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爾夫俱樂部,走廊儘頭的觀景陽台上。
林恩靜抱著臂佇立在欄杆旁,和身旁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四目相對。
攝像團隊沒有跟過來,整個空間隻剩他們,兩人的影子被午後暴烈的日光投擲,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平行而又相似的影子。
頂著燥熱的日頭,林恩靜抬眸,細細打量著時藺神色平靜的臉龐——
“特地把我拉到這裡,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要說嗎?”
男人唇角抬起,語氣溫和:“倒也不至於,隻是留在走廊裡,很快就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林恩靜攢眉,思忖片刻:“你是說,我們已經被監視了?”
時藺走近了一點,兩人在地麵上的影子幾乎完全融化在一起。
他俯身,眼珠幽幽地盯著她:“你昨晚看到流星了吧?”
“嗯。”
“那是監視者的手筆。昨晚天空劃過多少顆星星,京海市就消失了多少人。”
林恩靜瞳孔一縮,心情複雜。
雖然之前就有所猜測,但被時藺這麼直白地說出來,總感覺更不舒服了。
她正欲開口,卻被他的手指按住了肩膀,輕輕一壓。
“昨天跟你約會的那家夥......”男人把頭顱湊到她耳邊,輕聲細語,“到處都有他的‘眼睛’,所以......提起他的名字時,還是小心為好。”
她環顧四周,但除了一望無際的藍天白雲,還有遠處的高爾夫球場,她什麼都沒看見。
元億一總不能從彆墅裡監控這邊吧?
除非......
“攝影團隊裡有他的人?”
時藺抬了抬眉,有點訝異林恩靜的反應速度,但很快笑了,目露欣賞:
“你很聰明,差不多吧......現在到處都布滿了他的眼線,用來甄彆‘病毒’和‘玩家’。”
“所以你避開攝像,把我帶到這裡......”林恩靜琢磨出他的意思了,“就是為了躲開監視,跟我交流情報?”
時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隻是睞起那雙漂亮的烏瞳,意味深長:
“坦誠是雙向的,雖然你自稱是我的‘同類’,但你要用什麼來證明呢?”
林恩靜琢磨了一下,最後歎了口氣:
“我從蘇醒以來就沒有了記憶,或許......你有辨認同伴和敵人的方法?”
“過來。”男人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放在他的掌中,“既然你這麼要求,我確實想到了一個方法。”
林恩靜將信將疑地把手指遞過去,下一秒就被他握住,溫涼的掌心把她牽引到了陽台的邊沿。
這裡是三樓的高度,從上往下望,還能發現球館門口的白色觀光車。
時藺把她推到欄杆邊沿,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虛攬著她的腰,示意她往下看:
“我們是這個世界孕育出來的病毒,
是一串串虛擬的數據,所以......生命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偽概念。”
“哪怕跳下去,也不會死的。”
“所以——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同伴’的話,試試看。”
空中吹來一陣冰涼的微風,掃過林恩靜的臉頰,帶來攝骨的冷意。
她幾乎在瞬間想起了跳橋“自殺”的原主。
徐清允......難道也是被這樣的話術誘導著自我毀滅的嗎?
原本,林恩靜的懷疑對象是江晏朝,但現在又多了一個——
“時藺,你覺得我是傻子嗎?”
“嗬,”時藺手指摩挲著她的腰側,帶著一絲輕哂,“我看你是怕了。”
晴空萬裡,日光晴朗,這個曖昧氤氳的背後抱卻讓林恩靜額頭沁出了冷汗。
有點危險。
她身後的男人,此刻已經完全地堵死了她逃跑的路線。
難道,他是因為被她說穿了身份,想趁機偷偷解決她?
時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鏡片下的眼眸彎了彎:“你看,你一點都不信任我,這樣我們要怎麼合作呢?”
林恩靜的手放在了對方的手臂上,但不是推拒或者掙紮,而是反過來握緊:
“信任?時藺......你說這個詞之前,能收一下你迫不及待想把我推下去的手嗎?”
“我隻是看你太膽小了,腦補了一堆陰謀......”男人說著,手臂稍稍收緊,把她往欄杆上帶。
然而下一秒,林恩靜已經把手肘狠狠地往後一撞,借助身體的慣性一扭,從對方的鉗製下飛快地掙脫——
“放開我!”
