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昏暗的車廂裡,施成身上摻雜著汗水與烏木沉香混雜的氣息,伴隨著他顫抖的呼吸傳遞過來,充盈在她四周。
林恩靜睫毛垂下,掩住了眼底翻湧的貪婪和野心,輕聲回應緊貼著自己的男人:
“把能量全部給我?那你該怎麼辦?”
施成和她的額頭觸碰在一起,嘴唇明明隻隔著幾公分,卻愣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當過兵,接受過職業訓練,足夠自保了。”
林恩靜搖了搖頭:“施成,你當我是傻子麼?”
在變異鼠群出沒的高危地帶,能量爆發的緊急時刻,失去超能力就意味著自縛手腳,任人宰割。
林恩靜固然可以憑借施成的衝動,將他的能量悉數霸占,順理成章地獲得更多自保的力量。
但這樣做,目光也太短淺了。
施成要是因為意外死在這裡,她對未來的謀劃恐怕就是一紙空談了。
畢竟在場除了施成,還有另外兩位心思縝密的男人。
她和施成此刻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注視之下無所遁形。
尤其是蔣廷頤,林恩靜篤定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把施成吸乾的。
所以林恩靜直截了當地拒絕他:“我不要你的東西。”
“可是——”
“噓,”她把手指按在他微紅的眼尾,狀似溫柔地摩挲片刻,“我知道你擔心我......但你受傷的話,我也會內疚的。”
微涼柔滑的指腹,還有她身上傳來的嫋嫋幽香,把施成龐大的身軀瞬間定格。
他垂頭望著她盈潤的眸,呼吸一頓,心跳頻率竟無法自控。
砰、砰、砰......
她是在關心自己?
男人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狼狽地側開頭顱,嗓音微哽:
“湘禾.......我不在乎......我隻想要你好好的。”
他願意把一切都給她,換她平安順遂——
這份心意沒有一絲虛偽。
一個素來鐵血剛強的男人,在自己麵前露出了軟弱乞求的姿態,還是有幾分惹人憐愛的。
但林恩靜不是一般人,她心硬得很,直接歪頭反問了一句:
“如果隻是想保護我的話,你親自來不是更好嗎?”
作為最早覺醒的高端戰力,這個家夥怎麼就這麼死板呢?
林恩靜就算吸收了對方儲存的能量,倉促之間也沒辦法用得比他更好,畢竟她不是土係特攻。
她給自己的定位也不是前排抗傷害的戰鬥人員,而是可以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的“底牌”。
“底牌”怎麼可以暴露在危險之下呢?
所以,施成這家夥的思路錯了。
他既然願意犧牲這麼多,那就應該扛起保護她的責任,乖乖給她當肉坦工具人,而不是自作主張,把能量都送給她,讓她直麵險惡。
不過她
也能理解,同僚的犧牲,緊張的局勢......肯定給對方帶來了極大的精神負擔。
所以,她也沒有計較施成的“冒犯”,反而耐著性子哄他:
“施成,你不覺得能量留在你身上更有用嗎?”
施成聽見她的反問,腦子也慢慢清醒,眼裡閃過一絲恍然:
是了,以湘禾的性格,怎麼可能同意自己的提議呢?
她一直都是為他人考慮的好姑娘。
自己讓她吸收能量......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兩人在車廂裡的視線糾纏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蔣廷頤終於過來了。
他一開始之所以沒有攔住施成的“發瘋”行為,自然不是他對付不了自己的下屬,更不是不重視林恩靜。
事實上,蔣廷頤也是希望林恩靜能夠儘快撤離的。
但他比施成更理解林恩靜的本性,當她提出什麼要求時,旁人很難扭轉她的決定。
所以蔣廷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想借助施成的真情流露,讓林恩靜接受逃離聖保羅的選項。
現在一看,還是失敗了。
蔣廷頤心裡輕歎,兩三步上前,把車門口還壓在林恩靜身上的同伴領子一扯,用力地拽了起來:
“好了,施成,鬨夠了嗎?”
