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之前想了好幾種說辭,帶著福晉不方便或者照顧弟弟不方便,或者自己覺得精力不足什麼的。
看著七阿哥一本正經招待自己,他就把這些話全都撇開。
“汗阿瑪那裡,弟弟應著好好收拾這些蛀蟲,先收銀子,然後記賬,回頭清算……昨兒過去瞎鬨,也是為的這個……大哥不知內情,隻當我是手頭緊,訓弟弟了,弟弟答應大哥,往後不收下頭的銀子……七哥尋思尋思,樂不樂意接手這差事……要是樂意,弟弟就去跟汗阿瑪說……要是嫌麻煩,聽過就算了,就當弟弟今兒來道謝……”
七阿哥眉毛都擰成了麻花,看了九阿哥好幾眼,才開口:“真的白紙糊牆?”
九阿哥道:“當然真真的,弟弟親自查過的,遙亭行在如此,這三岔口行在也是如此……他們真是敢,除了汗阿瑪下處,都是如此……”
“行在膳房又是怎麼回事?”
七阿哥又問道:“昨天前天,膳食供應,並沒有什麼異常……”
九阿哥就說了遙停行在膳房豬肉的缺額事宜。
七阿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好一會兒道:“我隨你一起去見汗阿瑪……”
隊伍已經開始出發。
自然不是這個時候往禦前去。
直到出了關卡,又順著禦道行進了一個半時辰,隊伍才停了下來。
琉璃燈早已經熄了。
九阿哥下馬車前,看了好幾眼。
比其他燈亮堂多了。
等到回京,就打發去外頭尋摸尋摸,淘換一盞。
妻子習慣晚睡,曾抱怨過燈不亮不好看書。
聖駕馬車上。
康熙正看著昨日沒有處理完的折子。
湖廣茅崗安撫使覃洪潮以病乞休。
這是武職土官,由茅崗土司覃氏世襲。
按照規矩,朝廷不插手安撫使繼任人選。
由上一任安撫使選定繼承人任安撫使。
覃洪潮折子舉薦的候選,不是兒子,就是其侄覃聲極。
康熙拿著折子,沉吟。
他記得清楚,覃洪潮的安撫使就不是父子傳承下來,而是父、兄、侄而後到其身上。
如今繼承人是另外一侄兒!?
不管覃洪潮是心甘情願舉薦,還是被挾製裹挾,這折子都送到禦前,這繼承人人選就是穩了的。
一個土司地盤,不足一縣之地,傳承之爭,都不可探究。
康熙又看醴州知州的折子,上麵有覃聲極的履曆。
而立之年,勇武異於常人,曾在去年率子弟兵協同石柱土司,平定紅苗之亂。
康熙目光落在“而立之年”上。
大阿哥二十八歲。
太子也二十五歲。
下頭立住的阿哥也有十幾個……
他覺得自己還在盛年,可兒子們漸長,孫輩陸續落地,無一不是在提醒他,自己正在老去。
他長籲了口氣,寫下一個“準”,合上了折子。
就聽梁九功隔著車簾稟告:“皇上,七爺同九爺求見……”
康熙撂下筆,傳人進來。
馬車裡站著不便,康熙示意兩人坐了,隨口問道:“你們兄弟怎麼湊到一起?”
九阿哥看了七阿哥一眼,想要說話,就被七阿哥眼神給止住。
“汗阿瑪,兒臣想要請命,接了九阿哥現下手上差事……”
七阿哥躬身道。
康熙臉上笑容淡了:“哦?好好的,怎麼想起這個?九阿哥跟你求援了?又不是什麼要緊差事,用不上兩位皇子……”
七阿哥正色道:“汗阿瑪,禦前有幾位哥哥隨侍,兒臣本就是湊數的……九阿哥這裡,差事不大,可早晚奔波……九阿哥之前才大病一場,正是當休養,免得損了根基,若是因這個調養不當,豈不是讓長輩擔憂……況且隨行還有九弟妹與兩位小阿哥,諸多不便之處……”
九阿哥呆呆的看著七阿哥,麵上難掩驚疑。
他之前想到的推脫差事的理由,都讓七阿哥說了。
莫非,諸兄弟之中,與他心意相通的不是打小相伴著長大的老十,而是這個鮮少打交道的七哥?!
九阿哥實在是驚訝不已,一時呼吸不暢,咳了起來。
“咳!咳!咳……”
他連忙側身,避開小幾上的茶盤,可是有些止不住,連著咳了好幾聲。
康熙蹙眉,伸手在他後背拍打了幾下。
九阿哥這才止了咳。
七阿哥端了茶水遞過來:“喝口熱水壓一壓……這是吃了涼風了?今早有些涼了……”說著,看了眼他身上馬甲,點頭道:“弟妹細心,正該添加衣物,不用刻板守著規矩……”
時下的規矩,換衣裳都要按照固定的時間來。
多是八月十五中秋後才換裝。
九阿哥接了茶盞:“謝謝七哥……哎!誰現下穿這個?就董鄂氏囉嗦得不行,我才穿了……”
康熙仔細打量著九阿哥臉色,帶了疲憊之色,眼下青黑。
實際上九阿哥昨天被兄弟們輪番關愛一番,就有些亢奮,晚上跟舒舒墨跡了半宿,說得都是小時候那些小事。
第一天去尚書房,被大阿哥舉高高嚇到了,往後就避之如虎,再大些就煩。
自己同老十功課不好,不愛抄書,老四還非要湊過來,做監工盯著兩人抄,囉裡囉嗦的。
三阿哥裝腔作勢的,比他們大了一大截,還是個嘴饞的,厚著臉皮賴過他的零嘴兒。
七阿哥氣性大,有一次在校場,八阿哥好心好意要扶他上馬,結果被他一胳膊摔開,半個月都沒搭理人。
……
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兒,九阿哥說得熱鬨,舒舒聽得津津有味兒,就聊得後半夜。
康熙惱了,嗬斥道:“早說過你什麼?身體舒坦不舒坦你自己沒數?非要這個時候逞強?”
九阿哥撂下茶杯,老實聽訓。
他看了七阿哥一眼,倒是不好辯解。
畢竟七阿哥說了一堆,實際上都是為了他好,省得他臨時卸下差事,給汗阿瑪留下不堪大用的印象。
那些理由,九阿哥自己說出來,好像是拈輕怕重似的。
七阿哥說出來,更好些。
九阿哥領情,默認了身體虛,隻道:“就是這兩日沒歇好,過幾天就好了……”
康熙瞪了他一眼:“交了差事,好好跟著隊伍走,讓太醫隔日請平安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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