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喜怒不形於色,形於拳腳(1 / 1)

趙國,邯鄲城外。

劉如意滿臉無奈的眺望著遠處,袁盎神色複雜的站在他的身邊,兩人安靜的等待著來自長安的使者。

“唉,廟堂這群大臣,居然趁著長弟不在誣陷我,說我私鑄錢幣,藏甲胃,養死士...這是想讓我去死啊!!”

劉如意咬著牙,臉上甚至有些後怕,他看著一旁的袁盎,“我可不想坐著囚車前往長安,您得想個辦法啊。”

袁盎很是平靜的看了劉如意一眼,沒有急著開口。

這一次,太子殿下利用外王來壓製朝臣,其實這也沒什麼,本來外王的一個大作用就是壓製群臣,可問題是,這場爭鬥有點受不住尾了,在外王耀武揚威,肆意打壓之下,群臣也被迫形成了聯合,在晁錯的帶領下發動了反擊,給幾個諸侯王都定了罪,梁王的罪行是荒淫,群臣彈劾他遠離自己賢明的正妻,卻整日跟美妾混跡在一起,不治理國事,沉迷女色,認為他的德行不配奉國。

燕王的罪行是囤積重兵,不知其意。

這其實就有點意指燕王謀反了,燕王對此也很生氣,燕國這麼大,乃公不招募士卒你來替我看門啊???

燕王脾氣火爆,在得知自己被彈劾之後,當即就表示要親自駕車前往長安,絕對不接受群臣的調查,讓群臣當麵來跟他說這彈劾的事情。

膠東王和吳國被按上了私自用兵的罪名,還是老一套,隻有齊王等幾個少數沒有參與這次事件的諸侯王才得以幸存,值得一提的是,河西王劉祥跟著劉長去打仗了,而他的國相劉敬因為附和其他幾個諸侯王而惹怒了廟堂群臣,導致遠在身毒的河西王都被定了罪,說他不用心對王事,國內數萬士卒,居然帶了幾千人跟著陛下出征,顯然是有惜力的嫌疑。

這其中就劉如意的指控是最多的,私鑄貨幣,藏甲胃,養死士。

這些都是群臣對付諸侯王的手段而已,也不是非要將他們治罪,隻是想讓他們少參和廟堂的事情,隻有燕王這樣的暴脾氣,才會想要直接駕車前往長安自證清白。

說是派人去調查他們,實際上隻是想拖延他們的時日,讓他們無法再對廟堂裡的事情指手畫腳的。

因此各國都對那些前來調查的人不以為然,可趙王就不同了。

畢竟,其他諸侯王可能是被栽贓了,但是劉如意吧,他還真的就有這些行為

袁盎對此毫不意外,這都是自家大王的正常操作。

劉如意沒有私自鑄造貨幣,他沒有那個膽子,但是吧,這廝回收了民間的銅幣翻新了一下...主要是劉長新發行的貨幣愈發流行,過去那些銅幣開始起不到什麼作用,劉如意雙手一拍,計上心頭,覺得這些老版貨幣不能就這樣浪費了啊,於是乎就自作主張的回收重鑄翻新....至於甲胃,那就更加離譜,按著劉如意自己的說法,是陛下要出征了,因此要多準備甲胃給弟弟送過去....然後他就瘋狂的收集甲胃...為了確保弟弟的安全,他還收養了不少的人,教導他們,想讓這些人擔任弟弟的親兵,以生命來保護弟弟

朝臣未必知道這些事情,他們隻是按著大概隨意按放了一個罪名。

其他諸侯王根本就不怕人家過來查,反正都是栽贓。

可劉如意怕啊。

他苦澀的看著袁盎,“早知道就不想著湊整數,直接給長弟送過去了,現在可好,有理都說不清了,您說我現在要是給對方說這些甲胃都是準備送給長弟的,他會不會相信啊?”

袁盎舔了舔嘴唇,想要說些什麼。

可他是個文化人,說不出臟話。

“大王啊...無論任何時候,您都不能收集甲胃啊...就是先前送給了陛下,群臣也一定會治您的罪...他們在意的不是您拿甲胃做什麼,他們在意的是您有這種想法和實力...還有,您憑什麼會覺得自己培養出來的人能比那些郎中更勇猛?有郎中們來保護陛下,您何必呢....唉...算了,大王,不要想了。”

袁盎來到趙國後的這幾年了,已經習慣了大王的操作。

反正他已經是徹底放棄了反抗。

愛咋樣就咋樣吧。

勸不動啊。

趙王不能說昏庸,他確實治理好了趙國,如今趙國發展的相當不錯,他所用的那些官吏也都是很不錯的人,可就是有一點,在政治方麵,怎麼說呢,天下政才共一石,如意倒欠八鬥。趙王實在是太缺乏政治嗅覺了,不,他是乾脆就沒有這個東西,每次都能做出一些很危險的舉動來,你說是大智若愚吧,也不像,非要說的話,隻能說是來自生母的遺傳了

袁盎也想通了,反正跟著趙王,死是遲早的事情,來得早來得晚都一樣。

劉如意看出了袁盎的絕望,無奈的說道:“以後我再做事的時候,肯定會事前與您密謀!”

“您...”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有騎兵匆匆趕來。

“大王!使者又回去了,據說是陛下返回了長安,下令要使者們回去...”

那一刻,劉如意渾身都鬆了一口氣,差點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笑嗬嗬的看著一旁的袁盎,“太好了!使者不來了!我們的命保住了!”

