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隻挑老弱(1 / 1)

從長安到鄣郡,唐王的惡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甚至還沒有到達荊國,荊國群臣就已經在商談著這件事了。

劉賈過繼的兒子還很年幼,跟劉長還要年幼一些,根本就不理解這些事情。荊國大小事全由國相與將軍們來負責,國相喚作王雄,當初跟隨劉賈作戰,戰績雖不顯,卻深得劉賈的信任,因而留在身邊重用。

王雄站在劉逋的身邊,看著群臣,認真的說道:“陛下已經答應大王就國,特意派遣唐王與潁陰侯來主祭拜觀禮之事。”

“這本來是一件好事...隻是...”

他麵有難色,看著眾人,說道:“這位唐王...實在是不好相處。”

“唐王乃是太後親自撫養長大,深受寵溺,因此有些....”

王雄思索了許久,說道:“有些蠻橫。”

群臣跪坐在兩側,聽到王雄的話,有人便說道:“唐王這一路趕往荊國,所經過的地方,總是無禮的刁難大小官吏,南陽郡守,衡山郡守,廬江郡守,都因各種事而遭受唐王的羞辱...”

“整個南國,無人不驚,無人不懼。”

“我聽聞,這位唐王好食人,曾有一位喚作蒯徹的名士因為不曾出門迎接他,就被他烹殺,食其肉!”

“對,對,我也聽說了。”

“還聽聞這位唐王喜怒無常,荒...額,多不從禮...等他來到荊國...唉,我們該如何對待他呢?”

聽到這些話,年幼的劉逋臉都被嚇白了,他顫抖著說道:“既如此,是否還是由群臣去迎接呢?”

王雄搖著頭,“大王有所不知,楚王好心派遣使者去贈禮,那唐王卻質問楚王為何不前來相見...楚王可是唐王親仲父啊,尚且如此...若是大王不親自去迎接,隻怕唐王...會對大王更加無禮。”

“君辱臣死!”

有將領起身叫道,王雄猛地瞪了他一眼,“我荊國城不過三十,甲士不過三萬,若是惹怒了唐王,你去阻擋唐國的虎狼之卒嗎?那唐國上下,皆是蠻夷,不知禮,對天子尚且不敬,難道還會害怕你嘛?”

“唐國甚遠...”

“遠??唐國從濟北郡出兵,

齊楚敢阻攔嘛?”

眾人頓時低下了頭。

王雄看著一旁的坐立不安的劉逋,認真的說道:“大王不必害怕,唐王前來,請您以兄視之,多言語先王之事,先王在時,曾多次談論唐王,對他很是喜愛,稱他為“吾家乳虎,壯必安國”...若是您尊重他,唐王斷然不會對你太無禮。”

“大王前來,吾等當出城前往迎接...請諸公千萬不要有得罪唐王的舉動,也不要多說什麼...唐王祭拜觀禮之後,就會離開,請諸公為了先王的遺願,暫且忍耐。”

王雄再三囑咐,眾人紛紛領命。

在眾人離開之後,王雄又繼續安慰劉逋,“臣雖不曾見過唐王,卻多聽先王說過他的事,隻要您肯給與禮物,多奉承他,說些他愛聽的話,就不會有事。”

劉逋弱弱的問道:“這麼做,不會丟阿父的臉吧?”

“當然不會...夫唐王,縱然楚王都要讓他三分,大王您對他忍讓,絕對算不上丟人...若是有大臣說這樣不對,那就讓他去服侍唐王!看看他敢不敢不忍讓!”

劉逋點著頭,問道:“寡人這位兄長,當真如此可怕?”

“可怕...很可怕...大王有所不知,當初冒頓派人求和...這位可是給冒頓寫信,說要入...額,算了,大王,反正您要記住,絕對不能得罪他...唐國上下,都不能招惹...那都是一群蠻夷,莽夫,反賊...隻要大王能搭上唐王的線,哪怕日後出了大亂,也不失王位!”

“啊??”

劉逋瞪大了雙眼,聽這意思,怎麼感覺是在勸自己將來跟隨唐王謀反啊??

王雄笑著說道:“我也沒有想到,陛下真的能允許...多虧了有貴人為吾等開口..這是好事,大王應該開心才是!”

