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擴張的時代(1 / 1)

船司空縣,鄭陽裡。

天蒙蒙亮,雞叫聲便打破了寂靜。

劉安猛地坐起身來,借著窗口所灑進來的月光,眯著雙眼,打量著周圍,在這個小小的內屋裡,卻睡著五個人,其餘四個都是老人家尚未成家的兒子,劉安聞著這臭味,無奈的看向了窗外。

因為他的身份,這些人讓出了最好的位置,他們蜷縮在一起,讓劉安不被擠著。

可即便如此,劉安還是覺得很擁擠。

屋內的臭味不斷的刺激著劉安,劉安隻好走了出去,剛走出門,就看到老嫗正坐在院落裡春米,她小心翼翼的忙碌著,天氣很是寒冷,劉安穿著他們家最好的衣裳,可還是能感受到那種來自淩晨的寒意,而坐在院落裡的這位老嫗,額頭上居然滾落著汗珠,汗流浹背,衣裳濕的完全貼在了她的後背上

劉安一聲不吭,走了幾步,方才麵朝門口,坐了下來。

老嫗一驚,卻沒有說話,繼續春米。

一遍一遍的反複著,看著那粟米被碾碎,外殼掉落,粗糙的粟米落下,如此循環往複的過程,劉安卻逐漸看的有些入神,一動不動的看著。

劉安自從來到這裡之後,也沒有跟這一家人有太多的接觸,大多時候,他都是自怨自艾,想念著長安的生活,要麼就是思索著自己腦海裡的那些學問什麼的,總之,他的畫風跟這一家人是格格不入的,哪怕穿上了相同的衣裳,隻是從外表來看,就能看出他的不同來,當地的鄉人都說,張老丈多了個遠親,是個非常美的孩子。

自帶著一股貴氣,隻是這孩子看起來不太聰明,整日都是發呆,彆人上前搭話,也不怎麼理會,真的是太可惜了,明明是這麼好看的孩子啊。

而張老丈這一家人,對劉安還是非常客氣的,哪怕劉長已經吩咐了他,讓他該罵就罵,該打就打,可他們也不敢得罪這麼一個貴人,平日裡客客氣氣的,拿出最好的東西來讓他吃,最好的地方讓他睡,也不敢吩咐他做什麼,任由安在家裡發呆。

張老丈的幾個孩子,對劉安也是敬而遠之,哪怕是最小的那個,也不敢對劉安多說什麼。

“貴人或許不知道,這叫春米....你們吃的粟啊,都是這麼弄出來的...”

老嫗笑嗬嗬的說著,老嫗的口音同樣很關中,這跟劉安的口音是一樣的,隻是劉安很少會說方言,他不像劉長,劉長是什麼方言都能說,而且說的惟妙惟肖,能迅速與各地的人相處起來。劉安說話卻是慢條斯理的,特殊的貴族式腔調。

劉安沒有試著逃走,他並不傻,不會去做這樣毫無作用的事情。

阿父一旦拿定了主意,大母都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外頭那個張夫整日虎視眈眈的,一副鷹犬模樣,他就是有這個想法也不可能走得掉。

他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所用的這個東西,就是我尚方的一個朋友所做出來的...”

老嫗笑了笑,“原來貴人的聲音是這樣的啊。”

劉安抿了抿嘴,沒有回答。

看著汗流浹背的老嫗,劉安忍不住問道:“你有四個兒子,為什麼不讓他們來幫你呢?”

“他們稍後吃了飯還要去農忙,哪裡能讓他們來做這個啊...我乾不動農活,已經沒什麼用了,就隻能做一做這樣的事情...在家裡閒居....”

劉安卻知道,這位老嫗從來都不曾閒過,她從早上春米開始,紡織布匹,喂養家禽,給牲畜喂草,往耕地那邊送水送吃的,有些時候還要幫著搬運種子,反正,劉安就沒有見過她閒下來的樣子。

他覺得有些不妥。

“若是疼愛阿母,就不該讓阿母這般幸苦啊...”

“小君侯說的什麼話啊,放在以前,我就是想要春米,也沒有粟米啊,我年幼的時候,家裡有兩個弟妹都因為無粟而餓死了,後來多虧了廟堂仁德,派人送來了農具,種子...”

