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間好像有一刻的靜止,就連於半空中飄蕩的花瓣都好像懸停住了。

但在下一秒,一切又都仿佛按下了“加速鍵”。

“轟”的一下,謝不為感到好似有什麼東西在他的鼓膜邊炸開,而這“爆炸”的餘熱高溫還迅速漫延到了他整張臉上。

謝不為緩慢而沉重且“視死如歸”地閉上了眼,但麵上的灼燒之感並未因此消退半分,甚至還有愈演愈烈之勢——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還有比造謠到正主麵前更社死的事嗎!!!

“嗬...嗬,殿下說笑了。”謝不為聽見了自己艱澀如生鏽齒輪轉動的聲音。

“說笑?”蕭照臨瞧著謝不為此刻已與海棠花同色的麵頰與窘迫的情態,破天荒地產生了一種興趣。

他歪了身子,抬手撐靠在身側憑幾上,好整以暇,“倒是不知這‘一哭、二鬨、三上吊’是何意了。”

蕭照臨每吐露一字,謝不為的麵色便愈豔上一分。

究竟蕭照臨是如何知道的!難道謝家上下全都是大漏勺嗎!!!

不——

謝不為藏在寬袖中的手猛然攥緊,他知道了!一定是謝席玉!

謝席玉既能邀蕭照臨赴謝家家宴,那轉述此事豈不是更加易如反掌?

好啊好啊,好你個謝席玉,做局陷害他還不夠,背後竟還要來陰的!

謝不為突然睜開了眼,強壓下了內心想要“挖地縫”的衝動。

——那我偏不讓你謝席玉如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自扯了一個笑,望進了蕭照臨染上了海棠色的眼眸,長睫撲簌幾下,又慢慢垂下唇角,顯得有些鬱鬱。

“原先並不想讓殿下知曉不為的心意,但先前臆語既已讓殿下知曉,那不為此身在殿下麵前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蕭照臨麵上意味不明的笑一僵,微風吹動漫天的海棠花,他眼中的花影也隨之浮沉,語中嘲弄、玩味都消散,轉而是濃厚的疑問,“心意?”

謝不為似麵露羞赧,匆匆側首避開了蕭照臨的視線,“是,不為的心意,便是愛慕殿下。”

他再疾疾提息,語速加快,像是十分難堪,“可不為怎能以這點微末心意去打擾殿下,便隻能藏在心中,假以幻想以慰此心罷了。”

又像是極為慚愧,“但久久壓抑下,不為又實在有些情難自禁,所以那晚才驚擾了殿下。”

短短三句,就將造謠君主之嫌連同那晚的衝撞,都解釋為常人的情難自禁。

但蕭照臨顯然不吃這套,僅不過一句疑問後,他便像是想通了什麼,語中多了幾分冷意,輕嗤道:“那孤怎麼聽說,你是借此要挾謝家主不去會稽呢?”

謝不為狠狠掐了一下掌心,生生逼出了哽咽之意,“撲通”一下跪坐在了滿地的花瓣之上,方才未從發上墜落的花瓣順勢飄蕩而起,與被揚起的花瓣一同再次如花雨般紛紛落下。

他正首卻抬袖遮麵,語有隱

忍的哭腔,“在京城,不為還有希望能遇殿下,若是去了會稽,不為恐此生都不能再見殿下一麵了啊。”

蕭照臨眼中的海棠花影徹底沉了下去,眸光變得有些幽深,語出森然,“既是不想打擾孤,那先前你的所作所為又是什麼呢?”

他正了身,銀戒一下一下地輕敲著木案,發出“咚咚”輕響,“孤記得,那時你說的可是讓孤助你成為下一任謝家家主啊。”

此話猶如一把泛著寒光的刀,懸在了謝不為的脖上。

謝不為心底一沉,是他方才臨機應變的時候疏忽了,原主可是糾纏過蕭照臨的!

不僅托人轉呈詩賦、找機會偶遇蕭照臨,還曾在一次散宴後,衝到蕭照臨麵前,懇求蕭照臨幫他成為謝家繼承人。

而蕭照臨當時連連冷笑,反譏道:“有孤在,謝家的繼承人永遠不會是你!”

蕭照臨見謝不為似是無言以回,眼中便隻剩厭惡,再重重敲擊了一下木案,海棠花林中的枝丫應聲抖動,有兩個侍衛如鬼魅般出現在了謝不為身後,作勢就要將謝不為押下。

但謝不為卻猝然舉手加額俯身而拜,“因為我想配得上殿下,想要為殿下手中的刀,為殿下腰間的劍,想要站在殿下身側,為殿下分憂!”

話落四周有一息的滯靜,謝不為隻能聽見自己心擂如鼓的“砰砰”之聲,額手相接之處也溢有涔涔冷汗。

花林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緊繃的線在拉扯。

或許是下一刻,也或許是過了很久,蕭照臨的手指再一動,兩個侍衛便退了回去。

謝不為察覺到身後侍衛的氣息稍遠了些,方暗暗鬆了一口氣,再收住了方才逼出的哭腔,鄭重地直起脊背,直視蕭照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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