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們在前方開路,甲士目不斜視,緩緩前進。
周勃和欒布同乘一車,兩人正在商談接下來的河西之事。
“稽粥丟了河西,定然會前往西域西域小國很多,一城為一國,彼此爭鬥不休,絕對不是匈奴的對手。”
欒布說起了自己的看法,周勃卻顯得有些冷淡,隻是輕輕點著頭。
“我們得遏製匈奴,拉攏諸國,與匈奴爭奪西域之地。”
欒布說著,忽然又問道:“周公莫不是看輕我?”
“不敢。”
“那您為何一言不發呢?”
周勃看了欒布一眼,問道:“稽粥治軍,比起冒頓如何?西域諸國,比起遼東外三部如何?"
欒布一時語塞,他苦笑著說道:“我知周公善戰,隻是,河西初立,大王派遣我們前往,不隻是要我們討伐匈奴,更多的還是要治理好河西啊,稽粥不比冒頓,可河西也不比燕唐啊”
“成事在人。”
周勃平靜的說道:“治理河西的事情,欒君自己決定便是”
欒布聽出了他的話外音:你做好國內的事情,國外的彆管。
“周公不會一到河西,就要帶人殺進西域吧?”
欒布看起來有些擔憂,“河西能撐得起一場大戰嗎?周公如此不成啊,我們沒有甲士,沒有糧食,不能冒然出戰!”
“匈奴人定然也是這麼想的。”
欒布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這個倔強的將軍,隻好說道:“戰事我不會乾預,可還是希望您以河西為重!”
“那是自然。”
長樂宮內,樊卿抱著勃,劉長坐在一旁,傻笑著。
這孩子對太後而言,是親上加親,怎麼看怎麼喜歡,可惜,太後年紀越來越大,有些抱不動孩子了。
樊卿有了孩子,可還是擺脫不了那孩子氣。“大姊?他真的不需要吃肉嗎?“
曹姝瞥了她一眼,“哪裡就能吃肉吃肉還得長一歲呢!”
“你往上抱點!孩子都快掉下去了!”
曹姝上前,幫著樊卿調整了抱姿,滿臉的無奈。
原先是有三個孩子要照顧,這下好了,四個孩子了。
太後逗了逗孫子,忽然看向了劉長,“長啊聽聞敖相助劉敬,做了不少大事?”
“是啊,阿母,我這姐丈是真的厲害,對各地的豪族那是了如指掌啊,他去幫助劉敬,劉敬那是如虎添翼!”
“這廝倒是有些長進該賞。”
太後點著頭,對張敖似乎也有些改觀。
幾個人正在聊著天呢,劉安忽然闖了進來。"大母!!”
他大叫了一聲,撲到了太後的身邊,呂後看到他,臉上頓時洋溢著笑容,“安?你怎麼來了?”
劉安委屈的看著太後,說道:“廷尉的官吏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抓人”
“無礙,我稍後給廷尉下令。”太後溫和的說著。
劉長卻勃然大怒,“堂堂大丈夫,怎麼能一有事就來找長輩呢?什麼事是不能自己解決的?”
“寡人有如今的成就,全靠自己,從不依賴他人,全因自己的努力,遇到困難,也總是自己來想辦法解決,你為什麼就不能效仿呢?”呂後警了他一眼,“你往後再敢衝到長樂宮裡喊一句阿母幫我,我便打斷你的腿。”
劉安乖巧的依偎著大母,看向劉長的眼神裡夾雜著些得意。
劉長眯了眯雙眼,等回了厚德殿有你好看。太後揮了揮手,“有些疲憊,曹姝,你帶著他們幾個先回去。”
“長留下來。”
殿內很快就剩下了呂後和劉長兩個人,呂後示意了一下,劉長上前,扶著阿母站起身來,兩人便朝著外殿走去,劉長彎著身子,扶著她,
走在她的身邊。
“長啊齊王的五個兒子先後都被封為王,其餘子都封以侯,在原先的齊國內各有食邑除了劉襄之外的諸王,都很開心。”
“各地的諸侯王也不笨,看出了我們的用意。”
“不過,這些諸侯王都與你親近,沒有反對的想法也沒有反對的實力。”
“這樣一來,諸侯的實力倒是削弱了,隻是啊,數量卻增加了你還得想個辦法來減少他們的數量,不然,一代代的封下去,這土地遲早都是不夠用的”
劉長遲疑了片刻,“阿母,這些諸侯就非得除掉嗎?“
“誰讓你去除掉諸侯王了若是都除掉,誰來給你坐鎮南北?你在長安,能治理好這麼大的疆士嗎?!”