“蕭相?您記錯了吧...您年幼的時候,還有蕭相...您今年高齡?”

“三十有七,已經老了....”

劉長頓時就愣住了,他瞪大了雙眼,看著麵前這位白發蒼蒼,將滄桑刻在了臉上的老嫗,呆愣了許久。

“您比我阿母就大四歲....可您看起來...”

劉安沒有忍心說話,他又問道:“那老丈他...”

“他比我大七八歲....”

“在裡中,他也算是長者了...”

在這個貴族動不動活六七十的時代,底層百姓的平均壽命卻不到三十歲。

看著麵前這位年齡跟阿母差不多,看起來卻跟大母差不多的老嫗,劉安許久都沒能說出話來。

“我來....”

劉安正要開口,老嫗就已經春好了米,急忙開始做飯。

很快,家裡的幾個男丁醒了過來,大家開始一同吃飯,與以前一樣,劉安的粟還是最多的,上頭還有幾個菜,一小塊肉,而老丈其餘一家人,則隻是簡單的粟,還有些劉安都不曾見過的菜,他們吃的津津有味,吃的速度很快,吃飯的速度幾乎都趕上了劉長,他們的個頭並不大,身體也不太好,在夜晚,他們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不像劉安這樣還能視物。

可他們體內仿佛蘊藏著什麼偉大的力量,吃飯的速度和飯量絲毫不比那些有名的武士要慢多少。

最小的那個孩子連著吃了兩碗,還是有些不舍的看著他阿母。

他們吃的很開心,老人再次誇讚起了這盛世,給孩子們講述著這飯菜的來之不易。

隻是,劉安此刻卻隻覺得平日裡悅耳的稱讚此刻都變那麼的刺耳,他低著頭,強忍著心裡逃離的想法。

等到孩子們都吃完了飯,老人也不說了,起身就要往農地裡走。

小兒子依依不舍的問道:“阿父...我能再吃一小碗嗎?”

“哈哈,今日好好乾活,若是將地都犁好了,晚上就多吃點!”

他們一般隻吃兩頓,分彆在早上和晚上。

當他們拿起農具往外走的時候,劉安卻不由得跟了上去。

老人看著主動跟來的劉安,眼裡有些驚訝,卻沒有說話,隻是朝著目的地走去。

這一天,劉安沒有再閒著,他學著那些人的樣子,卷起了衣裳,猛地跳進了土地之中。

隻是,看似身材高大的劉安,卻發揮不出什麼作用來,無論是犁地,還是播種,不像是來幫忙的,更像是來搗亂的,這一家人都很有耐心,沒有因此而抱怨什麼。

劉安累的氣喘籲籲,坐在樹蔭下,用沾滿了泥濘的手擦了擦臉,那張好看的臉也因此變得臟亂了。

眾人喝了些水,休息著,依舊沒有人敢來打擾劉安。

隻有老人,笑嗬嗬的說道:“貴人今日忙碌,怕是累了,去疾,你帶著貴人回去休息....”

“不必,我無礙。”

看到劉安堅持,老人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休息過後,劉安再次忙碌了起來,忙到了傍晚的時候,劉安走在泥土裡,一個腳滑,不由得摔在泥土裡,很快又起了身,老丈家的孩子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大笑了起來。

聽到這笑聲,劉安也抬起頭來。

發出了他阿父般的豪爽笑聲。

次日,劉安早早起來,開始幫老嫗來做事,春米這事他做的太慢,隻能是撿柴火什麼的。

老嫗對劉安的變化很是驚訝,劉安坐在她的麵前,雙手拖著下巴,看著粟米。

“貴人....”

“叫我安就好了。”

“安...可是思念家人了?”

老嫗一眼就看出了劉安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平日裡,大母最是愛我,她這麼多天不曾見到我,不知有多傷心....”

劉安忽然有些悲傷。

“還有阿母,她雖然很嚴厲,可一天見不到我就會派人去請....”

“還有兩位姨母,勃,賜,良....”

老嫗認真的聽著,笑著說道:“還有你阿父呢。”

“我阿父現在怕是因為沒有人跟他搶肉吃而開心的不得了呢!”

