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來,就多休整一段時日。”
劉盈認真的囑咐道。
劉長苦笑了起來,“這不行啊...戰事並沒有結束,我還得帶著人馬回去...唐國不能沒有我坐鎮。”
劉盈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那就坐鎮後方,不要再衝殺了。”
“兄長放心吧,不會這樣的。”
劉盈點了點頭,說道:“你是唐國的王,並非是猛將...你麾下的猛將也不少,不必親自去衝鋒,你多跟淮陰侯去學習,不要再學項羽了!”
劉長傲然的說道:“寡人在唐國,恩澤萬物,就猶如天上的太陽,太陽怎麼可能滅亡呢?!不會有人能傷到寡人!”,劉長這麼一開口就是老暴君了,劉盈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廝若早生千年,倒是能與夏桀成為誌同道合的好友!”
曹皇後也是輕笑了起來,問道:“大王在唐國可曾納妾?”
“哦,寡人光顧著家國大事了,尚且沒有...”
“寡人這次返回唐國,就要將河南地徹底納入唐國,設立一郡,派遣民夫在這裡修建城池,再修建馳道,讓寡人隨時可以前往...寡人還準備在河南地設立一個宮殿...作為寡人的配宮,那裡很是清爽,夏日最是舒適...”
“長!要以民為重!”
“哦...”
“哥,我準備三天後就出發..先去拜見阿姊,然後再去太學見一見大賢,就要走了。”
“嗯...不要空著手去,去太學不要惹是生非,要尊重那些的大賢....”,劉盈喋喋不休的說起了道理,劉長無奈的聽了起來,自家這哥哥什麼都好,就是總是講一些大道理,劉長還不能不去聽。
這些年裡,呂後逐步的放權給劉盈,讓劉盈負責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劉盈倒也有些長進,有呂後作為依仗,還真做了不少事,其中最大的事,便是召集天下大賢,編寫了一本《農曆律》,這本書上所記錄的都是農學方麵的事情,劉盈將這本書推廣到了全天下,要求所有的官吏都去學習。
劉長從皇宮裡離開,便去拜見大姊和姊丈。
“哈哈哈,姊丈!”
劉長開心的跟張敖拜見,張敖抬起頭來,看著高大的劉長,急忙回禮,又讓張偃出來拜見舅父,劉長驚訝的看著張偃,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都長這麼大了!”
“舅父!”
張偃恭恭敬敬的拜見,個頭比他阿母還高,不過看起來還是很乖巧,劉樂白了劉長一眼,冷哼著轉過頭去,不理會劉長,劉長諂媚的笑著,坐在了劉樂的身邊,“姊?大姊?”
劉樂身形有些嬌小,甚至還不如呂後,因此,劉長和她坐在一起,那感覺就好像是大狗熊坐在兔子身邊一樣,尤其是當這頭狗熊滿臉諂媚的朝著兔子低頭的時候,場麵實在是說不出的違和。
“你這豎子...”
劉樂開口,沒罵上幾句,眼淚便不斷的掉落。
劉長束手無策了,急忙認罪。
“我是豎子,我有罪,讓大姊擔心..都是我的過錯..”
看到劉樂這個模樣,張敖不由得皺起眉頭,訓斥道:“長來拜見,你怎麼還哭呢?他又沒事!何必如此!長弟此舉乃英雄之...”
“誰愛當英雄誰當去,大漢是沒人了嗎?讓諸侯王親自出征?”
劉樂直接打斷了張敖的話,張敖有些生氣,正要訓斥幾句,可看到坐在劉樂身邊那跟熊一樣的長弟,還是閉上了嘴,這廝就是啥也不說,坐在那裡,都帶著一股壓迫感,凶神惡煞的,看著就特麼的嚇人。
“姊...你彆凶我姊丈啊...他說的也...哎!哎!!”
劉樂揪著劉長的耳朵,“怎麼,我說不得你們嗎?!”
“說得!說得!”
“你長大了是吧?!”
