鳴。
小蛇便是她唯一的同伴。
它時常會有奇思妙想,為孟園孤寂的旅途帶來一些樂趣。
孟園立在杏花林中賞花時,它會故意爬上樹抖動枝葉,用細碎的杏花瓣淋她滿頭。
有一次它去野外捕食,還為孟園捉來一隻羽毛鮮豔的錦雞。因它沒見過又覺得新奇,便要帶回來給道人看一看,與她分享它的發現。
有時見到深山裡靜謐的河流與深潭,它也要跳進去暢遊一番,孟園便在一旁等著它玩完。
偶爾也會因為一直是道人在帶著自己走,顯得十分不公平。於是它便要在無人的荒郊野嶺裡化作原形,變成龐大的巨蟒,一定要道人坐在它的身上,讓它載著走一段路,這樣才顯得彼此都出了一份力。
當然了,大部分時候它仍是掛在她腕上打盹,或是默默地修行,盤著自己肚子裡的東西玩。
旅途寂寞,有一友為伴已是幸事,孟園萬分感激。
雖然她早已習慣孤獨,上輩子五百年她都在孤獨中度過,一顆心早就已靜得不能再靜。
然而回到故土,竟不知不覺又多了許多牽絆。
那些牽絆很細很小,如透明的蛛絲一般纏繞在心頭,似是隻要稍微一掙脫,就能將其拋棄。
她卻無意拂去這些蛛絲,而是任由它們纏上來,細細地、柔柔地掛在她的心上,交織出五彩的光暈。
原先清靜無波的心,不由得也生出了許多的情緒。
比如此刻聽著小蛇滿地上打滾,聽著那劇烈的動靜,孟園的心裡也禁不住生出了絲絲縷縷的憐惜。
人世間有句話說的很好,有時候感覺到痛了,才會明白你是在活著。
心中有情,一個人才能稱之為人。
萬物生靈都有情,人又怎能無情呢?
小蛇的蛻皮持續了好幾天,到了第三天時,即便有孟園補充靈力,玉石陣旗也瀕臨報廢。
孟園隻好離開山洞,重新去城市裡買了一些玉石。
這一回換了個市場,也就沒遇見上回那位大小姐。
其實她也能找一處山頭自己去挖,隻是如今玉石礦脈基本早就被人發掘,占住了山頭,去了就要碰見人。
野外的一些山裡若要找尋玉石,也需要花費許多功夫,還不如銀貨兩訖來的簡便快捷。
如此又靜坐了幾日,日日關注黑蛇的變化,好在它是一條有經驗的大蛇,此前百年應該經曆過不少蛻皮,此次又有孟園在一旁護法,比以前獨自一蛇在野外渡劫好得多,因此過了七天後,一層完整的蛇皮終於有驚無險地脫下來了。
大蛇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本就粗壯的身軀再度擴大了一圈,之前它大概有半米粗的直徑,如今起碼粗了有二十厘米。
孟園走到它身旁,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微笑道:“小黑,恭喜你,你成功了。”
“嘶……”
大蛇疲憊地揚起頭,蹭了下道人的掌心。
下一秒,它又動了動尾巴,將蛻下來的蛇皮拖到道人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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