林恩靜瞬間就感覺身上沉重的壓力消失了,呼吸也順暢起來。
她並不知道蔣廷頤在車門口聽了多久,隻是覺得對方此刻的身影看起來格外清冷淡渺,仿佛一泓看不見底的深泉。
其實,相較於施成孔武健碩、久經鍛煉的身材,蔣廷頤略顯清瘦,但勝在肌肉線條流暢乾練,發力時毫無凝滯,壓製施成這個兩米大漢完全足夠。
林恩靜緩緩撐起身體,扶著座椅靠背,眼看施成被蔣廷頤拽了一個踉蹌,不由眯了眯眼。
都這個時候了,她可不希望這兩位內訌。
於是她揉著剛才被施成抓疼的手臂,走向神色微冷的青年:
“蔣廷頤,你先彆教訓他了,我沒事。”
“湘禾......”蔣廷頤的眉眼間蓄著一層陰霾,複雜的心情讓他原本溫潤的嗓音也乾澀了幾分,“很抱歉,是我沒有及時攔住他。”
林恩靜搖頭,她覺得關鍵時刻應該分清主次:
“跟你沒有關係,是施成犯軸了。總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你趕緊安排後麵的計劃,孟星來還在等著我們救援呢。”
蔣廷頤斂眸,手指一鬆,把施成放開,轉頭盯著她:
“說得沒錯,這樣吧,你既然不打算離開,就跟著我們一起去找他,等人齊了,我們再去跟軍隊會合......一起搜查鼠災爆發的源頭。”
林恩靜頷首,眼角餘光又掃向旁邊似笑非笑的安德烈:“那他呢?”
“我當然要跟你們一起。”安德烈主動湊過來,彎起來的藍色眼睛裡像是有碧波蕩漾,深邃又美麗,“畢竟是同伴,肯定要同甘共苦
。”
林恩靜:......臉皮真厚。
蔣廷頤倒是沒有糾結,他和安德烈虛與委蛇的次數多了,也不在意對方口頭說什麼:
“同甘共苦就免了,你注意四周,幫我們清理乾淨路障就行。”
安德烈身上的熱武器在某些時刻還是很好用的。
大人們討論完行動方案,現場就隻剩下兩個孤零零的,互相牽著手,看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小孩。
林恩靜既然帶他們過來了,自然不可能半路舍棄他倆:
“盧卡,貝拉,你們願意去裡約避難嗎?”
小鹵蛋原本很緊張,因為剛才他看到高大健壯的施成把林恩靜抱到車廂裡,還以為她被欺負了。
現在發現她沒事,他終於鬆了口氣:“我們跟著你可以嗎?”
林恩靜這時候總算體會到了施成的心情:
“嗯......不太可以,因為接下來應該會冒出更多老鼠,你們沒有能力應付。”
小貝拉忽然扯了扯林恩靜的衣袖,讓她低下頭,附在她耳側很小聲地說道:
“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好像,跟你一樣有超能力了哦。”
林恩靜挑眉,旋即想起自己從她身上吸收到的黑色能量——
怪不得,原來是小姑娘自己也覺醒異能了。
但林恩靜“透視”了一下,發現小貝拉身上的黑色能量連1級的水平都夠不上,微弱得可憐,拿來戰鬥簡直是杯水車薪。
見“救命恩人”沉默,貝拉還以為是對方不相信自己,有點著急地跺腳:
“真的,我剛才殺了一隻老鼠,下水道那邊......它想咬我哥哥的腳,我一著急,不知為什麼......它身上就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林恩靜眸光帶著欣賞,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真厲害。”
居然比她更快一步找到了黑色能量的用法。
或許,她眼前的貝拉也是個被命運青睞之人。
在場的幾位都耳聰目明,小女孩自以為壓低了嗓音,實際上早就被他們聽得一清一楚。
蔣廷頤和施成雖然有點訝異,但並未表露,隻是多看了眼平平無奇的棕皮小女孩。
安德烈沒有覺醒異能,身體素質還屬於人類範疇,但不影響他結合口型進行猜測。
此時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瘦小的貝拉,藍眼珠眯起,仿佛彎鉤月牙:
“我看這兩個小家夥挺可愛的,不如讓我的人送他們去裡約吧,這樣......薑,你也不用繼續操心他們了。”
林恩靜狐疑不已:“你的人?你哪來的人?”
