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被高皇帝所支配的恐懼(1 / 1)

“大王,如今之事,陛下病重,不能動彈,隻有大王能主國事,行周公之德,布道德與天下,可以尊陛下為太上皇,大王登基為帝!”

“天下仰慕聖天子的治理已經很久了,大王的賢德之名,沒有人是不知道的!先帝在世,曾留下遺詔,未來安定天下的人,便是朕的唐王!”

“如今陛下身患重病,大王親自服侍在他的身邊,然國家的事情不能沒有人來治理,臣懇請大王登基為帝!挽救天下之蒼生啊!”

當叔孫通朝著劉長大拜的時候,劉長看了看宣室殿,想著那“病入膏肓”,“命不久矣”,需要兩三位妃子來服侍自己的兄長,臉色頓時就更黑了。

自從劉長謀反之後,叔孫通是第一個來拜見他的大臣,而且,也是第一個請求他登基為帝的大臣。

叔孫通的臉上掛著笑容,這位負責禮法的大臣,此刻正在為劉長找著各種登基的借口,從他嘴裡說出這件事來,不知情的還以為劉長不是個昏君呢!

叔孫通不在意誰是皇帝,他隻在意這位皇帝能否會需要自家學派。

劉盈雖然不會輕視儒家,可更傾向於黃老,不隻是劉盈,其餘的諸侯們,在老師的影響下,也成為了黃老學派的忠實門徒,若是例外的,那就隻有楚王和唐王了。

楚王的老師是儒家的,因此對儒家極為的看重,甚至連兒子都派到長安來,跟著浮丘伯來學習。

至於唐王嘛,也說不好他到底是哪個學派的,不同的環境下他的學派也就不同。

不過,比起劉盈而言,劉長沒有固定的立場,叔孫通相信,隻要他能展現出儒家的作用來,這位新皇帝就一定會重用儒家學派的思想!

事實也正如叔孫通所想的那樣,聽到叔孫通的這些話,劉長沒有生氣,隻是撫摸著下巴。

“叔孫公啊...當初我阿父立大父為太上皇,這是因為孝道,不願意看到他對自己行禮,寡人尊兄長為太上皇,怕是不妥啊。”

“大王這也是因為孝道啊!陛下因病無法治理國家!大王寧願背負惡名,也要協助陛下來治理國家,這樣的舉動,難道還算不上是孝順嘛...”,叔孫通說著,感動的落下了眼淚,他激動的說道:“有陛下這樣賢明的君王,何愁大漢不治呢?!”

“放肆!朕隻是一個諸侯王!豈能稱為陛下?!”

“陛下!這是臣肺腑之言啊!”

“好了,起來吧!”

劉長揮了揮手,叔孫通起身,謝過了陛下,這才坐在了劉長的身邊,劉長說道:“今日寡人來治理朝政,就怕天下之人多有惶恐,我知道叔孫公麾下門生眾多,又曾作禮,若是能稍稍安撫天下之心,那寡人定然欣慰!”

“陛下放心!臣這就去做!”

叔孫通朝著劉長再三行禮,這才小心翼翼的離開了。

劉長不由得笑了起來,難怪阿父會那麼喜歡叔孫通,這人也確實不錯啊。

就在此時,有近侍入內,提醒道:“大王..是否要去赴宴?”

“去。”

這宴席是劉盈所舉辦的,大概是為了慶祝劉長謀反,當劉長趕到的時候,眾人已經差不多到齊了,劉盈看到他到來,急忙起身,招了招手,便要他坐在上位,劉長大手一揮,直接坐在了呂後的身邊。

劉盈紅光滿麵的,這幾天過的那是相當滋潤。

奈何,這裡有呂後在,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劉長到來之後,呂後便急忙問道:“這幾天的奏表處理的如何?可有什麼大事?”

“沒啥大事...周勃去打胡人了...據說首戰便斬了對方的將,嚇得胡人的軍隊四處逃竄...”

“這周勃還真的是厲害,什麼仗都能打...給如意當國相,實在是太浪費了!”

