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樂是壓根不信劉長的鬼話。
劉長想利用如意來為自己擋災的謀劃還是破裂了,看到長公主前來,舍人們也不敢繼續留在這裡,心裡暗道了一聲好,紛紛請辭離開,劉長壓根留不住他們,自己卻又被劉樂堵在了這裡,急得哇哇大叫。
說起來,每次劉長被訓斥,或者被痛打,畫麵都會變得非常的詭異。
例如這一次,劉樂本來就不高,放在常人裡也算是比較矮小的,她手持木棍,站在劉長的麵前,那對比,就像是一隻老鼠提著木棍將一頭大熊給堵在了牆角,大熊怕的瑟瑟發抖,眼裡滿是驚恐,而小老鼠則是滿臉的惱怒,就這畫麵,怎麼看都覺得是那麼的詭異,不隻是劉樂,就是韓信和呂後訓斥劉長的時候,畫麵感也是如此。
劉樂身材嬌小,劉長的大臂都幾乎跟她的腰一樣粗壯,兩人的反差極為明顯,不過,好玩的是,劉長的眉宇之間,跟這位大姊是很相似的。
劉長長得不太像劉邦,像貌的大多部分都類母,唯獨那雙眼,是老劉家的雙眼,跟劉樂極為相似,尤其是生氣時皺起眉頭的樣子,簡直就是一模一樣,一看就是姐弟。
劉長躲在角落裡,正在不斷的尋找借口,全力的掩飾自己的過錯。劉樂卻早已是破口大罵。
「你個豎子,我白疼了你這麼多年!」「你若是想尋死,哪個會攔你?!」「我...我.」
說的激動,劉樂話都說不利索,越罵越是委屈,到最後,她乾脆將手裡的木棍丟在了地上,滿臉委屈的掩麵哭了起來,當劉樂從兒子那裡得知自己最為寵愛的弟弟昏迷不醒,命懸一線的時候,她也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就隻是在那一刻,劉樂的心再一次被撕裂。
她急匆匆的朝著長安趕來,到來之後,得知劉長無礙,心裡鬆了一口氣,可得知事情的來由,她就再也壓抑不住心裡的怒火了。
看著大姊忽然哭了起來,劉長頓時手忙腳亂,他也不再躲避了,急忙走到了大姊的麵前,撿起了木棍,遞給了她。
「大姊,你要打就打吧,彆哭了啊,您身體不好,若是氣壞了身體,不值當啊,來,我不躲,您打便是了!」
可劉樂就隻是哭著,劉長麵色愁苦,這還不如直接打我一頓呢!
劉長幾乎是使出了這一生都不曾掌握的安慰技術,儘管很是粗糙,可各種安慰,總算是讓大姊停止了哭泣,隻是,她依舊很生氣,不太願意理會劉長,好在,朝中的兄弟們並不少,關鍵時候,還是劉盈帶著兩兄弟來到了這裡,為劉長解了圍。
「大姊!」
劉樂對劉盈和劉如意在這裡都不意外,可她沒有想到,劉恢也在這裡。「哼。」
劉樂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順帶著連他們也不理會。
兄弟幾個麵麵相覷,還是劉盈出麵,「大姊,不要理會這幾個豎子了,這幾個豎子,沒一個讓人省心的,都是些不學無術的,跟我去見見小猶女吧,跟長可是半點都不相似,很是可愛..」
劉長正要說些什麼,劉盈臉色一變,罵道:「豎子!就在這裡給我待著!還想惹你大姊生氣啊?!」
劉樂卻罵道:「你個做兄長的,平日裡就不管教一下弟弟?成何體統啊,兩個私自離國的,還有一個去地動裡挖人的,你是如何做兄長的?!」
劉盈此刻又隻能低著頭忍受著,劉樂看到劉恢那笑嗬嗬的模樣,心裡也是憤怒,罵道:「還有你,私自來長安,你知道是什麼罪嗎?你們這些豎子,全打死了都沒一個是冤的!」
劉盈帶著罵罵咧咧的劉樂離開了這裡,劉恢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著劉長,「長弟啊,我還是先離開吧,梁國那邊,尚且不能缺了我,如今群臣都不知道我到來的消息,若是拖
久了,難免被撞見,到時候就麻煩了.」