“蔣帶了特警部隊,我當然也要帶幫手過來啊。”安德烈語氣輕快又理直氣壯。
林恩靜沉默了。
她感覺這場巴西之行根本就是兩個勢力的鬥獸場,也不知道逃離這裡的節目組現在是什麼心情。
但比起羅曼蒂克,這座城市的氛圍現在
確實更適合拍末日逃生。
......
安德烈的下屬也是個黑人,生得高大,像電視劇裡雇傭兵的體格,開著一輛吉普車來的。
對方會說當地話,加上膚色相同,所以兩個孩子並沒有太過抗拒。
把滿臉不舍的盧卡和貝拉送走後,林恩靜和剩下三個男人登上了節目組剩下的麵包車。
“都坐穩了嗎?”充當駕駛員的施成留意了一下後視鏡,確定林恩靜無恙後,才一腳踏下油門,“出發了。”
貼著“邂逅一夏”粉色標誌的灰色麵包車朝著隔壁街區疾馳而去。
林恩靜靠在車窗一側,眼睛端詳著四周,目光逐漸凝重:
“怎麼回事......”
她明明記得孟星來就在這一帶的,但是這裡的老鼠都跑哪去了?
先前她逃跑的時候,鼠群就像海嘯一樣洶湧激越,濃稠的黑色能量幾乎可以把地麵淹沒,但此時......
隻剩下零散的幾隻小老鼠在街頭巷尾奔逃,空氣裡散發著一股焦肉味,還有很多碳化後的鼠屍。
“哦,這裡有人電烤老鼠?”安德烈的氣息就覆在她後頸,溫熱粘膩地撲過來,刺激得她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林恩靜有意識地躲開了他的貼近,眼眸定定地回望:“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嗯......你指的是什麼?”安德烈與她對視,帶著一絲玩味,“我該知道什麼?”
“異能的事。”林恩靜從蔣廷頤他們的態度裡,就能推測出安德烈肯定也是局中人。
因為他們關於異能的交流,全程都沒有避開安德烈,還說了要“臨時合作”。
所以安德烈大概率已經得知了他們幾個超凡者的信息。
“當然,我想我應該是這個星球上最早發現這些能量的人之一。”安德烈懶洋洋地傾身,高大的身軀和車門形成了一個夾角,將她整個人籠在其間,帶著隱隱的侵略感,“好姑娘,我知道你也有超能力,就是......蔣一直不肯告訴我,你的能力具體是什麼。”
“這麼防備我,可真讓人傷心。”
林恩靜正要駁斥,坐在副駕駛的蔣廷頤就已經回頭,看向安德烈的眸光帶著森冷的警告:
“彆忘了我們的約定,離她遠點。”
安德烈輕哂:“蔣,你在害怕什麼?。”
蔣廷頤臉色一沉:“施成,停車。”
拳頭緊緊攥著方向盤,恨不得給安德烈這個吊兒L郎當的家夥一錘的施成,用力地踩下了刹車。
林恩靜晃了一下,連忙扶住車把,轉眸一看,隻見前排斯文俊冷的青年已經利落地拉開車門,並且敲響了自己這邊的車窗:
“湘禾,下來,我們換個位置。”
安德烈睞起細眸,似乎沒想到冷靜自持的蔣廷頤會因為這麼小的事情就停車發火。
林恩靜揉了揉太陽穴,不想耽誤時間:“好。”
隻不過她前腳剛
踏出麵包車,迎麵而來的焦臭和腐爛的味道就撲鼻而來,讓她忍不住嗆了一下:“嘔......”
林恩靜掩住口鼻,腦海裡迅速回想:
孟星來剛才留在了巷口,從這附近老鼠“屍橫遍野”的情況來看,應該發生過一場惡戰。
但問題是——
她現在已經無法感知對方的能量,包括鋪天蓋地的鼠群,居然也隻剩下這麼零星的兩三隻。
這並不值得慶幸,因為當敵人突然消失時,往往意味著一場更大的陰謀在醞釀。
“孟星來出門時沒帶手機。”因為是深夜,車燈隻能照亮一部分範圍,林恩靜有些看不清路了,“我們現在該怎麼找他?”
