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裡靜得可怕,安靜深刻,是一種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他垂眸,看到賀囂捏緊了文件袋,另一隻手微蜷著。

氣氛應該是劍拔弩張的,卻沒有對峙的氛圍,有的隻是靜靜流淌的躁動。

他已經做好跟賀囂乾架的準備了,袖子往上:“打一架?”

賀囂終於開口:“你鞋子呢?”

陸遺星低頭,這才發現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隻剩下了一隻。

他還未反應過來,腳突然懸空,下意識抓住手邊的東西,抱住了賀囂脖子。

賀囂抱著他往前走。

老管家喜滋滋過來邀功,這麼久沒動靜,應該是把賀囂防住了。他一直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不中用了,沒想到還尚有一絲年輕時的風采,寶刀未老——

“賀囂!”

管家瞳孔地震,“你對他做了什麼!你放下他!我跟你拚了!”

陸遺星覺得丟人,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被公主抱還是因為有這麼不靠譜的家人:“……沒事,你讓大家散了吧。”

賀囂看了管家一眼,抱著陸遺星往樓上走。

他把陸遺星放在床上,順勢半蹲在床邊,視線恰好與陸遺星腹部平齊。

他倆都沒說話。

陸遺星真受不了這樣的賀囂,他摸不清賀囂在想什麼,和他預想的所有反應都不一樣。

拋去肢體碰撞這種最簡單粗暴的方法不知道怎麼跟賀囂相處了。

“打一架?”

他不死心地說,迫切打破可怕的僵持。

肩膀被按住,賀囂氣息強勢,沒讓他動。

陸遺星被迫坐在床上,一隻腳上是家居鞋,另一隻腳光禿禿的,作為包裹的淺灰襪子暴露在空氣中,腳指頭無意識縮了縮。

賀囂終於說話了:“你就這麼討厭我?”

他像是自問自答,問完就笑了,“是了,陸總一直都討厭我。”

他手放在膝蓋上,沒有用力,卻讓陸遺星喘不過氣。

離腹部隻有不到一寸,卻沒有覆上去,抬眼看向陸遺星。

陸遺星睫毛一顫,移開視線。

“在你眼裡我是什麼?”

賀囂問。

“一個可有可無的無聊存在?一個供消遣的小醜?一個討厭又不得不見的人?一個在你麵前晃來晃去刷存在感糾纏不清又擺脫不了的死對頭?”

他明明是半跪著,卻是強硬掌控的姿態。

他的手一直沒有放在他腹部,腹部卻像是能感覺那雙寬大和炙熱,烙得他身體發燙,心臟快要跳出來。

陸遺星知道他在看自己的臉,壓著心跳掃過去。

賀囂眼裡情緒濃得化不開。

再多的肆意張揚都沒有了,玩世不恭消失了,連帶著他的驕傲和意氣風發。

他有點受傷,難過,暗淡著,有什麼在碎掉。

“陸遺星。”

賀囂看著他,又叫了聲,“陸遺星。”

他把報告看了好幾遍,一路上想了很多。

他擔心陸遺星的安全,關心陸遺星的身體,想抱著他。

他很生氣,想質問陸遺星為什麼不告訴他,作為孩子的另一個父親他有知情權。

但陸遺星不願意告訴他。

陸遺星沒給他關心和生氣的資格。

陸遺星把他所有路都斬斷了。

他的所有害怕慌張擔憂都被單方麵堵住,沒有宣泄的出口。

他的慌張小心翼翼都是沒有意義的,陸遺星不在意,不願意看到。

陸遺星把他排除在生活之外,自始至終。

“你就這麼想擺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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