「兄長這都來了,不多住幾天?」
「反正我們離得近,往後你若是想我,就給我下令,我來拜見就是了,現在不太妥當,還是先離開吧。」
這幾天,朝臣紛紛彈劾趙王劉如意,對外王的攻勢已經展開,劉恢也是有些害怕,在這次的事件裡,明麵上還是外王鬨得最為厲害,群臣早已對外王看不順眼,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看到劉恢離開的想法很堅決,劉長也就不挽留了,無奈的說道:「也好,五哥,那你就先回去吧,朕安定好了周圍的事情,就去找你!」
「你可千萬不要出長安了....我來,我來就好,你每次出長安,長安裡就一定會重
劉長再三告彆,劉恢這才回去準備,劉如意也走了上前。「長啊...既然五弟要走了,那我也該離去了。」
「哦。」
劉長應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劉如意急了,急忙跳到了他的麵前,一把拽住他,「你這豎子,跟老五告彆就兄弟情深,怎麼到了我便如此冷漠呢?!我可是你三哥啊!!連句客套話都不會說嗎?!」
「慢走。」劉長回了他兩個字。
劉如意很生氣,不過,他忍了,「行,你既然看不慣我,我走便是了,不過,你先前說好的那個挖礦的機器,你得給我啊!」
「什麼挖礦的機器啊?我怎麼不明白?」劉長一臉狐疑的問道。
「你個豎子!!!」
看到如意快要氣炸了,劉長方才忍不住大笑,「好了,你放心吧,那台機器,等我做出來後,第一個就是送到趙國去,讓你也長長見識!」
「一言為定?」「一言為定!」
劉長也不含糊,從這裡出來,直接就去了尚方府,在劉長昏迷的時日裡,最為平靜的大概就是尚方府了,尚方府的這些人,一進去搞研究,沒兩三個月是不會出來的,對外事都不怎麼關心,當他們得知皇帝病重的時候,劉長都已經活蹦亂跳了,壓根就沒有任何的影響。
這尚方府近些年裡擴建的越來越大,早已超出了當初的規模,當初這裡隻是韓信的府邸而已,甲士們依舊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守著這裡,皇帝忽然前來,甲士急忙稟告,陳陶很快就鑽了出來。
陳陶依舊是那副灰頭土臉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狼狽。
劉長倒也習慣他這個樣子了,墨家的人嘛,渾身不帶點泥濘和塵土,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墨家的。劉長聽聞,就曾經有墨者因為過分的乾淨而被陳陶所訓斥,從那之後,墨家的人來拜見陳陶的時候,都會找出破爛的衣裳,在自己的身上弄點泥濘,裝作一副剛剛忙碌完的模樣來拜見。
這墨家都快被陳陶給整成丐幫了。
劉長在陳陶的陪同下,大大咧咧的走進了尚方府,此刻的劉長,眼裡滿是得意,陳陶知道陛下向來張狂,可如此狂妄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陛下雙手背著腰,朝前突出肚子,走起路來,六親不認,人家是胸有成竹的樣子,陛下簡直就是胸有竹林的樣子。
「陳公啊,朕可是有很多東西,要跟您商談一下...」
劉長看了沒多久,就跟陳陶進了內屋,兩人坐了下來,劉長這才說起了自己前來的目的。
「我要你做個車,這東西叫火車,長長的,你看,就是這麼一個形狀的,可以自己動。」
劉長說完,忽然問道:「你需要多久?」「啊??」
陳陶完全懵了,陛下這忽然到來,對著自己一頓比劃,然後就要自己做出一個會自己走的車??這哪裡能造得出來啊?!
「陛下,臣不明白..「「就是有軌道。」「臣還是不明白..."
