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一到天祿閣,所有讀書的皇子們便看著他笑,有的叫道:“長弟!你屁股上又添新傷疤了!”
他不回答,埋頭坐在自己的案牘前,掏出課本,跟近侍要了筆墨。
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聽說你是搶了個小女孩的零嘴了!”
劉長睜大了雙眼,“你怎敢這樣汙人清白”
“什麼清白啊?友前天親眼看到你搶人家的零嘴,被母後吊著打!”
劉長便漲紅了臉,額頭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那怎麼算搶呢?我就是想問問她從那裡買的能算搶嗎?”,接連便是更難懂的話,什麼“必殺之”,“君子報仇”之類的,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天祿閣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劉長是皇宮裡的造梗機器,在這沉寂,不苟言笑,所有人都板著臉的深宮之內,隻有劉長能給眾人帶來快樂。宮中的趣事,能逗得大家捧腹大笑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劉長做出來的。
比如什麼劉長在宮中亂跑,結果給了禦史大夫一個頭槌,然後禦史大夫在朝議裡提出要規定一套在皇宮內的禮儀,包括不許快步行走,不能撞禦史之類的。再比如劉長搶了個小姑娘的零嘴,結果人家是舞陽侯的女兒,被呂後吊著打
在一個極度壓抑,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的氛圍裡,有這麼一個活寶,也是件樂事。
其他都還好,但是搶零嘴這件事,確實將劉長釘在了恥辱架上。
劉長有些時候在想,史書上會如何記載我呢?
後人若是在史書上看到劉邦有個兒子公然在宮中搶小女孩的零食,是會捧腹大笑,還是會吐口水,罵一句人渣呢?
劉長覺得,自己得做點什麼,不能永遠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架上,受到後人的唾棄了。
所有嘲笑他的人裡,如意是嘲笑的最狠的,這讓兩人的仇怨也再次升級,可礙於年齡與口才,大多時候,劉長還是吃虧的那方。就有一次,他自信滿滿的弄了條大蜈蚣,然後給放在劉如意的腳下,想要嚇唬他一下。
結果劉如意不懼反喜,猛地抽出佩劍,一劍將蜈蚣斬斷,然後恬不知恥的吹噓,“我也終於有父皇那樣的成就了!”
呸,你也配?
你咋比我還能吹呢?
反正這幫子劉邦的孩子們,大多都有點愛吹,就是老實巴交的劉恢,也不例外。有些時候,哥幾個聚在一起吹牛,四哥總是吹自己的未來的執政策略,按著他的說法,好像他去哪個諸侯國,就能將那個諸侯國給治理的比齊國還要富裕似的。
如意就不說了,他總是吹自己會跟父皇一樣,始終都能建立不世之功名。
劉恢也偶爾吹一吹自己的人緣,吹吹自己在宮中幾乎認識所有的近侍,還跟他們有不錯的交情。
對此,劉長隻覺得他們不要臉,還是自己好,向來都是實事求是,沒有沾染上父親愛吹牛的脾氣。
劉盈也這樣,雖然他總是說自己在各方麵的不足,從不說自己的優點,可問題是,他老是跟一些天花板級彆的人去比,就差說自己“治國不如蕭何,打仗不如韓信,謀略不如張良”了,你拿自己跟那些人比之前能不能先照個鏡子啊?
劉長覺得,他們這些子嗣,每一個都好像繼承了劉邦的一個優點,大哥繼承了柔,二哥繼承了善,如意繼承了壞,四哥繼承了仁,五哥繼承了溫,六哥繼承了低調?八弟目前還看不出來,非要說的話,他哭的嗓門倒是挺像父皇唱歌的。
至於自己嘛,基本上所有的優點都繼承了下來,行事柔和,為人心善,仁義君子,溫和恭順,低調行事,哎,完美啊。
“你不久前才說要跟著舞陽侯習武卻又欺負舞陽侯的女兒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下重新找個老師的人選吧。”
“啥?那告狀鬼是樊噲的女兒??”
“天哪你連這都不知道??多讀點書行嗎?”
劉長有些懵,他想著樊噲的個頭,忽然有些膽怯,他看著一旁的劉恒,問道:“四哥,問你個事?”