蔣廷頤也陷入了深思:“他身上沒帶定位器,還有什麼電子產品嗎?”
“沒有。”林恩靜搖搖頭。
“很明顯,這些戰鬥的痕跡都是小孟留下的。”施成也下車了,手裡還拎著一個箱筒式的高功率手電筒,把方圓幾十米照得亮如白晝,“鼠群被密集的電流籠罩,很多都被高壓電烤得碳化了。”
“那小子的能力是電啊,真是可怕的運氣。”安德烈摩挲著下頜,眼底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可惜用得太粗糙了,要是能接上整座城市的電廠,用處會大得多。”
蔣廷頤沒有理會安德烈的自言自語,在他看來老天爺沒有讓安德烈獲得異能便是最大的仁慈。
當一個冷血自私的高智商科學家擁有了超能力,給社會造成的破壞絕對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他敢相信,但凡安德烈能操控電流,這個城市——不,甚至是整個巴西全境都要遭受比鼠災更慘烈的破壞性實驗。
比如抽乾發電廠,製造電磁風暴,讓千億瓦的能量摧毀方圓幾公裡的一切建築和生命。
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以安德烈的性格,即使做了蔣廷頤也不會驚訝。
被當作恐怖分子對待的安德烈還挺熱心的,他發現眾人找不到孟星來,提了個建議:
“這樣搜人效率太低了,不如分開找吧?”
蔣廷頤蹙眉,現在他們總共四個人,還要分組就隻能兩兩一組。
林恩靜正在感受空氣中黑色能量的流動趨向,並沒有說話。
施成看了一眼林恩靜,上前一步:“我認為最好還是不要分散,畢竟這裡的變異老鼠智商很高,一旦落單,很容易引起它們的埋伏和圍攻。”
他的同僚就是在搜查一棟建築物時,被潛伏在陰影裡的鼠群一擁而上,硬生生咬死的。
而且安德烈也不是一個值得交付後背的人,萬一出事,這家夥肯定跑得比誰都快。
安德烈這個人精裡的戰鬥機自然聽出了施成語氣裡的戒備。
他滿不在乎地笑了,乾脆把難題拋回給蔣廷頤:“那麼,不分開的話,我們現在去哪?”
蔣廷頤撥弄了一下發顫的腕表,目光掃向黢黑的巷道:
“兩點鐘方向。”
林恩靜攢眉,發現
這裡過去的路線......有點眼熟。
盧卡和貝拉居住的地方,就在附近。
那隻被自己和孟星來聯手解決的巨鼠屍體,應該也在原地。
“蔣廷頤,”林恩靜想了想,還是加快了步伐,把實情告訴對方,“我就是從那個方向逃回來的。那裡......有一隻特彆大的變異老鼠,它被殺死前故意發出尖叫,引來了更多的老鼠。”
“我不確定那裡麵現在還剩多少隻耗子。”
蔣廷頤按住她因為激動而輕顫的肩膀,眼神多了一絲安撫的意味:“湘禾,不管有多少,我會擋在你前麵。”
“我不是害怕......”林恩靜搖頭,心道蔣廷頤怎麼還把自己當孩子哄,“隻是提醒你,彆陰溝裡翻船。”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
眾人來到曾經發生過戰鬥的地方時,見到的隻有一具兩米多高的老鼠骨架。
在手電筒森冷的照射下,現場掉落了很多血塊和老鼠皮毛的殘屑。
放在恐怖片裡,這絕對是令人肝膽俱顫的畫麵。
但現場四人的身心素質都絕非凡俗,林恩靜嗅到空氣裡沉悶的血腥味,還摩挲了一下頜角:
“自相殘殺啊......”
巨鼠的身體被它的同類們毫不留情地分食了。
不過這些老鼠沒有啃完,似乎就遇到了什麼緊急情況,全都朝著某個方向跑了。
蔣廷頤也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