「那就做飛機?就跟鳥一樣,有兩個大翅膀,然後自己能飛...」「陛下....」
陳陶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他開始覺得,陛下的神誌已經有些不清楚了,這都是什麼東西啊,自己能走的車,自己能飛的鳥?還能帶人?這不是癡人說夢嘛??
劉長想來想去,大概是因為自己沒有說清楚,劉長也有些無奈,他在夢裡看到了很多次這些東西,可是,他沒有見過這東西是怎麼建造出來的,勉強知道些原理,可那些東西似乎都不管用,他根本就做不出來啊,他遲疑了片刻,說道:「你們可以從原理上做起..火車,最簡陋的火車.蒸汽機,對!蒸汽機!!」
「做蒸汽機!」
「陳陶,你看,我們平日裡煮水的時候,水沸騰,會釋放出力....如果這種力能運用在動力上,會發生什麼呢?我們隻需要做一個很簡單的封閉裝置....朕相信你!給你三個月的時日,夠不夠啊?」
陳陶目瞪口呆,隻是茫然的搖了搖頭。「臣不知道。」
「我可以將原理什麼的都告訴你,三個月還不夠啊??」
「陛下....當初您將火藥的相關信息和配方也告知了我們,我們足足用了二十餘年,方才將其應用,而您如今所說的這個蒸汽,比起火藥顯然要更加複雜...三個月?若是此物真的可行,臣預測,或許要三十年,乃至更久...."
「什麼??三十年??」
向來急功近利的皇帝聽到這個數字,也是被嚇了一跳。
眾所周知,長老爺做事,向來是早上下令,中午要看到成效,晚上就要人前顯聖,宣揚自己的政績的。
這三十年,劉長哪裡能忍得住。
「那朕豈不是此生都沒有希望坐上火車了?!」
陳陶急忙說道:「陛下,這還是在一切順利,尚方全力推動的情況下,陛下也曾說過,有些東西的發明不是忽然出現的,而是經過積累和失敗的..."
劉長喃喃道:「量變引起質變....是這個道理。」
可很快,劉長又很生氣,「那朕這推動了一生,收益的豈不是朕的那些子孫們?到時候他們有了火車,四處征伐,奪了諡號,成了聖天子,那朕怎麼辦啊?!」
陳陶有些茫然,陛下所關心的地方總是群臣難以預料的。
他不由得苦笑了起來,「陛下,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向來都是這個道理啊,若非高皇帝....」
「嗯??」
劉長一個眼神,陳陶趕緊改口,「陛下啊,縱然後來成了,那也一定會是您的功勞,以您的功德,怕是沒有人敢跟您搶奪廟號,以及聖天子的稱呼了...."聽到這句話,劉長方才心滿意足的點著頭。
「好了,除了蒸汽機啊,還有幾個你們需要在意的...."兩人正在交談著,門外忽然有人稟告。
「陛下,太子前來...."
