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燕子從未見過這個顏色的巢,柔軟的質感、會輕輕起伏、還在底下埋藏著汩汩奔流的血液。

陌生的氣味、陌生的觸感。

於是燕子猶豫著、膽怯地啄著著怪異的巢。

在呼吸不過來的間隙,他看見垂下的帷幔就像月華。

月華,月亮,月球,月塔環線和月兔一號。

曼努埃爾的舌尖舔過他的上顎,他看著帷幔卻想到了家鄉。

在婚禮上,被各色非人特征明顯的蟲族的包圍中,在花團錦簇中,有一瞬間,巨大的不真實感擊中了他。

現在那種感覺又找上了他。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玫瑰、綢緞、蠟燭和香氛。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不該在柔軟的織物之間,他該在戰場上,在悶熱的駕駛艙內,在炮火紛飛的前線中,在補給線被切斷的情況下,和戰友們共同分食同一塊乾巴巴的壓縮餅乾。

我正在跨過那條涇渭分明的線。

在唇與舌不分彼此的交融中,他後知後覺地驚醒。

如果他有著蟲族血統,他被稱為蟲族,有著蟲族名字,在和一隻蟲族上床。那他還能是人類嗎?

他停了下來,坐在床上、如雲般柔軟的被子上、伴侶溫熱的肌膚上,伸手捂住臉。

年輕人的耳根是紅的,從脖子到脊椎的一片也是紅的,整個人看著都要燒起來了。眼睛卻是水一樣的。

曼努埃爾撥開垂落他身上的發絲,一隻手朝床頭探去。蟲族沒有睡覺前吃口香糖的習慣,照顧到燕嶼的情緒,他還是把這東西準備好了。

不過他一開始沒準備用,雖說口香糖能緩解情緒和避免風險,但蟲族們崇尚繁衍,認為這是蟲母的指引。而且為什麼要拒絕更徹底的快樂呢?曼努埃爾不是享樂主義者,他隻是遵從內心的指引,追求權力、地位、金錢,也坦然接受不需要思考快樂。

“我以為你會更喜歡親密一點。”曼努埃爾不滿地抱怨,把細節處的體貼變成了一頂任性的帽子,不分青紅皂白地扣到他頭上。

他另一隻手從燕嶼的頭頂順著往下,停留在他的後頸,意味不明地按了按。帶了點惡意的憐惜,道:“你後悔了嗎?小燕同學,現在你回不了頭了。”

說實話他不太會掌握技巧,有點弄疼了燕嶼。

但燕嶼不吭聲,也不說話,不再捂住臉之後就這樣看他。好像真的是一個在等待老師手把手教學的好學生。

“難道今晚無事發生,你就能回到過去嗎?燕同學,無論我們有沒有真正的親密關係,早就沒有人會再稱呼你為人類了呀。”

曼努埃爾凝視著年輕人泛紅的臉,感到饑餓,也感到渴。食欲,帶領蟲族進化的,本能的食欲,在勃發。進食的欲望讓他的胃痙攣。

他知道燕嶼現在很痛苦,不論是自己的話、和自己在邊緣試探這件事、還是燕嶼自己身體的反饋,都讓他喘不過氣。

但這些都讓曼努埃爾感到亢/奮,他幾乎是強硬地起身吻住燕嶼。

燕嶼有些恨他直白地揭露出殘酷的現實,又有些不合時宜的輕鬆。他人在自己脖子上架鍘刀,總比自己給自己來這麼一下更為容易。被彆人傷害的人,隻會做好受傷的心理準備。可是自殘或者自殺的人,還要額外做一層拿起刀的準備。這個準備比接受自己會受傷、會疼痛更艱難。被動接受總比主動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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