“他可不會想我。”

“怎麼會呢...你阿父先前帶你來的時候,每次看向你說話,眼裡滿是得意,那種表情,我是知道的,當初裡正家的孩子進了什麼學,他也是這個樣子,每次看向他的時候,總是笑嗬嗬的...你阿父肯定也在想你呢!”

“來人啊!

將這些人給拖下去,關進廷尉大牢!

劉長憤怒的吼道。

頓時就有甲士拖著這些大夏國的使臣們往外走,穆西斯大聲的求饒,可他不懂言語,於事無補。

劉長宴請他們也有好幾天了,從他們的口中,劉長得知了很多關於身毒,乃至是更西方的事情,知道了更西方的那些國家的名字,實力,大概風俗等等,這些都讓劉長很是激動,他早就想要過去看看了。

就在今天穆西斯如往常那樣給劉長介紹西方世界,講述著西方的聖賢的時候,那位藝術家的渴望終於是戰勝了他的理智,他伸出手來,在劉長的手臂上捏了捏,感受了一下那線條。

劉長當時就懵了,不隻是劉長,就是群臣和使者們都懵了。

而藝術家大概還覺得不知足,於是乎又撫摸了一下劉長的線條,劉長自然沒客氣,一拳掄去,藝術家直接飛了出去,倒在地上,暈迷不醒,而受到了冒犯的劉長則是勃然大怒,當即就讓甲士們將這些人拖下去關起來。

一路被帶到了牢獄內,使者們唉聲歎息。

明明一切都發展的那麼順利,那位大力神都表現出了對西方的明顯興趣,這個時候,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幢破事呢?

藝術家蘇醒過來之後,也被送到了這裡。

在大牢內,他卻顯得很開心。

“感受那力量了嗎?我差點就被他給打死了!

“那線條...若是能讓他脫掉衣裳,讓我好好看看,我定然能凋刻出最好的作品,那將會是世界聞名的凋塑!以往的凋塑,那都是憑借著對神靈的想象而凋刻出來的,如今,有一位真正的神在我麵前,我可以按著他來進行凋刻啊!”

“凋刻?凋刻!還凋刻?!”

穆西斯憤怒的抓住了藝術家的脖頸,憤怒的質問道:“你的舉動,將要將我們這些人都給害死了,你簡直就是個瘋子!當初為什麼要讓你跟隨呢?!”

“你難道看不出來...”

“我...好吧,他確實很有力量,你這都飛起來了...”

這位藝術家在眾人裡算是最健碩的,不然也不能扛得住劉長的一拳。

可就是這位健碩的人,被那麼輕易的打飛出去,愣是飛了好久才落地。

“我要將他揮拳的樣子畫下來!我要凋刻出來!

!”

穆西斯長歎了一聲,絕望的抬起了頭,這瘋子無藥可救了,難怪當初父親不許自己繼續鑽研哲學和藝術,說這兩個東西研究多了會發瘋,如今看來,父親說的果然沒錯,算了,聽天由命吧。

此刻的劉長卻看著地麵上那巨大的輿圖,在幾個大臣的帶領下,在輿圖周圍走來走去。

這輿圖非常的巨大,幾乎鋪滿了整個半個大殿,是由很多的布帛所縫紉而成的。

而這輿圖大概是目前大漢最為詳細的輿圖,包括了大漢已知範圍內的地形,湖泊,軍事建築,城池,大漢之內的情況格外的詳細,從城池,鄉村,駐軍,地形,密密麻麻的,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

而此刻,幾塊尚未縫合的輿圖就放在周邊的位置上。

馮敬認真的為劉長解說了起來。

“這裡就是大夏國,隻是我們畫不出具體的城池,隻能是按著他們口中描述的來進行繪畫...從他們說的南部三國來說,從這裡,也就是驃人控製的地區可以直接到滇國!”

“能確定嗎??”

“能!柴齊所講述的那些驃人奴隸的特征,與穆西斯所說的南部三國的特征完全相同,就連風俗文化都一樣,當初驃人肯定就是從這裡抓捕身毒人作為奴隸的....他們的麵相漆黑如墨,語言風俗也都一樣....”

“也就是說,我們其實有兩條路可以前往身毒?”

“不過,按著柴奇的說法,這南邊的道路非常的難走,處處都是山林猛獸毒蟲,容易迷路,連水都不能飲用,含有劇毒,非常的可怕,若不是他及時撤退,帶去的人都要死在那裡了...若是要派遣大軍從這裡討伐,隻怕能活著到達的人不到一半....”