“沒有,沒有。”
看著麵前齜牙咧嘴的劉長,劉樂這才放手,張偃隻是低頭憋著笑,劉樂看到了他的表情,罵道:“你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出去給你舅父準備吃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在這傻笑,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承受了無妄之災,張偃急忙走出去準備。
吃好了飯菜,劉長這才跟大姊告彆,又邀請她來唐國,張敖和張偃親自去送他,走出了府,張敖這才長歎了一聲,說道:“長弟啊,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你大姊聽聞你領軍出征,沒有了下落,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之後便哭著要來長安...”
“你做事之前,也得想想你的家人。”
“不隻是你大姊,趙王,楚王,梁王,齊王,吳王他們都要坐不住了...你差點弄得天下大亂啊,你不知道吧,長沙王聽聞這個消息,執意要帶著軍隊北上...軍隊都差點要開到南陽了,群臣大驚,急忙上奏彈劾,也就是太後仁慈,赦免了他的罪行,讓他回去...你險些就要了他的命啊。”
“梁王數次上奏,要求出兵,太後不許,他又運送大量的糧食前往唐國...連他的國相都來彈劾他...”
“趙王更是直接將全國的軍隊都派了出去。”
“齊王派遣自己的兒子帶著軍隊前往救援...”
劉長聽的目瞪口呆,他有些愧疚的撓了撓頭,“唉,我沒有想到...我會跟他們答謝的...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張敖點了點頭,很是認真的說道:“你已經長大了,做事之前,一定要三思而行,你不隻是一個人,你的身後,還有很多愛你的人...”
劉長從大姊這裡離開之後,卻沒有前往太學,反而是來到了樊府。
樊噲對於他的到來,還是非常開心的,樊噲看著他,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大哥,或者是年輕時的自己...樊噲執意讓劉長坐在自己的身邊,跟他一同飲酒,吃了酒,樊噲就喋喋不休的說起了從前的戰事,他炫耀著自己的戰績,講述自己年輕的時候如何一馬當先,先登破城。
劉長也不退縮,傲然的說起了自己是如何衝進敵營,用長矛重傷了匈奴的王。
兩人交流著作為猛將的經驗,那番話卻聽的姨母心驚膽戰。
兩人吃了酒,便又在府邸內轉了起來,樊噲走在路上,笑著說道:“你這豎子做的真不錯!若是你阿父還在,一定也會很開心,或許還會賞你酒喝....伉那豎子給我寫信,跟我抱怨,說他不受重用,每天都是運箭矢什麼的...”
“哈哈哈,你做的很對!”
“就那豎子,驕橫慣了,又沒有你這樣的勇力,上了戰場不是被敵人殺死就是被自己的主將誅殺...應該讓他多磨礪。”
“治軍以嚴,你千萬不要因為親情或者彆的什麼就縱容他們,若是惹了事,就按著軍法來處置,不要顧及!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們好。”
“長啊,能不衝鋒,就不要衝鋒...你不知道...當初那些老兄弟裡,就我們這些衝在最前頭的老家夥死的最快..我年輕的時候,受傷就像是被啄了一口,完全不在意...到了我年邁的時候,渾身都痛,處處都是傷..我現在已經拉不動弓了。”
“若是我哪天不在了...家裡人就托付給你了。”
“幫我教育好伉和市人,照顧好卿。”
劉長沉默了片刻,“姨父你比我還壯,且得活著呢。”
“哈哈哈,我現在連你姨母都打不過了...”
“我記得姨父以前也打不過啊。”
“你這豎子!”
兩人說了許久,樊噲打了個哈欠,指了指不遠處的樹,說道:“去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劉長一愣,看著樊噲離開,幾步走上前,正好看到躲在樹後的樊卿,樊卿此刻麵色羞紅,跺著腳,“阿父是怎麼看到我的啊!”
“可能是因為你太香了...”
劉長說著。
劉長主動來撩,樊卿更加慌亂了,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你這是掛了幾個香囊啊,弄得我鼻子都癢了,你是沒去洗浴嗎?!”
劉長接著說道,樊卿勃然大怒,“你說什麼呢!”