「啊?安?他來這裡做什麼?」
劉長有些驚訝,讓人去將安叫進來,在這些時日裡,劉安的狀態不太穩當,先前的遭遇,給這個孩子很大的衝擊,幾乎打碎了他的信心,他連著好幾天都在皇宮裡,甚至都沒有去自己的府邸,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劉安走了進來,他也沒有想到阿父會在這裡,急忙行禮拜見。劉長示意讓他坐下來,有些狐疑的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我是來找陳公的。」
看著鬱鬱寡歡,備受打擊的兒子,劉長讓他坐近些,「怎麼,你看起來很失望?」
「是我讓阿父失望了。」「其實吧,這也怪我..」
劉長撫摸著胡須,「我執政的這段
時日裡,隻是利用自己的權勢,強力鎮壓所有人,為了發展大漢,不惜一切,這就導致國內矛盾重重,我沒有安排好國內外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夠周全,跟你關係不大....我在你這個年紀,也是靠著阿母的威望,勉強能管的住人...」
劉長說著,劉安卻驚訝的看著他,劉安沒有想到,阿父會說這樣的話,阿父從來都不會承認任何的過錯,向來都是將過錯往他人身上推的。
「你放心吧,我死之前,肯定會幫你將局勢穩定下來,現在的局勢啊,確實不妥,一切都隻是靠著我的強勢而已,一旦我死了,還真的是就是分崩離析....」陳陶臉色大變,急忙低著頭,他並不願意聽到這些話。
「阿父..我.」
「好了,讀書太多,怎麼也染上了那些人的壞毛病,鬱鬱寡歡?裝什麼深沉不得誌啊,你身為太子,既然發現了問題,那就想辦法去解決,長籲短歎的,成何體統?!」
劉長不悅的訓斥了他幾句,劉安回道;「阿父!我會解決的!」劉長,陳陶,劉安三人就聊了起來。
過了許久,劉長這才起身,跟陳陶告彆,走到了門口,呂祿就走了上來。「陛下,樓船軍回來了....這是他們的上書。」
「你念!」
「他們已經勸退了膠東王,對了,他們還說在路上遇到了一艘即將淹沒的商船,那商船上有隻猴子,非常聰慧,還知道劃槳..」
呂祿讀著,臉色愈發的不悅,「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樓船軍什麼事都往上書裡寫!!」
劉長卻直勾勾的盯著他,「會開船的猴子???」「陛下...這不過是街頭人的把戲,您身為皇帝...唉...」
呂祿的話還沒有說完,劉長就已經跳上了車,那神色,幾乎就是在催促呂祿,快帶他去看會開船的猴子!
於是乎,從尚方出來,呂祿帶著劉長一路朝著渭水碼頭行駛而去,當他們趕到這裡的時候,甲士們即刻進去稟告,劉長則是左顧右盼的,「猴子?!那隻會開船的猴子在哪裡?!」
「陛下,那猴子就在此處!」
劉長跟著甲士走進了一處院落內,然後,就看到了憂心忡忡的四哥。
劉恒緊張不安的看著麵前的劉長,來回的撫摸著他的身體,確定他完好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急忙對一旁的人下令道:「快,快,讓大軍返回,陛下無礙!!」
「長,跟我來!!」
劉恒拉著劉長就急匆匆的往岸邊走,而此刻的劉長,早已是目瞪口呆。
他來這裡是為了看會開船的猴子,結果忽然看到了四哥,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四哥對他又摸又掐的,然後拉著自己就往岸邊走,劉長晃了晃腦袋,這不是做夢吧?難道自己還沒有醒來??
「四哥!!!」「你小點聲!」
「不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劉長叫著,來到岸邊,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些戰船,劉長的視力非常不錯,那浩浩蕩蕩的戰船群正在遠處遊蕩,其中有樓船軍,也有吳國的水軍
「這又是什麼情況??你的軍隊為什麼會在長安?!」
劉恒再次伸出手來,堵住了劉長的嘴,皺著眉頭,「我是怕你出事,前來救你的...我聯係了周勝之,封鎖了河水,然後水路飛奔而來,沒有驚動周圍的諸侯國,直奔長安,你無礙就好...」
「不是,樓船軍已經知道我沒事的消息啊!!」
「我怕那是有人謠傳...因此,我特意讓樓船軍的人將猴子的消息呈上去...若是你病重,朝中另有他人在治理,那就完全不會顧得上什麼猴子,可若是你真的痊愈了,以你的性格,肯定是會來看猴子的
「好嘛,你這...今天朕要是不來看猴子,明天你就要進長安割我的腦袋???」
「四哥啊,我一直以為你是最穩妥的...你這..."
「好了,既然你無礙,我便走了,如今的廟堂結構不合理,需要改變,回去之後,我會上書給你的!保重!!」
劉恒上了船,很快就遠去了。
隻留下一個目瞪口呆的劉長,站在了岸邊。他都說不清自己在渭水碼頭究竟遭遇了什麼。這是做夢,這一定是在做夢吧
我才是那隻猴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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