“那就是儘量的去削弱唄,那阿母覺得該如何去削弱呢?”
"自己去想!”“哦”
劉長低著頭來,低聲嘀咕了起來,呂後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道:“長啊,我不可能永遠護著你很多事情,還是得你自己想辦法解決,朝中多賢良,不要總是想著外出狩獵,要多跟他們詢問國事。”
“嗯。”劉長扶著阿母在皇宮內轉了一圈,呂後走得很慢,卻看的很仔細,一路上,都是在給劉長說著諸侯們的事情。這大概是太後最擔心的事情,她皺著眉頭,認真的吩咐道:“我知道你與諸侯們親近,可是,你要記住,你如今是天下之主,要以國事為重。“
“看看匈奴,冒頓逝世之後,他的幾個兒子即刻開始內戰,險些滅亡了匈奴削弱地方諸侯,不是為了現在,是為了以後你還在,沒有人敢做事,可總有一天,我們都會離開,那時,若是大漢內部爆發了內亂,那就是外敵之大幸了!“
“你現在心軟,將來就會有幾十萬幾百萬人因為你而死去你明白嗎?”
“嗯。”
劉長抬起頭來,認真的說道:“阿母,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呂後看了一眼劉長,他的臉上此刻滿是嚴肅,沒有平日裡的不正經,隻是看著他的臉,呂後便安心了不少。
“那就好。”
”你也長大了啊。”
宣室殿內,幾個大臣正在跟劉長彙報最近的情況。
隻是劉長此刻看起來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還在想著阿母的那番話,他知道阿母說的是對的,大漢這才剛剛有了起色,經不起內亂,要不斷的加強廟堂的力量,削弱地方的諸侯,
這樣才能避免出現內亂,隻是,不能采取強硬的手段,那該如何去削弱這些諸侯們呢?
像如今這樣封其子儘為王,確實能讓諸侯們的實力變少,可還是得控製他們的數量啊。
像二哥這樣,動不動生幾十個兒子,這夠封嗎?
周昌看到劉長這心不在焉的模樣,勃然大怒,罵道:“大王何以如此輕視?!
劉長一愣,急忙抬起頭來,笑著說道:“周公,寡人怎敢輕視您呢?”
周昌深吸了一口氣,強忍著怒火,“那臣方才所說的,大王以為如何呢?”
“寡人覺得您說的對!就按著您說的來操辦!”
“陛下!您為何”
張不疑瞪大了雙眼,茫然的盯著劉長。
周昌笑了起來,“大王英明!來人啊,大王有詔,將這廝拖下去斬首!”
“不是,您等等斬首?為何啊?張不疑做錯了什麼?”
周昌冷哼了一聲,就知道這昏君沒有聽自己的話。
他說道:“大王,臣是說那劉敬,他原先要修皇陵,臣不曾反對,可他這次聯合張不疑,在各地抓人抄家!為了修皇陵,就可以肆意去抄家嗎!?他們又有什麼罪行呢?“
劉長反應過來,平靜的說道:“其中另有內情。”
“大王何以如此偏祖呢?”
“劉敬的這個舉動,弄得天下人心惶惶我知道國庫缺糧,可大王也不能為了糧食如此逼迫百姓啊!!”