呂後還想要問,劉長說道:“阿母啊,這些事就交給我,你不必擔心!我連唐國都能治理好,還治不好這大漢嘛?”

呂後瞥了他一眼,又問道:“張蒼什麼時候到長安?”

“額...阿母怎麼知道?”

“嗬嗬,你能在宣室殿內坐三天,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唐國的事情,由王陵來操辦,就足夠了...反正可以當國相的大臣多的是...張相我得弄過來...這邊就缺少他這樣的,算了,算了,這些都不說了,這是家宴,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呂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麼,眾人一同吃起了肉,劉長狼吞虎咽,連安麵前的肉都要搶,弄得安嚎啕大哭,這廝卻哈哈大笑,還說什麼讓肉給父是孝道之類的,氣的呂後險些就要動手。

眾人都很開心,大概是注意到自己在這裡,除卻劉長其他人都有些拘束,呂後早早便準備帶著安回到長樂宮,離開之前,她特意對劉長吩咐道:“長啊,我聽聞你重用叔孫通,還賞他爵位,作為人主,不能憑借著自己的好惡來賞罰群臣。”

“伱要做到公正,有功勞的人必須要賞賜,有罪過的人不能赦免,不能因為你自己的好惡而決定這樣的大事!”

“叔孫通再吹捧你,也是另有用心的,不能隨意賞賜...便是你的仇人,你也不能動怒,多學學你阿父封雍齒的事情!”

“阿母放心吧!我絕對不是那種公報私仇的人!”

劉長信誓旦旦的說道。

呂後離開之後,宴會的氛圍顯然就輕鬆了很多,曹皇後坐在劉盈的身邊,臉色略微落寞,也不知在想著什麼,劉長笑著說道:“大姊,兄長你可得好好管教啊,如今他不再忙與國事,就怕他不懂克製,您得看著他!”

曹皇後這才笑了笑,說道:“長...大王請放心吧。”

“說什麼大王呢,還是長弟聽著順耳!”

“好。”

“來!祥!過來!”

劉長將劉祥擁在懷裡,揉著他的頭,前端時日的變故,將這個半大的小子給嚇壞了,原本還很鬨騰的小家夥,忽然變得有些沉默,不敢開口,劉長應對孩子還是很有一手的,跟他鬨了片刻,劉祥便敢開口了,他低聲的說道:“仲父,有甲士來凶我...”

“嗯??誰敢來凶我的猶子?!”

“明日,我帶你在這皇宮裡轉一圈,你給我指出是誰,我非打爛他的頭!”

或許是高大的仲父確實能給與極大的安全感,祥重重的點著頭。

“祥啊,你不必害怕,這裡有仲父在呢,誰也不能欺負你!”

“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來告訴仲父,看到仲父這手臂了嘛?一拳打過去,到現在都沒有人能擋得住的!”

劉長炫耀著自己那粗壯的手臂,讓劉祥掛在自己的手臂上,直接抬起了他,劉祥開心的大叫了起來。

曹皇後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

彆的不說,劉長對這猶子還是非常寵愛的,還常常抱怨自家那位安不類父,沒有祥這麼像自己。每次外出,都定然不會忘了給祥買東西,祥也特彆喜歡這位仲父,嚴格來說,各地諸侯王們的小家夥們,都非常喜歡這位仲父,因為這仲父很好玩,會講故事,還願意聽他們說話,幫他們出頭。

包括四哥的那個小兒子,也總是給劉長寫信,先前劉長給他送了幾隻獵犬,那小家夥開心的不得了。

然後,各個兄長們的孩子就開始瘋狂給仲父寫信了,都是想要禮物的。

明明劉肥才是最年長的,可那些猶子們卻統稱劉長為大仲父,大概是因為在他們的眼裡,劉長又高又壯,是某種意義上最大的仲父吧。

而劉盈的其他幾個兒子,卻跟劉長不是很親近,主要就是因為他們的生母,總是刻意奉承,假借孩子來聯絡劉長,想要借助劉長的勢力往上爬,而劉長對這類的行為很是厭惡,因此也就不親近。

劉長和劉盈兩人喝的爛醉,互相扶持著,唱著歌,便搖搖晃晃的離開了,說什麼要遊園為樂。

曹姝坐在了曹皇後的身邊,“姊。”

曹皇後並沒有看妹妹的臉,反應有些冷淡。

“大姊,您為何要如此對我呢?”