“你說。”
“如果舞陽侯要揍我,阿父會攔著他嘛?”
“嗯你想聽實話嘛?”
“嗯,嗯。”
“對那小丫頭好點吧阿父若是知道了,他會叫上舞陽侯一起來揍你的”
即使千萬個不情願,可劉長還是勉強改變了自己對那個小丫頭的態度,這丫頭也是,自從那天之後,她就常常來皇宮裡溜達,美名其曰是來看望大姨母,實際上就是來劉長麵前耀武揚威的,每天都拿著不同的零嘴,趾高氣揚的在他麵前吃,還時不時給阿母撒嬌。
阿母也是被這小丫頭欺騙,整天抱著她在那裡哄,又抱又親的,徹底將劉長晾在一旁了。
劉長憤恨不平的坐在一旁,眯著雙眼,打量著她。
“你要吃嘛?我問過啦,我的年紀比你大,你叫我一聲阿姊,我就給你吃?”
“好啊,那你給我吃吧,吃了我就叫。”
樊卿乖巧的蹲在劉長的身邊,看著劉長慢條斯理的吃著零嘴,滿懷期待。
劉長很快就吃完了。
“好了,吃完了,叫吧。”
“叫啥?”
“叫阿姊啊!”
“為什麼?”
“你剛剛答應我的!”
“有嗎?我怎麼不知道?你給我吃的了嘛?你有證據嘛?”
“哇~~~”
呂後忽然要出遠門了。
劉盈親自來到了椒房殿內。
“阿母,路途長遠,何況如今四處都在作戰,請讓我同行吧。”
呂後瞥了劉盈一眼,不屑的笑了笑,問道:“四老讓你來說的?”
“是啊。”
呂後皺著眉頭,訓斥道:“作為太子,你難道就跟他們學會了這些?三國之百姓都在遭受戰亂,你難道不該去做點什麼嘛?你是天下人的太子?還是我一個人的太子?!你以為做皇帝就是要去學當聖人嘛?”
“若是你能做出一件利國利民的事情,哪怕你從此不再來拜見我,我也不會怪罪。可若是你做不出一件好事來,整日就知道圍在我身邊噓寒問暖,我也不會看重你一分!”
“你是太子!去做點太子該做的事情去吧!”
莫名被呂後一頓訓斥,太子無奈的低下頭來。
他又何嘗不想去做呢?可國內的事情有呂後,地方的事情上有蕭何,他又能做什麼呢?
呂後長歎了一聲,“這次我外出,國內的事情,就要交給你去辦了。”
劉盈眼前一亮,問道:“我可以自主決定嘛?”
呂後更生氣了,“難道還有人捆綁著你的手腳嘛?”
劉長坐在一旁偷笑,呂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罵道:“皇子不像皇子,太子不像太子!”
“為什麼每次大哥惹阿母生氣,阿母就要來罵我呢?”
呂後將兩個兒子狠狠訓斥了一頓,便又迅速將要做的事情交代給了劉盈,“因為戰亂而外逃的百姓很多,這些人沒有糧食,需要衣服,你要想辦法安撫好他們楚地荊地齊地等地區,雖然沒有百姓逃難,可是年輕人都去了戰場,你也要想辦法不然明年糧食減產,會出大問題”
劉長也是認真的聽著,其實,阿母雖然看起來凶狠,可心腸還是不錯的。在椒房殿內,常常能看到阿母為了各地的情況而操心的樣子,雖然嚴厲了一點,但是她的確是在做事,不像某個人,天天就知道喝酒唱歌,從來沒見過他為什麼事擔心的樣子。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自己見到他的時間不多,每次見到他都是在宴會上,所以就隻能看到他喝酒唱歌的樣子。
交代好了這些事,呂後準備動身了。
劉長臉上洋溢著笑容,阿母走了!太棒了!
這下子,椒房殿內就沒有人可以管自己了,自己的春天來了,想怎麼鬨就怎麼鬨,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如意是吧?樊卿是吧?哈哈哈,等著吧!
就在劉長狂喜的時候,呂後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樣子。
“長隨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