“而這邊的道路,雖然同樣遙遠,荒無人煙,可好在沒有那麼多的危險....”

劉長摸了摸下巴,“你說,水路能不能到?”

“或許可以...南越之南有海水隔絕,或許從這裡商船,就能趕往。”

“隻是,海風巨大,船隻是無法行駛的,我們的船隻隻能在水裡,卻無法出海...”

“那你說當初那些騙子,就那個騙了始皇帝的,他們是如何出海的?”

馮敬也愣住了,“這臣就不知道了...或許他們有辦法避開...”

“真的無法出海?”

“無法出海。”

劉長轉身看向了季布,“布啊,這水和海有什麼不同呢?船可以在水上走,就不能在海裡走??”

“陛下是要造船坊打造能出海的船?”

華夏最早發現的海船建造與宋朝,在宋朝之前,華夏一直都是江船,並沒有海船,不具備出海貿易的能力。而在發掘出來的宋海船上,發現了大量來自東南亞的香料,如沉香,檳榔,胡椒等等,並且還有錢幣,藥材之類的東西。

“造,必須要造!”

“讓他們不要害怕失敗,多次賞賜,一定要造出來可以出海的船隻....”

季布急忙稱是,劉長又提醒道:“不過,不要讓他們盲目的去製造,要先弄清楚為什麼船隻不能出海,然後按著如何規避海上風險的思路來進行建造,這樣才好!”

這段時間,劉長依舊很忙碌。

楚王逝世,諡號為元。

“能思辯眾曰元,行義說民曰元,始建國都曰元,主義行德曰元,道德純一曰元,遵仁貴德曰元,善行仁德曰元....”

這個諡號算是不錯的了,彰顯出了楚王的仁德,劉長原本還是有些不滿意,想要給個武,或者宣,可群臣不從。

在諡號這個權力上,群臣的立場實在是太堅決。

根本就不願意服從。

這讓劉長也有點擔心,自己該不會拿不到“文”諡號吧??

劉長分不清諡號的好壞,可是他看得懂長度,文字的誇讚語最多,誇讚的範圍最廣,誇讚的力度最大,那肯定就是這個了。

而曆史上的幾個文帝,都是有名的狠人,彆以為文帝就是文采出眾,曆史上有名的幾個文帝那是相當能打好鬥。

說幾個有名的文帝,漢文帝劉恒,隋文帝楊堅,唐文帝李世民,明文帝朱棣,清文帝皇太極....一眼望去,全員狠人,再說一些稍次的,魏文帝曹丕,周文帝宇文泰,陳文帝陳蒨,晉文帝司馬昭....雖比不上第一批次,可也算小有名氣了。

至於那強大的楚國,隨著劉交的逝世自然也是被瓦解掉了。

楚國有東海,薛,彭城三郡,雖然聽著少,可論富裕程度和人口,絕對都不少,算是很強盛的國家了。

劉交的第二個兒子劉郢客成為了楚王,第三個兒子劉禮被封為東海王,第四個兒子劉富為薛王。

同時,劉長將楚國拆了拆,又封了幾個“縣王”,其餘庶出的兒子也大多封侯,分布在楚國各地,成功的將楚國變成了“半個彭城郡”,從此,楚國作為南方大國和領袖的時代正式結束,吳國一躍成為了整個南方最為強大的諸侯國。

而劉恒此刻,正在摩拳擦掌,將目光投向了南越之南。

北方能出個不尊帝的馬韓王,南方難道就沒有嗎?

ps:當我走進用黃金鋪成的神宮的時候,他們告訴了我這座建築的名字,叫擁有道德的人的宮殿,在宮殿裡,我第一次見到了東方的大力神,他非常的高大,比最高大的駿馬還要高大,渾身孔武有力,就像我們所有的凋塑都是在為他修建的那樣,那健壯的體魄,不屬於任何的凡人,就是最有名的英雄也會在他的麵前自愧不如,他棱角分明又很硬朗的臉,散發著金色的光芒,他握著自己的武器,看著遠方,他的眼裡閃爍著雷電,我們急忙行禮跪拜。———《朝聖者穆西斯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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