“我做錯了什麼?”

“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曹皇後平靜的說道。

曹姝很不理解,她低著頭,認真的說道:“我很小的時候,你就帶著我去玩...我要什麼,你都會想辦法給我弄來...阿父在外,阿母忙著家裡的事情,你給我做飯,給我洗衣服...不曾讓我吃過半點苦。”

“阿父阿母都不在了...兄長外派為官,在這裡,我就你這麼一個血親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呢?”

“因為我是皇後...而是你最強大的諸侯的妻。”

“仲父,今天開始,您就不必再擔任國相了。”

劉長認真的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陳平,斬釘截鐵的說道。

陳平瞪大了雙眼,神色茫然,怎麼新君執政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罷免了我嗎?老夫這些年裡,為你扛了多少鍋?!

向來公正,從不以私人好惡來影響到自己判斷的唐王,做出了執政之後最大的一個決定,罷免陳平的相位。

陳平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唯。”

“仲父,您不要生氣,這並非是因為私情,張相準備前來,寡人得給他騰出一個位置來,所以隻能罷免了您!”

“多謝大王,您這麼說,我確實就不太生氣了。”

“既然如此,那臣便告老還鄉了...還望大王保重...”

陳平緩緩起身,便要行禮告彆,劉長急忙拉住了他,“不是,仲父啊,這天下還需要您,您不能離開啊!”

“那大王到底要我怎麼做呢??”

陳平此刻心裡也是有氣,他這些年裡,雖然沒有明說,可還是幫了劉長不少忙,結果這廝大權在手,第一件事就要罷免自己,什麼叫兔死狗烹?顯然這就是了。

劉長卻笑吟吟的拉著他,認真的說道:“仲父啊,先前的九卿,我罷免了三位,其中這少府的位置,實在是找不到人來擔任,就隻能讓您來了。”

所謂的少府,可以理解為天子的管家,管理皇室私財和生活事務,這個位置不能說不重要,可是比起相位,那還是不夠看的。此刻的相權還並非是後世的那種,說個最基本的,天子批閱奏表之後,相國還得看看,能不能去做,若是覺得不能,是可以反駁,直接退給天子的。

而群臣在名義上,遇到事情或者要推行政策,都是要通過國相。

三公九卿裡,九卿反而像是國相的屬官,諸事都要國相來負責,權力極大,像曹參時刻,曹參敢毆打天使,訓斥劉盈,這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蕭何也敢這麼做,他敢公然頂撞劉邦,劉邦也隻能忍著,實在忍不了,就讓他嘗一下廷尉三日行。不過,這也就是劉邦有那樣的威望,你要是換劉盈來,那事就大了。

從相國到少府,陳平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劉長笑著將陳平按了下去,讓他坐下來,這才低聲說道:“我已經為您找好了屬官!”

“在留地的張不疑那個弟弟,在唐國的晁錯...您的兒子陳買....”

劉長說出了一長段的人名,又說道:“還有很多年輕的才俊,唐國有個年輕人,他的父親曾是強盜,因此被派往唐國,可他卻奮發圖強,年紀輕輕便在唐國廷尉擔任屬吏...我已經下令,讓各地都舉薦這些年輕的才俊,讓他們都來擔任您的屬官!”

陳平眯著雙眼,“大王要改少府之職?”

“不錯...以後,少府便要擁有協助天子處理奏表的能力...天下的大事,我便全部托付給您,全部都由您來決定,縱然國相也不能乾預!”

“少府原本就在宮內辦事,正好,以後天下的奏表就派往少府,由少府整理,決策,由您來告知我就好!”

陳平瞥了劉長一眼,“大王為了不處理政務,也是絞儘腦汁啊。”

“咳咳,寡人並非是怕做事,隻是,如今的大臣,大多年邁,若是不趕緊培養出接班人,隻怕以後就真的無人可用了,寡人這也是想要快點培養出一批能做大事的年輕人,作為後備之用!”

