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淩晨將明未明之際,正是夜色最深沉的時候。

見祝家人隨著警察離開,車輛消失在夜幕中,鐘叔回到樓上的臥房,不一會兒便提著一個小皮箱下來。

客廳裡打掃衛生的傭人看到他,驚疑地問:“鐘先生,這麼晚了,您這是要去哪兒?”

鐘叔禮貌地道:“我出門逛一逛,采一采風,不必跟老祝說,他現在肯定很忙。”

鐘先生來到祝家後,的確時不時常去農村鄉下之類的地方采風,傭人沒有多想,恭順地為他推開門。

鐘叔提著小皮箱大步走出祝家大宅,未免被追蹤,他拒絕了司機的送行好意,而他在本地沒有車,隻能自己步行走出這個偌大的半山小區。

小區裡綠化極好,因就建立在半山上,四處都是花草樹木,路燈一盞盞樹立在樹蔭中,投下的光常常被枝葉遮蔽,顯得環境十分幽暗。

鐘叔走著走著,便總覺得耳邊好像有沙沙的聲響,似乎有什麼人正在跟著他,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故作鎮定地走了一段路,隨即驀地轉頭朝身後看去,後方的道路上空無一物,柏油路幽暗無比,融化在漆黑的夜色裡。

沒有人,沙沙聲也跟著停了。

難道是他幻聽?

鐘叔繼續大步向前,步伐邁得更快了,耳朵更加敏銳地豎起來,認真地觀察周圍的動靜。

果然,他一走,那沙沙的摩擦聲立刻緊跟著響起。

“沙——沙——”

鐘叔越走越頭皮發麻,因為他發現,那沙沙聲就是跟著他在走!他走得快,聲音也快。他走的慢,聲音也慢!

一定有東西在跟著他!

鐘叔瞬間就想到了那位道人。

對方年紀輕輕,卻能輕而易舉滅了他的小鬼,甚至還能追根溯源,差點找到他身上,若不是他斷的快又有替死鬼,恐怕現在已經被反噬死了!

鐘叔此時回想起來,都覺得心驚肉跳、後怕不已。

其實一開始向祝椒紅下手不過是心念一動,於他而言殺一個人多麼簡單,隨口一說就能要一個人命。

於是人命在鐘叔的眼裡就變得格外廉價,猶如路邊的花草,隨手一摘就是了。

祝椒紅要走了他看中的玉石,得到了天價的利潤,鐘叔心中不滿。恰好偶然察覺到祝家老二對妹妹亦是心懷不滿已久,當即便用言語蠱惑,幾l句話就讓那祝家老二成了他的替死鬼。

祝家家大業大,若是女兒突然出事,難保祝玉年不會找大師來看。

鐘叔是個很有經驗的降頭師,他做事向來穩妥,若是謀害這樣有家底的人,便一定要找個中間人,以防萬一出了事就能有人替他承擔反噬的代價。

不過絕大多數時候這種準備都是多餘的,根本沒幾l個人能查到他身上。

不料這一次卻是陰溝裡翻了船,祝椒紅帶回來的道人似是真有本事,她進門時鐘叔就心中不安,半夜被

鬼母傳來的警兆驚醒,意識到不對勁後立馬派小鬼出手誘騙那道人跳樓。

跳樓是他害命用的最多最方便的手段,因為不會有任何痕跡。跳樓是完全獨立自發的行為,死後屍體也會大幅度毀壞,什麼證據都找不到,比莫名猝死簡單的多了。

結果小鬼一去不複返,鬼母與小鬼的聯係也被切斷了,這說明小鬼被那道人抓住,有暴露鬼母的風險。

這叫他止不住心驚,這年頭竟然還有這麼厲害的道人,鐘叔活了五十年,頭一回見到。

隻是道行不錯,經驗卻到底不足。

鐘叔利用替死鬼輕易便將嫌疑甩了出去,正好借著這個機會逃之夭夭。

然而此刻越走,他額頭冷汗便越多,心頭那股得意更是散的一乾二淨!

