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麗風清,晴絲嫋嫋。

寂靜的山穀中忽的傳來了相疊的步履聲,在穿過山間芳菲、茂林、英石還有清澗之後,停在了山中的一處飛簷小亭前。

天高雲闊,眉眼清且豔的紅裳青年微微抬眸,目視這亭上匾額,一字一字輕聲念道:“滄、浪、亭。”

再回首笑對他身後的眉宇軒昂的橙褐勁裝少年道,“阿青,我們去裡頭歇會兒吧。”

打破此間靜謐者正是謝不為與季慕青二人。

季慕青此時麵色微冷,環顧亭邊四周清林鬆柏,再聞不遠處清泉潺潺之後,才將目光落回了謝不為的眉眼間,語有生疑,“你帶我來這裡乾嘛?”

謝不為擺首笑了笑,邁步踏上了亭前石階,但未聞季慕青動作,便隻好又轉過身來,牽住了季慕青的手,拉著季慕青一同往亭中去。

季慕青沒料到謝不為此舉,本下意識想要掙脫,但在感到謝不為掌心微涼之後,不知怎的,竟任著謝不為去了。

謝不為頗有不拘小節之勢,入亭便展袖席地而坐,而季慕青隻站在闌杆前,已生了些許不耐,“你究竟在賣什麼關子,問了你一路去哪裡你不說,到了地方問你準備做什麼也不說,你要是再不說,我可現在就走了!”

謝不為聞言又是捉住了季慕青的手,仰首眉眼一彎,“好阿青,我們坐下說吧。”

這回季慕青卻及時將手抽了出來,但猶豫片刻之後,還是聽了謝不為的話,坐到了謝不為身邊。

謝不為這才滿意頷首,眼如彎月,抬手指了指亭前茂林,“阿青,你說這樹林裡,會有小兔子什麼的嗎?”

此時日已高懸,林中霏霧皆散,陽光燦燦,青柏綠鬆含翠耀金,也能窺見密林深處清幽一隅。

季慕青順著謝不為所指方向看了一眼,敷衍道:“有。”

謝不為收回了眼,轉而側身朝向季慕青,並傾身靠近季慕青,語調輕快,“那你能給我捉來兩隻玩玩嗎?”

季慕青頓時目露驚詫,訝異抬眉,額上暗紅抹額因此一動,像一簇火苗在他眉間跳了一下,話語中已沾染了幾分怒氣,“你不讓我去那大王典座那裡搜尋賬本,反而帶我來這野林裡給你捉兔子玩?”

卻不想,謝不為竟當真點了點頭。

季慕青連嗤三下,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你當我是專門陪你遊樂的侍衛奴仆嗎?”

謝不為這下卻是趕忙搖頭,長睫撲簌,瞬了瞬目,顯得十分誠懇:

“我哪裡敢將季小將軍當成侍衛奴仆,不過是久聞季小將軍利落身手,想見識一番罷了。”

季慕青並不吃謝不為賣乖這套,重重扭過頭去,“哼,我倒是沒聽說過讓人捉兔子見識身手的。”

亭中無席,謝不為不好挪動,便乾脆站了起來再又追到季慕青麵對的那麵蹲下,央求道:

“好阿青,幫我捉兩隻吧,就兩隻......哦不,一隻,一隻就夠了。”

季慕青仍是不為所

動,甚至閉上了眼,是為眼不見為淨的模樣。

謝不為便雙手抓住了季慕青的手臂,很是艱難地晃了晃,如同撒嬌那般,軟聲道:“阿青,阿青,季小將軍,去捉一隻來好不好。”

季慕青被謝不為這般纏得煩了,卻也不知為何,並下不了決心離開,到最後,他猛然睜開了眼,瞪了瞪謝不為,“好好好,我去給你捉一隻。”

說罷,揮開了謝不為握著他手臂的手,如一陣風般大步往林間去,驚起許多鳥雀拍翅鳴啼。

還不等林間鳥啼聲歇,季慕青竟已回來了,手中還提了一隻茸茸白兔。

等到了謝不為麵前,也不管謝不為能不能接住按住,便將這隻白兔往謝不為懷中一丟,上下拍了拍手,拍掉了手中捉兔子時扯斷的幾根草葉,昂首甚傲,“喏,你要的兔子。”

被季慕青捉到的這隻兔子才隻有謝不為雙掌大小,想來是春生的野兔才將將出窩覓食,便不走運地被季慕青捉來,恐怕還已嚇破了膽,如今掙紮都不掙紮了,兩隻長耳完全垂了下來,隻趴在謝不為懷裡瑟瑟發抖,紅寶石似的眼睛更是顯得楚楚可憐。

謝不為將這隻兔子攏在懷中,右手輕撫著兔身上柔軟綿密的絨毛,卻並不垂首看這隻他纏著季慕青捉來的兔子,隻銜著笑意,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季慕青的眼睛,先是開口讚道:“阿青好生厲害,這麼快就捉到兔子啦。”

再更是緩了聲,聲音竟與那白兔絨毛一樣軟,並如風吹一般飄到了季慕青的耳邊,輕輕巧巧地掃過季慕青的耳廓,“阿青你能告訴我你是怎樣捉到的嗎?”

季慕青隻覺得耳邊忽生酥癢,但卻擰緊了眉,語有防備,“你問這個做什麼?”

