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知使得謝不為有一瞬的慌張。
雖他自然對蕭照臨無甚好感,但畢竟在蕭照臨麵前,他還是必須維持一個需得用後續源源不斷的謊言加以彌補的“愛慕”之妄語,且蕭照臨也曾與他說過孟謝兩府不可親近。
若是讓蕭照臨此刻抓到他與孟聿秋獨處一室,無論出於意識到他的誆騙,還是出於身為君主對臣下私交的不信任,蕭照臨恐怕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謝不為表露的慌張太過明顯,或者說,他現今一切的或大或小的情緒波動,都會被孟聿秋敏銳地捕捉到,是故,甚至在謝不為還不知要如何措辭與孟聿秋坦白需得避開蕭照臨的時候,孟聿秋就已先行用溫和且體貼的語調低聲問他:
“是不是不想讓他知道?”
孟聿秋的語調在謝不為聽來是一如往常,甚至有更加刻意地和緩,如同煦煦暖陽下的和風,穿竹林攜竹香而來,再輕柔地為他撫平微蹙的眉山,絲絲縷縷間都隻為安撫他心下不便表明的慌張。
謝不為其實也隻需接受孟聿秋所有寬和與包容,點頭順勢應下,再心安理得地聽從孟聿秋一定可以如他所願的安排,最後有驚無險地渡過這次危機。
可在他張口準備應答的一瞬間,輕巧的一個“是”字卻始終滯在喉頭。
他看著孟聿秋那雙平和如竹林春水般的眸,莫名覺得,如果他真的說出了這個字,便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其中,將會掀起一陣波瀾。
而他並不想在孟聿秋的眸中看到這本不該出現的波瀾,至少,在此刻,不要是因為他。
但他的猶豫,其實已給了孟聿秋答案。
孟聿秋有些突兀地避開了謝不為的視線,鬆開了纏繞謝不為青絲的手,轉顧廂房內唯有榻、櫃、案、幾的陳設,當即做出了決定,俯身將謝不為打橫抱起,並再低聲道:“冒犯了。”
隨即,便大步走到了廂房床榻邊,動作輕柔地將謝不為放在了床榻上,再展開素被蓋住了謝不為全身,後自己也躺了上去,側身如屏,完全遮住了謝不為的隆起的身姿。
外頭蕭照臨的動靜引來了孟府侍從的阻攔,但蕭照臨堅持要進來,他的侍衛也不再隱匿,如影般護在了蕭照臨身邊,如此已隱有劍拔弩張之勢。
就在蕭照臨準備闖入之時,孟聿秋作難得的初醒疏懶之聲,對外道:“何事喧嘩?”
蕭照臨皺眉不應,孟府侍從趕忙答道:“回主君,是太子殿下......”後語踟躕,暗瞥蕭照臨麵若凝霜的臉,再不敢多說。
孟聿秋又作詫然,“殿下是有要事尋我嗎?”
蕭照臨聞言輕笑,闔眼再抬,對著廂房內朗聲道:“確有要事,需得與孟相親口道來。”
孟聿秋故作了然,“隻是我現下不便起身相迎......”
“無妨,孤自己進去便好。”蕭照臨出言打斷,說罷,便振袖推門而入,侍從與侍衛皆候於外。
因廂房內並無屏風,故蕭照臨入內即見孟聿秋側躺於
榻,但榻上素被皺亂,卻不是蓋在孟聿秋身上。
——明顯榻上還有一人。
蕭照臨頓覺有一股無名之火燃在心間,他切了切後槽牙,冷笑道:“孟相不便起身相迎,莫不是在行好事?”
又攥緊了拳,一字一字加重了語氣,“讓孤猜猜,孟相懷中佳人,究竟是哪來的天仙,竟能誘得一向自持為人所頌的孟相,在這朗朗乾坤下,在這佛家清淨之地,便如此狂浪!”
蕭照臨一步一步地靠近床榻,但又乍停下來,目光如刀,仿佛能越過孟聿秋的背影,看清孟聿秋懷中之人,“不會是,清林苑那晚的謝六郎吧?”
說到此,語中已是既恨既嗤。
孟聿秋感到懷中素被隨著蕭照臨的話猝然一顫,但他眼眸半垂,並看不清是何情緒,而麵對蕭照臨可稱無禮的行徑,仍是淡然回道:
“我自不敢擾佛門清淨,不過是嬌奴欲觀浴佛齋會,卻又稱勞累,便小憩於廂房。”
蕭照臨有些不依不饒,“嬌奴?孤怎麼沒聽說何人能成孟相的嬌奴啊。”
孟聿秋隻緩聲答道:“嬌奴麵薄,且身份鄙微,不好辱了殿下清聽。”
蕭照臨又似謔淡笑,“聽說世家之中,換奴為樂之事不少,孤雖無這等癖好,也不欲奪人所好。”頓,“但,隻讓孤看一眼,孟相不會不舍吧?”
孟聿秋默然不答,室內氣氛陡然如墜寒窖般凝滯,即使孟聿秋並未回頭,也能感覺到蕭照臨身上那幾有實質般的怒火。
須臾,才道:“嬌奴衣衫不整,怕是不便麵見殿下。”
孟聿秋這最後一句的推辭,終於讓蕭照臨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頓時化成了衝動,他疾步靠近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