陳平一愣,若是按著劉長這麼說,那這個少府的位置,那還真的是格外的重要,甚至必須要一個天子最為信任的心腹來擔任,陳平有些狐疑的看著劉長,“大王就如此信任我?這樣的位置,難道不該交給張相,或者欒布來做嗎?”

“不,就是仲父你了!”

“整個廟堂內,其實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仲父您了。”

“哦?這是為何?”

“因為仲父是我知道的最聰明的人。”

“隻有愚蠢的人,才會想著如何欺騙我,如何為自己謀利...仲父是不會那麼做的,仲父有遠見,明白事理,而且,我相信,國事交給仲父來操辦,天下的奸賊惡吏,都躲不過您的法眼,也根本逃不過您的手段,沒有人可以騙到您...”

“仲父,我願意將國事托付給您,您能幫我嗎?”

劉長認真的看著陳平。

陳平眯了眯雙眼,“大王實在是高看了臣...臣壓根就沒有這樣的才能。”

劉長很是急切,正要說話,陳平便傲然的說道:“既然大王如此哀求,又怎麼能不幫呢?”

“哈哈哈!好,仲父!實在是太好了!您放心吧,等你死了,我一定給你選一個最好的諡號!”

陳平臉色一黑,“這就不勞煩大王了,那臣便去少府接任了。”

劉長並不像劉盈這樣做事拖遝,他是想到了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遲疑,少府的事情,就是他最近才想到的,他實在是受不了這奏表了,因此便想要選出一批心腹來,越年輕越好,讓他們來幫助自己批閱奏表,他們的地位不高,權力卻極大,又隻聽命於自己,必要的時候可以外放為官吏,其他的時候就來幫自己處置國事,多好啊!

一來讓自己少遭罪,二來也能避免國事的決定權重新落在群臣的手裡。

在次日召開的朝議上,劉盈乾脆就沒有來,隻有劉長在,劉長也毫不忌諱,直接就坐在了劉盈的位置上。

群臣低著頭,皆不敢言語。

“寡人準備廢除進出關所要出示傳的法令,以後天下百姓都可以自由出入各地,群臣以為如何?”

“大王!”

劉敬急忙起身,嚴肅的說道:“若是如此,各地不能防止盜賊,戶籍混亂....”

“放屁!”

“進出個城都要耗費半個時辰,我唐國早就廢除了,也沒見到哪裡變得混亂了!”

“你們常說與民休息,知道什麼是與民休息嗎?不是不發動徭役,讓百姓們待在家裡啥也不做,是讓百姓們感覺到輕鬆自在,秦法嚴酷,什麼都要管,這才壓垮了百姓,如今讓百姓們不出示驗傳,自由出入各地又怎麼了?盜賊?我大漢的亭長是乾什麼吃的?”

劉長大手一揮,說道:“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

“還有,寡人決定,降低賦稅,罷免算賦!除田租稅之半!”

“大王!!!國庫本來就沒有多少糧食啊!!如何能再減?!”

“怎麼了?!如今匈奴新敗,短時間內威脅不到大漢,降低稅賦怕什麼,能餓到你嗎?你去過地方沒有?!你這老狗!”

“除卻唐國之外,你看還有多少人餓著肚子呢?讓百姓們餓著肚子,你國庫就是堆積著如山的糧食,哪有什麼用?!等著陳勝吳廣來搶你的糧嗎?!”

“你們這群犬入的老匹夫!”

“知道蒯徹是怎麼死的嗎?!”

劉長大聲的嘶吼了起來。

在這一刻,群臣再一次想起了被高皇帝所支配的恐懼,跟劉盈待得時日有些久了,他們都忘了,曾經那位在廟堂裡動手的皇帝。比起劉邦來說,劉長已經很克製了,起碼,他沒有動手,隻是臟話連篇,大聲辱罵。

史官的手顫抖著,完全不知該如何記錄。

與此同時,唐王謀反...哦,唐王扶持兄長的事情也傳到了天下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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