謝不為捏了捏白兔的後頸,又將手指陷入白兔濃密的絨毛中,歪頭笑道:“是想知道季小將軍的英勇風姿呀。”

季慕青輕嗤一聲,不過,語調已被謝不為這般吹捧得有些飄飄然,“捉隻兔子而已,哪來的英勇風姿,不過是隨手的事罷了。”

謝不為自是注意到了季慕青舒展的長眉及話語中的驕傲,又無聲笑了笑,拎起了懷中白兔的後頸,將白兔放到了闌杆外,但那白兔並不立刻逃走,隻在地上縮成了小雪球,仍是瑟瑟發抖。

謝不為隻好推了推白兔的尾巴,那白兔這才有了反應,撒腿奔回了林間。

季慕青餘光窺見了謝不為的舉止,被謝不為“差遣”的慍氣又冒了上來,“不是你非要兔子嗎,怎麼又放了。”

謝不為很是無辜地對季慕青眨眨眼,“阿青能幫我捉來兔子我已很是高興了,所以,這兔子究竟在不在我這兒便不重要了,我也不便帶它回去,就隻能放它走啦。”

季慕青被謝不為這通“歪理”氣得攥了攥拳,但終究沒在此事上再與謝不為多說,隻沉聲道:“那現在可以走了吧。”

謝不為撐著闌杆站了起來,卻擺首道:“阿青,你不餓嗎,我們去前頭小河裡捉兩條魚烤來吃好不好?”

季慕青這回直接轉過身去,並不理謝不為。

謝不為暗歎一聲,再慢慢走近季慕青,又想捉住季慕青的手臂“故技重施”,但卻被季慕青靈巧躲過,不耐地扭頭對他,“想吃你自己去捉,彆想再使喚我。”

謝不為吐了吐舌頭,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是我不會嘛,才想勞煩阿青的。”

見季慕青沒反應,謝不為便又接著道,“再說了,回去還要一段時間,餓著肚子我就走不動路了,到時暈倒在半途,怕是又要勞煩阿青背......”

“行行行,捉魚!”季慕青在謝不為說出背那個字時,就如同炮仗被點燃了一般,瞬間麵紅耳赤,又疾疾出聲打斷。

謝不為趁季慕青不備,又踮腳揉了揉季慕青額上碎發,輕聲道:“乖——”

語調拖長,卻在季慕青反應過來前,立馬收手往河邊跑去。

季慕青後知後覺,但謝不為已跑了十幾步了,他便隻能切了切牙,在心中再為謝不為添了一筆賬。

漸聞水聲如響在耳邊的環佩相撞泠泠,再繞過了纏繞搖綴的青樹翠蔓,便得見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河流。

因山勢並不陡峭,水流便不算湍急,十分適合小魚小蝦在此中生存。

謝不為一到了河邊,就“自覺地”開始撿石頭和短小木枝搭用來烤魚的簡易台子。

季慕青見謝不為這番舉動,隻得再恨恨咬了咬牙,抬手看也不看,“哢嚓”一聲折下了一根樹枝,重重邁步,“擲地有聲”,同樣來到了河邊。

他目光如鷹巡,迅速瞄準了石邊一處,再揚手將樹枝往那處一紮,水麵激蕩,被紮中的魚猛烈掙紮了幾瞬,但在片刻後便沒了動靜,隻有淡淡的血色彌散在了清澈的水中,卻又很快被從不停歇的流水衝淡不見。

季慕青提起樹枝,又是看也不看,便將末端的小魚往謝不為那處丟去,再凝神尋找下一個目標。

謝不為被陡然丟來的魚嚇了一跳,一驚過後,正要撿起小魚去處理,但才眨眼,麵前就又多了一條小魚。

謝不為便側首去看,見季慕青還在專心紮魚,眼眸轉了一轉,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悄悄來到了季慕青的背後,歪下身子,鞠了一捧水,惡作劇般往季慕青身上灑去。

清涼的河水如雨滴般灑在臉上,季慕青瞬間就鎖定了“罪魁禍首”,本想嗬斥謝不為,但在胸膛重重起伏兩下之後,竟也彎下身撩起一捧水往謝不為身上潑去。

但謝不為卻完全不惱,眼底笑意反倒更濃,又是鞠水灑向了季慕青,兩人這般無聲地一來二去,外袍便皆已半濕。

因著謝不為身穿寬袖外袍,濕後就有些沉重不好行動,他便乾脆脫下了外袍還有錦履足衣,往石頭上一丟,再挽起了長袍,赤腳步入清澈的水中,看架勢倒是要和季慕青“不死不休”。

季慕青果然“應戰”,也同樣脫下了鞋履足衣,係起了勁裝褲腿,走到了河裡。

最先發起“攻勢”的是謝不為,季慕青也不甘落後,兩人便像孩童一般在河中你來我往地打起了水仗。

起初,季慕青還沉著臉,但後頭,慢慢地竟也笑了出來。()

揚天潑灑的水滴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似寶珠般落到了謝不為的發間,而他滿含笑意的瀲灩眼眸,也與這水滴一般,正散發出粲粲光芒,手中潑水動作不停,開口笑道:“阿青,你可彆讓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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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慕青原本確實並未使儘全力,隻當是在和謝不為玩鬨。

但聽謝不為如此“挑釁”,他稍愣過後,疏朗俊秀的眉宇忽的儘展,“好啊。”

說罷,兩人便又開始新一輪的水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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