劉長來到南國,頓時將南方諸地都鬨得雞犬不寧。

關於他的傳說也是越傳越廣,越來越離譜,在荊楚吳等地,正朝著“止小兒夜啼”的方向飛速前進。

劉長渾然不覺,此刻的他,正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笑嗬嗬的逗著那孩子。

“這孩子讓寡人想起了建...建跟他差不多的年紀,不過,可沒他這麼老實...太鬨了。”

劉長笑著對身邊的欒布說著,那孩子的父母就站在不遠處,嚇得臉色蒼白,欒布看了一眼那孩子,孩子眼裡滿是驚恐,屏住呼吸,嚇得直哆嗦。

“大王啊...放下來吧。”

“哦,好。”

劉長將孩子放下來,從衣袖裡掏出了些吃的,放在孩子的手裡,摸了摸他的頭,說道:“要乖乖聽父母的話!”

“嗯!”,孩子不斷的點著頭,眼裡滿是畏懼。

“走吧!”

劉長這才領著四大惡人離開了這裡,欒布不由得說道:“大王...這些時日裡,我們做的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這南地之百姓,見到大王猶如見到餓虎,麵無人色,荊王不會嚇得不敢前來迎接吧?”

“不會。”

開口的是季布,他認真的說道:“荊國的群臣此刻一定在準備著迎接大王的諸事。”

“王雄這個人我認識,他沒有什麼才能,隻是對故荊王足夠忠誠,故而任免為相。”

季布感慨道:“隻可惜,此人雖沒有什麼大才,卻是為人勤儉,善待百姓,勤勤懇懇...德行無虧。”

劉長忽然問道:“季布啊...寡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啊。”

季布一愣,問道:“大王,有什麼不對?”

“荊國被楚吳兩國包圍,不過一郡之地,幾萬士卒,都城裡的士卒可能都不到三千...大量的士卒都在閩越之邊,他們真的敢謀反嗎?”

“兄長向來仁義,若是無他人有意提醒,會想要對付荊國嗎?”

“你方才說王雄是一個愛民的人,他會帶著荊國百姓一同為荊王陪葬嗎?”

季布還沒有說話,欒布卻大驚失色,“大王是何意啊??”

劉長卻隻是盯著季布的雙眼,“使者前來,陛下在宣室殿內見他,左右是王陵與陳平。”

“阿母說陳平曾告知她...整件事,就是陳平暗示兄長,讓兄長故意生疑,好將我支出長安?是不是?”

“陳平敢這麼做...是因為得到了授意...阿母要對誰動手?非得要支開我...太後舍人?”

劉長盯著季布的臉,那一刻,張不疑和欒布迅速拔劍,兩把利劍直接左右抵在了季布的脖子上。

麵對來自劉長的恐嚇,季布並沒有半點懼怕,他隻是平靜的看著劉長。

“大王是要殺了我嗎?”

“我問你,阿母是如何吩咐你的?灌嬰是否也參與了?!”

劉長拔出了季布自己的佩劍,神色冷酷,直勾勾的盯著季布的雙眼。

“我就說阿母怎麼那麼容易就讓我出去...若真的要犯險...阿母會讓我前往?陳平會提議讓我前往?他就不怕我出了什麼事,導致唐國大亂嗎...他們早有合謀啊。”

季布輕笑著,“大王是越來越聰明了...”

“不過,來不及了。”

“如今,大概已經結束了。”

“說!到底是對誰動手!”

張不疑忽然開口問道:“會是對淮陰侯嗎?”

“不會,師父長期都被阿母護著,不然早就死了,若是要殺他,不必這麼麻煩。”

召公若有所思,“大王...太後不想讓您參與,那大王最好還是不知道。”

“召公?你知道?”

劉長急忙看向了召平,召平沉思了片刻,說道:“大王或許不知,自從太後放權與陛下之後,王陵便有徹底鏟除呂氏外戚之意...他曾公然上書,要遷太後與長樂宮..又上書要讓曹參之子來擔任郎中令..還曾令禦史大夫嚴查建成侯...”

“你是說...阿母要對群臣下手?要殺王陵?!”

“不對!阿母希望王陵能扶持兄長,因此屢次勸說我,讓我不要對王陵動手,她又怎麼會動王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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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這政務,也是阿母親自交給兄長的...她若是想收回,何必動手呢?”