樊卿與劉長坐了下來,劉長說起了自己的煩惱。
“你是不知道啊...我還在為自己的戰績沾沾自喜呢,結果我那些哥哥們差點出事,我害了他們啊...想的太少,閱曆太少啊。”
“我有時候也是在想...我發動的這場戰爭到底對不對...有很多人都死掉了...”
當劉長坐在樊卿身邊的時候,他不會吹噓,也不會說些場麵話,他總是說起那些不敢與他人訴說的心裡話,包括他的煩惱,他的糾結,而樊卿隻是認真的聽著他來說,一雙眼睛幾乎刻在了劉長的身上,一動也不動。
“你覺得呢?”
當劉長轉過頭來看著她的時候,樊卿這才移開了自己的眼神,“我覺得你做的對,如果你不打仗,會有更多的人死在匈奴人的手裡...現在的犧牲,是為了保護更多的百姓...”
劉長笑了起來,“你這麼說我就輕鬆了很多。”
“我原先一直都很喜歡打仗,想著騎馬奔馳戰場多帥啊,可是這一路上,我的很多兄弟都死了...我帶走了一千人,到現在,就剩下七百人...其他人再也回不到家了...還有很多兄弟受了傷..唉...打仗不是一件好事。”
“我現在不喜歡打仗了...但是有些時候,不得不去打...”
劉長輕聲說著。
樊卿忽然拉近了些距離,小心翼翼的將頭靠在了劉長的手臂上,她也想靠著劉長的肩膀,但是劉長太高了,她靠不上,樊卿的個子也開始長,畢竟是樊噲的女兒,比曹姝要高很多,可在劉長身邊,還是顯得很小。
當樊卿靠在劉長身上的時候,劉長隻是一愣,卻沒有說話。
兩人安靜的坐了下來,若是可以,樊卿真的希望時間能永遠的停留在這一刻。
“我回去了啊...明天還得去太學呢。”
在劉長離開之後,樊卿回到了自己的屋,她茫然的坐在床榻上,神色呆滯,就連阿母走進來都不知道,呂媭有些心態的看著女兒,輕輕坐在了她的身邊,“卿?”
樊卿猛地驚醒,轉過頭來,看著身邊的阿母。
“阿母!”
樊卿笑著,眼眶卻有眼淚掉落。
呂媭將她摟進了懷裡,在阿母的懷裡,樊卿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阿母...我是不是很差?是不是很難看?”,呂媭摟著女兒,歎息著,“怎麼會呢?這些年裡,不知多少人來找我,都想要迎娶你...”
“那他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怎麼會不喜歡呢...隻是他自己感受不到而已。”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他分不清對你到底是友還是愛...這很正常。”
看著女兒還在哭,呂媭皺了皺眉頭,嚴肅的說道:“你彆哭!我教你個辦法,保證能讓他向你坦白心意!”
樊卿擦著臉上的淚痕,抬起頭來,看著呂媭。
“你騙我!”
“沒有...來,你聽我說...”
當呂媭回到了主室的時候,樊噲正在等著她。
“如何?”
呂媭沒有回答,隻是坐在了一旁,有些不悅的說道:“難道真的要讓我們的女兒去做妾嗎?!”
樊噲笑了起來,“我不過屠戶出身,你也不過富戶而已...何必在意那些腐生們口中的東西呢?長為人重情,他絕對不會虧待了卿,有他照顧著,他們都不會有事...”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急著將她嫁出去呢?甚至寧願給人做妾?”
