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墜雲霧。
繼而,一股熟悉的淡香縈繞周身,眼前的一切驀地清晰起來。
又是一個夢。
謝不為無比確定,是因為這次,他看到了——“他自己”。
應是同在春日,卻處山林小亭之中。
“他”一身淡褐布衣,長發半束,正坐在亭內席上,仰首觀著亭外開得正盛的梨花,眉眼彎彎,眸光清澈。
一陣風起,卷起了萬千潔白的花片,流轉翻飛,又簌簌斜下,落了“他”滿身。
如急雨、如大雪,更如繁華煙雲,輕柔地將他纏繞。
忽然,一聲“阿寶”從不遠處傳來。
此聲分明尋常,卻如鳴鐘一般響在了謝不為的腦中,使他有些頭暈目眩,便不由得閉眼緩解。
但再睜眼,竟已身處亭中,潔白的花片近在咫尺。
還不等他反應,那“阿寶”之聲也已來到他身後,“阿寶,你怎麼在這兒L?”
謝不為下意識回首看去,來者——竟是謝皋!
其麵容與上一麵並無不同,卻顯得年輕許多,頭發隻有鬢角微白,臉上也隻有眼尾唇邊略有些皺紋。
不過,氣度依舊清雅,雖亦身穿布衣短褐,卻也不似尋常人物,而更像是世家名士。
“阿爹,我在這裡賞花呢!”他聽見自己以一種極為欣悅的語調回應了謝皋。
而謝皋也笑了笑,抬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和聲道:“這花兒L確實好看,但我們該回去吃飯了。”
他便乖巧地站了起來,本欲直接跟隨謝皋離開,但才邁步,卻又踟躕。
“阿爹......方才,我遇見了一個陌生人,一個......很好看的陌生人。”
謝皋腳步一頓,似有警覺。
但謝不為知道,此刻的自己並沒有察覺到這點異樣,而是抬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繼續說了下去:“他說他迷路了,才不慎闖入了莊子,又問我是誰。”
他眼簾稍垂,語有小小的得意之感,“我自然沒說,還反問了回去。”
說到此,他似有疑惑,雙眉微蹙,“可他愣了許久也沒有回答,而且,看上去非常難過,然後就離開了。”
他抬頭,嘴角微微下撇,花瓣揉在了掌心,糾結道:“我是不是戳到他的傷心處了,那我該不該去找他道歉呀。”
語頓,又有些懊惱,“可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該怎樣才能找到他。”
謝皋沒有回頭,而是詭異地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回道:“阿寶,你......還會再見到他的。”
隨著這一聲落,夢中雲霧驟起,將他驅逐。
謝不為猛地睜開了眼,眼前熟悉的帷帳提醒著他,他已從夢中醒來。
果然是夢......
可夢中的一切怎會如此真實,就好像......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難道是原主的記憶?
謝不為心內忽有一痛,似在抗議這個揣測。
他捂住了心口,又晃了晃頭。
先無論此夢何因,隻單論夢中內容,不僅僅是與謝皋相關,還是與......謝席玉相關。
沒錯,夢中那個“好看的陌生人”一定是謝席玉,而謝皋也一定猜出來了,所以,謝皋才會那麼警覺。
可,原主與謝席玉的初見*,不是謝席玉奉命來接原主回臨陽的那一麵嗎?
怎麼又早就見過?
太亂了,這一切都太亂了。
他沒有原主在會稽的記憶,隻此零碎的夢,便根本分析不出什麼。
更何況,此夢也不一定為真,畢竟,他已經做過太多似真似假的夢了。
甚至,還夢到過謝席玉親手殺了他。
“六郎,你醒了嗎?”阿北輕輕推開了房門。
謝不為抬眸去看,才發現,天已朦朧半亮,也是該啟程的時間了。
仲春已至,新柳也發,但早晚天氣仍是偏冷。
謝不為裹緊了身上的鶴氅,穿過了料峭的春風,走到了府門外,但一抬頭,即有愕然,“景元?”
原是阿北為他準備的馬車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東宮的車駕,並且,蕭照臨就站在車前等著他。
蕭照臨將謝不為拉入了懷中,再護著謝不為登上了車駕,“我陪你一起去東陽。”
許是實在太過出乎意料,一時間,謝不為竟沒覺出其中異常——
蕭照臨究竟是如何得知他要去東陽的消息的?
他愣了好半晌,直到車駕一動開始行駛,他才回過神來,卻也是在問:“你陪我去東陽,那朝中怎麼辦?”
蕭照臨握住了謝不為的手,輕輕揉捏著,聞聲略有一笑,但黑眸之中卻並無笑意,“吏部尚書的人選已經定下來了。”
謝不為眉頭一動,吏部尚書之職十分重要,三省之內,除錄尚書事與領中書監之職外,權責最大的便是這吏部尚書,而袁氏也是借此培固了不少勢力。
因此,袁燁去後,各世家皆有意爭奪此位。
其中,自當是庾氏最為突出,據說早在對袁氏的處置還未公布之前,庾妃就曾去求過皇帝,但皇帝的態度卻不得而知。
“是褚妃的父親。”
謝不為一驚,但很快便理出了其中關竅。
如今朝中僅有潁川庾氏與陳郡謝氏可稱為當軸世家,且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