時藺大概是沒想到她反應這麼敏捷,愕然片刻,已經被她整個人撞開,緊接著,他一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女人踩住一隻腳,拽著襯衫的領口,用力地撞到了欄杆上。
“嘶......”林恩靜懂得使巧勁,力道還不小,他吃疼地抽了一口氣。
此刻,攻守異形。
林恩靜卻沒有絲毫放鬆,她知道對方隻是被她出其不意的動作驚訝,並非沒有力氣反抗。
所以她把整個人都緊緊壓在了對方身上,持續往前頂,迫使男人無法保持平衡,半個身體都懸在了欄杆外,仿佛隨時都要墜落下去。
風涼颼颼地刮過兩人之間,把他們急促的呼吸都帶到了彼此的耳朵裡。
時藺的眼鏡此刻已經狼狽地從他鼻梁上滑下來,欲墜不墜。
男人那張蒼白俊美的臉龐,也終於不再像剛才那樣平靜,而是浮現出淡淡的紅暈,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
“看來我錯了......你膽量不小。”
林恩靜一邊戒備著他反攻,一邊用力地揪著他的領口:“彆亂動......我的手很容易鬆的。”
欄杆不高,隻夠到林恩靜的半腰,對一米八幾的時藺來說,就更顯矮了。
因此,林恩靜把他撞倒在上麵時,時藺宛如一根被向後
壓彎的木杆,稍稍用力就會摔下去。
男人性命懸於她的手裡,頎長的脖頸被迫仰起,喉結輕輕滾動,深黑色的襯衣緊貼著肌肉,顯露出他優美緊致的腰部曲線。
當然,此刻沒人欣賞男人的姿色。
林恩靜隻在意對方想弄死自己的事:
“既然你覺得跳下去沒關係,不如自己先做個示範......怎麼樣?”說完,她甚至溫柔地笑了一下。
時藺仰起頭顱,看著林恩靜清澈而又凜冽的烏眸,發現這張平凡無比的女性臉龐,在日光下卻散發出了一種震懾人心的光芒。
他心中忽地又麻又癢,似有千百隻螞蟻啃噬,陌生的觸動讓他隻能用虛假的笑意來掩飾:
“如果你想的話,我不介意——”
“真會嘴硬。”林恩靜才不信這廝敢跳樓。
要是“病毒不會死”,昨晚那場流星雨是下著玩的嗎?
她此刻掐著對方的衣領,用力地往上扯了扯,帶著威脅的意思:
“趕緊說老實話,騙子。”
“不然我就把你的身份告訴元億一,反正最後......肯定是你先死。”
女人冷冷的聲音傳到時藺耳中,終於讓他眯起了眼:
“你就這麼相信那個人......不怕他把你也一起收拾了?”
“那又如何?”林恩靜心道,元億一昨晚就想搞死她了。
現在她找上時藺,又何嘗不是一種“先出虎穴,後入狼窩”的處境?
兩人僵持數秒,林恩靜的手也逐漸發麻。
她不耐煩地嘀咕:
要不,乾脆送時藺這個疑心病患者上路算了?
時藺也察覺到她逐漸減弱的力量,挑了挑眉:
“這就沒力氣了?”
林恩靜見他有恃無恐,隻能板起臉,竭力保持著手臂不顫抖:“時藺,告訴我,你們這些病毒到底是做什麼的?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脫離遊戲?”
時藺深深地凝望著她,看她額頭淌下的細汗,看她晃動不止的眼睫,還有咬緊的唇瓣......
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生命力。
人類特有的......脆弱而又充滿掙紮的姿態,果然很有趣。
“你果然不是病毒。”他歎氣,聲音輕得被風一吹就散,以至於根本沒有傳到林恩靜耳裡。
女人隻感覺自己手下的重量越來越沉,她也逐漸拉不住時藺的身軀了......
這家夥居然在故意拖著她往後倒——
“你不要命了?”
男人低笑,帶著一絲戲弄的意味:
“你跟我一起的話,不要也罷。”
林恩靜心裡暗罵:瘋子。
她是想教訓對方,但問題是她還沒問出怎麼脫離這個世界的方法......
他要是死了,後麵節目停播,她被元億一揪住不放,就更麻煩了。
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