樊噲抿了抿嘴,笑著說道:“我們都老了...給她找個歸宿,也挺好。”
呂媭沒有再說話,兩人便準備休息了。
夜裡,躺在榻上的樊噲的額頭不斷滾落著汗水,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樊噲死死咬著牙,怒目圓睜,忍受著來自全身的劇痛,這鐵打的猛將,卻始終都沒有呼一聲。
次日,劉長一大早就來到了太學。
對於太學而言,劉長絕對是他們耳熟能詳的大人物,畢竟,負責太學的浮丘伯,整日都跟學生們吹唐王,整日都是以唐王的事跡來鼓舞他們,甚至說出了“天下之賢,莫如唐王”這樣的話。
浮丘伯這樣的態度,使得很多人都對他有些不屑,叔孫通都沒有這麼露骨的去吹捧唐王,你卻吹上了。
而浮丘伯這個人,跟叔孫通皆然不同,他為人很剛的,原先他拜見高皇帝,都是直言不諱,敢跟高皇帝硬剛,跟叔孫通完全不同,因此,高皇帝方才重用了叔孫通,而沒有任用浮丘伯,浮丘伯便去了楚國。
就是麵對呂後,這人也敢說很多人不敢說的東西,例如,呂後先前在考慮是否要放權給天子的時候,浮丘伯便麵見太後,“天子溫和知禮,所患者乃強臣也,今太後坐鎮兩宮,群臣不曾有欺君者,何不讓陛下處事呢?”
呂後這才放權與天子。
浮丘伯得知唐王要來,即刻帶著眾人前來迎接,劉長也是很喜歡這個老頭,急忙上前跟他拜見,兩人熱情的寒暄了起來,互相吹捧,浮丘伯便帶著劉長去參觀太學,浮丘伯開心的說道:“先前大王整頓太學之後,太學煥然一新,已經培養了不少的能吏!”
“各個方麵都有了製度,不再像從前那樣散漫,權貴之子也不敢輕視...”
“大王此舉,當真是造福社稷!”
“整個太學的學子,都該拜謝大王的恩德!”
“哈哈哈,浮丘公過譽了!”
劉長謙虛的說著。
兩人邊走邊聊,太學的學子們驚訝的看著劉長,紛紛觀望,劉長認真的說道:“太學的學子,都是我大漢最優秀的年輕人,寡人這次討伐匈奴,收複了河南地,準備在這裡設立郡縣,這就需要很多的官吏。”
“太學職責重大,希望能為唐國輸送更多的官吏,用來治理這些歸化的地區。”
“這些地方雖然偏僻,可教化之事,乃是大功德。”
劉長來太學的目的很簡單,來要官吏的,浮丘伯頓時也明白,即刻為劉長舉薦了幾個不錯的學子,劉長接見了他們,笑著跟他們寒暄了許久,到最後,劉長離開之前,緊緊握著浮丘伯的手,“請您多幫幫唐國,唐國上下,都應然不忘了您的恩德!”
“大王放心吧!唐國是天下的壁壘!臣豈能不幫?!”
劉長決定要離開了,他先是回到了皇宮裡,跟阿母告彆,呂後倒是不在意,隻是揮了揮手,讓他快點走,劉長抱著小劉安,親了很多下,認真的說道:“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你大母...知道了嗎?”
“不要惹她生氣,要聽她的話!”
“母!”
劉安隻是叫著。
“叫父!”
“母!”
“父!”
“母!”
當劉長與家人們告彆,來到了城門口,準備返回唐國的時候,呂釋之卻是怒氣衝衝的追了過來。
“舅父?”
劉長驚訝的看著他,急忙下了車,前往拜見。
呂釋之很生氣,他拄著拐杖,憤怒的質問道:“你為何不來偷我家的羊呢?難道去了唐國,便看不起我這個舅父了嗎?”
劉長哭笑不得,急忙解釋道:“舅父...我這次討伐匈奴,吃了半年的羊,故而如此,並非是輕視之意啊。”
“這我不管,來人啊!”
呂釋之一聲令下,頓時有家人將羊帶到了劉長的麵前,呂釋之正要說話,忽然又咳嗽了起來,緩了片刻,他才看著劉長,認真的說道:“帶回去吃吧...下次若是再來長安,可不能不來我的府邸啊...你大哥不與我親近,從來都不拜見我...”
劉長拜謝,收下了呂釋之送來的羊,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舅父。
劉長正準備離開,樊卿卻又來了。
劉長嘀咕了起來,走到她的麵前,“你又是來送什麼的啊?”
“送口信的。”
“說吧。”
“我下個月便要成家了...到時候你可以來參加。”
“你說啥?!!”
劉長瞪大了雙眼,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