夜色依舊深沉,沙沙聲越發響亮,似是發覺他已經察覺到對方,是以根本不屑遮掩。

鐘叔再一次停下腳步,驚慌地舉目四望。

沙沙聲這次卻沒跟著停下,仍在黑暗中一下一下地回蕩,宛若奪命的厲鬼在朝他緩緩而來。

“誰!”

鬼物不會發出聲音,能發出聲音的隻有人。

鐘叔厲聲大喝,站在路中央不斷轉頭打量四周,隻是他依舊什麼也看不見,沒有半點人的影子。

路燈昏昏沉沉,有小蟲在其上飛舞,投下晃動的細小陰影,好似在啃食他的心臟。

聲音越發近了,然而就在幾l乎貼著鐘叔的耳膜響起時,又陡然安靜下來。

空氣一瞬間變得靜默,山林萬籟俱寂,連夏蟲的聲音都悄然隱沒了,隻有鐘叔的呼吸聲在急促回響。

夜色沉的像是墨汁,似要將人拽進不見底的深淵裡去。

鐘叔渾身冷汗淋漓,不知那不知名的存在是何物,又要如何對自己出手?

此時此刻,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尤其是他懂得許多邪術,心裡已忍不住想到是否有怪物此刻正站在了自己麵前,隻是自己看不見它?而它早已對他伸出了巨大的爪牙?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椎骨升起,爬上了他的脊背。

——跑!

鐘叔轉頭奪路狂奔,不顧形象地大步向前跑去。

他一跑,沙沙聲也加快了節奏,似也在跟著他跑。那摩擦聲變得越發響亮,也叫他察覺到,那應該是一個龐然的巨物,才能發出如此大規模的沙沙聲,猶如洶湧浪潮一般拍打著他的耳膜。

甩不掉!根本甩不掉!它死死咬著他,絲毫不曾遠離!

它就像是一隻玩弄獵物的野獸,看著弱小的獵物逃跑,卻不將他抓住,而是跟在後方逗弄著他,看著獵物驚慌失措卻無路可逃。

鐘叔終於感覺到了絕望。

他一邊跑,一邊握緊了手上的白骨珠串,心底不斷呼喚鬼母祈求幫助。

可惜鬼母並不在此處,它被供奉在遙遠的東南海,他的皮箱裡不過裝著它的一尊雕像。

感應到他的求助,鬼母好

歹還是給予了回應。

一個小鬼從骨串中鑽出來,頭也不回地飛向了後方的黑暗。

鐘叔仍在朝前狂奔,下一刻卻陡然一個踉蹌,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驀地瞪大了雙眼,眼神裡寫滿了不可置信的驚駭與驚恐。

小鬼消失了!

就在剛剛那一刹那,他與小鬼的聯係猝然斷裂,斷得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這說明小鬼才與對方打了個照麵,就立刻、瞬間就被消滅了!

怎麼可能!

這世上怎會有能一瞬間消滅小鬼的存在!

他到底、到底招惹上了如何恐怖的怪物?

老人驚駭欲絕之際,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順著路邊排水渠一路跟來的大蛇張了張血盆大口,無聲打了個黑煙味的嗝。

它咂咂嘴,覺得道人說的果然沒錯。

不能隨便吃臟東西,真難吃。

這一次沒人再當鐘叔的替死鬼,小鬼死亡的代價也隻能由他自己來承擔。

鐘叔本就年長體弱,此時一口血噴出,霎時無力地栽倒在了路麵上,動憚不得。

他趴在柏油路上,目光絕望裡甚至帶上了一絲癲狂,到這一步他已然明白,自己惹上了不該惹的人,這次算是徹底栽了,絕望令他失去理智,大聲呼喊:“我知道你一直跟著我!你裝作要跟祝椒紅走的樣子,其實根本沒走是不是!你在守株待兔!你是誰!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針對我!()”

直至此刻,他仍不覺得自己犯了錯。

超凡者殺人算什麼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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