召平遲疑了片刻,方才說道:“大王啊...這事並沒有您想的這麼簡單...太後放權與陛下,可廟堂之臣,大多都是聽從太後詔令的,先前王陵在廟堂上書,其令隻要是有損呂氏利益的,趙堯等人便急忙反對。”

“王陵想要讓群臣服從陛下之詔,這不能說是錯誤的,可太後豈是輕易放權之人?城外之民,隻知諸王,廟堂之臣,隻知太後...這讓陛下如何治國啊?”

季布開口反駁道:“大王,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太後不會對陛下不利...更非是他所說的貪權,曹參離開廟堂之後,群臣心中便有了其他想法,王陵這個人對陛下忠心,可是太過愚蠢,不分好壞,他受了小人的蠱惑,居然想要減天子羽翼,廢繡衣之策...他所要對付的人,便是太後與大王。”

“若不是陳平攔著,王陵那廝居然想要削藩!”

“大王可知這麼做的下場?這不是維護天子,這是要毀我大漢江山!”

召平冷笑了起來,說道:“太後舍人當然會這麼說。”

“太後先是任命建成侯來負責長安之駐守,又令其子侄在南軍或殿中為郎...這是什麼意思?太後為人強硬,縱然是高皇帝時期,也屢次乾涉廟堂之事,如今陛下登基,大小事皆經太後之手...這就是天子與太後之爭也!”

季布也冷笑了起來,“天子與太後之爭?天子便是太後所生,兩人還需要爭什麼呢?這是奸臣與陛下之爭也!先皇駕崩之後,群臣多輕視陛下,欲架空陛下,隻因有太後與大王坐鎮,故而不敢如此...奸臣不能達成自己的心願,就想先破天子之盾!”

兩人頓時吵了起來。

劉長始終都是在沉默著。

這兩人的話,都不能信...麾下四個舍人,每個人的政見都是不同的,季布希望太後輔佐陛下,召平希望群臣輔佐陛下,張不疑希望自己輔佐陛下,欒布倒是沒有什麼想法,隻在意自己的事。

“哎!大王怎麼又....”

灌嬰急匆匆的來到了這裡,正要開口,看到張不疑和欒布用劍逼著季布,也是一愣,“出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

劉長說著,又對欒布和張不疑說道:“收劍。”

兩人收起了劍,劉長沒有跟灌嬰多說什麼,直接離開了這裡,走在路上,灌嬰幾次想要詢問,劉長都不給他機會,總是打斷他。灌嬰隻好作罷,他們繼續朝著荊國趕去,劉長不複往日裡的活潑,忽然就變得嚴肅了起來,這讓灌嬰反而有些不習慣。

他也詢問了幾個舍人,可舍人們也搖著頭,並不說話。

夜間,甲士點上了篝火,劉長就坐在火堆旁,呆滯的看著麵前的篝火,一動也不動。

欒布坐在了他的身邊,一同烤著火。

“大王不回去嗎?”

“來不及了,若是由陳平這廝來負責...現在回去,大概是可以去王陵墳前祭拜了。”

欒布長歎了一聲,問道:“若是群臣與太後相鬥....大王要怎麼辦?”

“當然是幫著阿母來乾掉群臣。”

“那若是陛下與太後...大王又要怎麼辦呢?”

劉長沉默了許久,“回唐國。”

欒布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唐王,隨即說道:“其實,季布和召平的話都不能相信...他們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揣測這件事...我雖不知什麼大事,但是我知道,無論是陳侯,還是太後,都絕對不是愚蠢的人...他們做事周道,絕對不會引起大亂。”

“我想...荊國之事,也未必就是假的。”

“畢竟,楚荊吳連成一片,其實對廟堂來說是有威脅的...如今楚王尚且可以震懾,可楚王年紀也不小,如今楚國最強,能震懾吳荊兩國,若是楚國出了問題,吳荊卻壓不住他。”

“因此,將荊國除國,將這裡作為震懾吳楚的堡壘,這絕非是錯誤的。”

“王雄這個人有賢名,可他對荊王忠心耿耿,若是荊王留下遺令,讓他務必保全其國,也難說他會不會謀反。”

劉長點了點頭,“我知道。”

“欒布啊...權力就真的那麼重要嗎?為什麼我就體會不到呢?”