“大王先前賣書做獻禮,如今又抄家為獻禮,我看啊,大王乾脆下令,讓天下人都直接給您交獻禮算了,也免得遭了劉敬的謀害!”周昌挖苦道。
"對呀!”劉長眼前一亮。
“寡人可以讓他們給寡人獻禮呀?!”“寡人怎麼沒有想到呢?”
劉長激動的拉著周昌的手,真的是恨不得在他臉上親一口,“多謝周公!”
周昌目瞪口呆的看著劉長,“大大大王不會真的讓天下人為您獻禮吧??”
“寡人賢王也,不能聽取您的這個建議!”周昌鬆了一口氣,驚疑不定的看著麵前的昏君,他是真的被這個昏君給嚇到了,他怯生生的問道:“那大王準備怎麼辦呢?”
“寡人自有妙計!”
劉長看向了一旁的張不疑,問道:“寡人攻破匈奴,大治天下,這樣的功績足以祭祀上天,告之祖廟吧?“
“那是當然!陛下文成武德,前所未有!”張不疑很快表態,劉長又問道:“那讓各地的王侯們給寡人多獻耐金,表示對寡人的敬意,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他們應該拿出所有的東西來送給陛下!不隻是酎金!”
張不疑恭敬的回答道。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周昌頓時明白了劉長的想法,他問道:“大王要多收酎金?唉折騰完豪族,大王又準備折騰王侯了嗎?”
劉長不屑的說道:“寡人這般功德,需要時不時就祭祀上天,讓上天得知,他們多送些耐金,難道不是正常的嗎?誰若是不送,少送,送的成色不足,那便是看不起寡人!誰若是敢以公謀私,用贓物來獻給寡人,那也是大不敬!”
“這些人,需要嚴懲不貸!“
周昌若有所思,大王這是準備借題發揮嗎?“大王這件事,可以暫且壓下且看今年的酎金,查看其成色懲罰不足者。
陳平緩緩說道。
劉長咧嘴笑了起來,“不虧是寡人的仲父啊!”
“這件事,還是得仲父來操辦!”“唯。”
陳平俯身行禮,劉長笑嗬嗬的看著他離開,這獻禮,也就是酎金,這隻是一個借口,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借口,能以大義來壓人,最重要的是,還能反複操作,完全可以當成是一個廟堂用來打擊地方諸侯的好手段。
周昌長歎了一聲,又問道:“大王,那這劉敬的事情?”
“周相啊,劉敬所處置的人,都是有罪的,罪證,他很快就能交給您您放心吧,寡人並非是濫殺之人,劉敬更不是如此。不過,這次還是多謝您的提議!”
周昌還是無奈的離開了。
他覺得,自己還是得上書告老還鄉,再待下去,自己這一生的清名可就要毀了啊。
叔孫通一直都在皇宮門口等待著,看到陳平周昌他們先後離開,這才走進了皇宮。
“大王!”
叔孫通雖年邁,此刻看起來卻是意氣風發,自從劉長設立了一個文教府,由叔孫通來負責之後,叔孫通便徹底從廟堂的諸事裡抽出了身,
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在了教化之事上,他先後七次前往太學,號召太學的學子們以啟蒙天下為自己的大誌向,效仿聖賢,為天下事。
書肆的事情也被他做的不錯,各地紛紛建設書肆,大量的書籍被運往各地,又反複進行印刷,長安的書肆是最先建成的,建成的當天,就被學子們所淹沒了,直到如今,門口還排著長隊,學子們大喜,劉長的名聲迎來了逆轉。
對於這位將書籍賜予天下的君王,士子們的態度來了個大轉變,昏君直接變成了賢王,各地都在歌頌著他的功德。
劉長倒是覺得挺有趣,自己當初做了那麼多事,擊敗外敵,改進了那麼多的機器,讓天下人吃上飯可名聲是越來越差,這次隻是賜書,卻獲得了這樣的好名聲。
原先隱居在各地的大賢們紛紛出山,有的請求去河西,有的請求跟著叔孫通來啟蒙天下。
“叔孫公,來,坐!”
叔孫通坐在劉長的麵前,笑嗬嗬的說道:“大王,啟蒙之事,果真是大有可為。”
“如今有十七縣設立縣學,各諸侯國的國學也是增加了規模”
他是來彙報成果的。
“如今所修建的書肆,被圍的水泄不通天下人都在誇讚您的功德!”
劉長笑了起來,“這是利在乾秋的大事!”叔孫通也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大王說的對隻是,各地的縣學都需要師,他們的俸祿”
“無礙,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去找劉敬吧,他”是治粟內史,貢賦錢財都是他在負責!劉長獨自坐在殿內,也不知在想著什麼。
新上任的侍中呂祿站在一旁,看著劉長苦思冥想的樣子,不由的詢問道:“大王?在想什麼呢?”
“唉缺糧啊,打匈奴要糧食,啟蒙要糧食,書肆要糧食,醫館要糧食你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國庫有足夠的糧食呢?”
“額這”
呂侍中撓了撓頭,“大王,我要是知道這個,就不會在這裡當侍中了”
“嗬,怎麼,當侍中委屈了你不成?”
“倒也談不上委屈隻是跟那群郎中在一起周勝之他們都笑我。”
想起那些美貌的郎中們,呂祿就不由得長歎。
我怎麼會混到跟這些人在一起呢?
“無礙,你跟他們又不一樣,你是跟著寡人的,他們是跟著二哥的,你不要理會他們就好。”
大王,我害怕啊”
“你怕什麼,就你模樣,人家可看不上你!”呂祿沒有再說話。
“祿啊,你去給亞夫說一聲,這次出征啊,讓他多照顧一下不曾封侯的兄弟們,另外,巴蜀這裡的禦史連年都說那裡風調雨順,吏治清明,讓亞夫他們仔細看看情況明白嗎?”呂祿點了點頭。
原先周亞夫他們是要去巴蜀平叛的,隻是因為忽然要與匈奴開戰,方才耽誤了,如今,太尉準備再次派遣他們去巴蜀作戰,徹底清掃躲在山林裡的反賊,派出的人也不多,隻有周亞夫一部人馬,劉長當然是希望群賢們都能借著這次戰役往上走一走。
當呂祿來到校場的時候,周亞夫神色凝重的出來迎接。
呂祿的官職雖然不高,可是,他是帶著大王的詔令而來的,就是周亞夫也得客客氣氣的。
呂祿將劉長的想法告知了周亞夫,周亞夫皺了皺眉頭,
“遵令!”
周亞夫答應之後,便令人送走這位呂侍中。周勝之他們幾個請求來送呂祿。
“呂侍中?呂郎中?““您那羽毛裝飾的帽子呢?怎麼沒穿啊?”“您的臉上怎麼沒有塗脂粉啊?”
麵對群賢的調笑,呂祿隻是板著臉,“你們的”
言行,我會如實告知大王的!
“哈哈哈,告訴大王的時候記得戴上貝玉帶啊!”
若是說劉長憑借著一人之力成功的拉低了大漢諸侯王的名聲,那劉盈是真的憑著一己之力就帶壞了侍中郎中等官職的風評。
可麵對這些調笑,呂祿也無可奈何,誰讓自己不會打仗呢?
當他悲憤的回到了皇宮,正準備在大王麵前說這些群賢的壞話的時候,大王卻很激動的在與一個人聊著天。
隻見大王激動的拉著那人的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
“祿!你還愣著做什麼?”
“還不快帶上酒肉來款待這位糧食款待這位吳國使者!”
“唯!”
劉長笑吟吟的看著麵前的使者,“這次四哥擊敗南越國,怕是斬獲了不少糧食輜重吧?”“那南越王帶著人來襲擊寡人的四哥,實在是罪惡滔天,一定要讓他做出賠償!“
使者急忙說道:“南越王派遣自己的孫子,押解著幾個犯事的將領,準備前來長安請罪糧食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光派個人來有什麼用呢?!便是烹了又夠幾個人吃?”
“讓他們賠糧食!“
ps:帝問政,昌欲行獻禮,帝不許。
一《後漢書佞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