“大王赤子之心,視權勢如糞土..況且這件事,也並非是為權,這是為國...大王不也為了唐國四處乞..求助嗎?”

“你剛才想說乞討是不是?!”

“臣不敢!”

“好你個欒布!來,正好寡人許久不曾與你練劍...看看你的劍法是否見長!”

“大王!!明日還要趕路呢!!”

次日,灌嬰看著又回到了原先模樣的劉長,心裡滿是困惑,這娃娃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灌侯!灌侯快停車!那裡有一美人!”

灌嬰黑著臉,下令快速前進。

這次遠行,不隻是要坐車,還要坐船,劉長並不怕,在船上跑來跑去的,指著水麵大叫道:“那裡有大魚!!有大魚!”

欒布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就怕他落水。

而張不疑此刻卻是臉色蒼白,緊緊抓著一旁季布的衣袖,季布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怕水?”

“不...不怕。”

“不怕就好...你可不知道啊...我們這裡每年都有溺水的人,隻要一吹風,這船隻晃動的厲害,說不定就沉下去了,你會水吧?不會也無礙...不會太疼的...”

張不疑臉色更加蒼白了,渾身都在顫抖著。

眾人大笑。

船隻靠岸,張不疑幾乎是第一個衝出去的,站在地麵上,他大口的喘著氣,眼裡滿是驚懼。

劉長等人又走了一段路,終於看到了浩浩蕩蕩的迎接隊伍。

荊王世子劉逋率領荊國群臣,擺出了隆重的陣勢,前來迎接劉長。灌嬰冷著臉,正在打量著這些人,大概有百餘人,左右有三十多位甲士,後方還有一些人,將領們左側,披甲的有十餘人....

劉長抬起頭來,戰車拉著他,走在最前方,灌嬰卻不斷的給身邊的劉不害低聲說著什麼。

這是劉逋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唐王,這唐王看起來比自己年長很多,個頭高大,都快與成人一般,看那神色,果真是傲慢無禮都不曾正眼看自己一下,劉逋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一旁的王雄。

王雄低聲說道:“那位便是唐王...大王不必害怕,臣先前往迎接,您隨後行禮拜見。”

劉逋點了點頭,群臣看著唐王那張狂的樣子,也是竊竊私語。

王雄最先朝著唐王車架走了過去,劉逋小心翼翼的跟在王雄的身後,想著等會要如何行禮拜見。

他看到王雄走上前,畢恭畢敬的朝著唐王行禮,唐王下了車,拽開了身邊幾個人,走到了王雄的麵前,兩人說了些話,可劉逋並沒有聽清,就在他準備上前拜見的時候,看到那唐王猛地掄起了拳頭,一記重拳狠狠落在了王相的臉上,王相直挺挺的倒了下來。

劉逋目瞪口呆,再一次對唐王的蠻橫有了全新的認識,而就在這個時候,唐王左右的親兵們開始了衝鋒,迅速與荊國的群臣打成了一團,雙方交戰,劉逋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目光隻是放在那唐王的身上,唐王帶頭衝了過去,拳打腳踢,在群臣反抗之後,甚至拔出了劍。

片刻之內,荊國群臣就被綁了起來,唐國士卒扛著他們,迅速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劉長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笑嗬嗬的走到了劉逋的麵前。

劉逋抬起頭來,驚恐的看著他,“兄...兄長...”

“你也來吧!”

劉長一把抓著他的手臂,拽著他便上了車,大軍即刻返回。

劉逋嚇壞了,縮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一旁的將軍看起來很是憤怒。

“大王怎麼能親自動手呢?若是傷了大王,我如何向太後交代!!”

“無礙,寡人又沒受傷,記下來了嗎?寡人初次作戰,擊倒八人,俘虜二十四!哈哈哈,欒布,看到了嗎?我剛才一拳就打的王雄暈過去了!!!”

欒布方才沒能攔住劉長,此刻黑著臉,很是不悅的說道:

“看到了...大王麵對年過花甲的敵人,毫無畏懼,一拳一個,乾淨利落,實在是令人“敬佩”!”

“額,寡人還生擒了荊王世子!!”

“對,大王抓年不滿十歲的敵人,真的是一抓一個準!定然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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