袁盎的臉上看不出有半點的高興,隻是麻木的點著頭。

劉如意又變得有些焦慮。

“可長弟怎麼回來的這麼快呢?我這些甲胃,還沒送過去,他就已經回來了...那我豈不是白收集了??我還想送給他呢....”

“大王...儘快將甲胃運到您自己的王陵裡去吧...不要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是真的會要命的...但凡廟堂裡有一個人知道了這件事,您就要坐囚車了...得儘快處理掉!”

劉如意皺起了眉頭,堅決的搖著頭。

“不行。”

“七千多套甲胃...跟著我入土,那實在是太委屈它們了..我哪裡配得上?長弟治理大漢不容易,從當初的貧苦樣,一步一步發展到了如今,不能因為如今富裕了,就如此浪費...我就是被群臣抓住砍頭,也絕對不做這樣浪費長弟心血的事情...給寡人準備書信吧,寡人要將這些事情告知長弟,讓他將甲胃用在該用的地方去。”

袁盎有些意外,看著那麵色極為堅決的男人,他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大王每次犯事都不會受到什麼嚴格的處置了。

袁盎試探性的問道:“難道大王不怕因此而被處死嗎?”

劉如意仰起頭來,意氣風發。

“高皇帝的子嗣裡,哪有貪生怕死的???”

此刻的長安,卻因為朝議而熱鬨了起來。

群臣看起來有些洋洋得意。

當初劉長剛剛離開廟堂的時候,他們很高興,因為比起劉長,劉安顯然要更好說話,他是一個講理的人,做事都講道理,哪怕耍無賴,也是按著正常手續來進行,是會找出言語或者製度上的漏洞來耍無賴,不像劉長,純粹市井小人的無賴性格,也不講道理,說你不對就是不對,也不給理由,問理由就直接揍你一頓,再問就丟廷尉,再問就隴西,能一直到夏國。

劉安做事還是遵從規矩的,遵從群臣和皇帝的那一套東西,雙方打的有來有回的。

可是漸漸的,他們卻發現了不對。

劉安雖然講道理,但是似乎陛下更好說話。

陛下辦事的時候,若是群臣反對,他還能聽完群臣的話,若是他自己也覺得不對,就急忙改變政策的推行,而劉安就不同了,他壓根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甚至奉承和好話都對他沒什麼用,根本不像陛下那樣好哄。

陛下會打人,但是隻要說幾句好話,陛下還是很好哄的,殿下就不同了,殿下根本不在意這些東西,好壞話都沒用,一根筋,決定要做就一直做下去,也不改變。

而且,他的思想顯然更加激進,陛下做事,雖然總是很急著要見到成果,但還是一步一步來,殿下倒好,直接提出了很多在群臣看來是異想天開的政策,沒有任何的前奏,直接開火。

到這個時候,群臣卻開始懷念劉長了。

若是陛下還在,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吧?

看著太子殿下取締籍貫,允許女人求學當官,又炸掉了城牆,重用了那些泥腿子,群臣們的心裡就是說不出的痛苦,陛下,您到底在哪裡啊???

如今,陛下回來了,群臣無比的開心,這下殿下的亂政總該是要結束了吧??

一切都該回歸正常了吧?

群臣們很是高興的站在了皇宮之外,互相恭賀著,太尉他們還在路上,陸路畢竟要更遠一些,張不疑都沒從西北那邊回來...目前統帥群臣的張蒼,此刻看起來不太樂意搭理周圍這些大臣們,張相向來如此,他絕對是大漢最有代表性的躺平性官吏,能少做絕不多做,能不做絕不少做,不做不錯,常年來,張相都是保持著一種很愜意的心態來辦事,活得比誰都瀟灑。

當然,張相雖然不愛辦事,可是能力絕對是大漢巔峰,若是做個屬性表,那其餘大臣們的政治屬性是八十出頭,他的應該是九十九,酂侯是一百....在劉安辦事的時代裡,他也沒有做什麼事,隻是安心發展著大漢的農業,不急不慢的進行著,順帶又有了幾個孩子...劉長都無法強行逼迫張蒼去辦事,更彆談是劉安了,張蒼也是個不按規則辦事的人。

晁錯也沒有前來,按著陛下的詔令,他還得在家裡躺兩天,才能前來辦事。

而少數幾個大臣此刻依舊保持著冷靜,例如欒布。

欒布眯著雙眼,看向群臣的眼神有些不屑。

作為劉長多年的舍人,欒布對他算是極為熟悉了。

陛下是何等護短的人啊,你們想要通過他來對付殿下??想多了吧,這次朝議最大的可能就是陛下為殿下出頭,收拾收拾那幾個出頭鳥。

欒布看的清楚,卻沒有聲張。

而在群臣裡,同樣保持冷靜的還有一個王恬啟,王恬啟不顯山不漏水的站在群臣當中,臉色卻相當的平靜,心如止水,想來也是早就看出了朝議的真正目的,作為牆頭草的代表人物,王恬啟是第一個拜殿下碼頭的九卿,在劉安開始正式辦事後,王恬啟最先表現了自己的忠心,隨即得到了劉安的重用,整日跟隨在劉安的身邊,聲勢甚至超過了其餘九卿。

這當然是引起了群臣的強烈不滿,不過,群臣們也早就習慣了這位的作風,沒有以此去對付他。

此刻,陛下回來後,王恬啟似乎又不再去拜訪殿下了。

皇宮的門緩緩被打開,群臣在張相的帶領下大步走了進去。

當他們進入宣室殿的時候,劉長早已坐在了上位,太子坐在了他的身邊,看到皇帝,眾人目瞪口呆,因為劉長此刻居然坐在了一張胡椅上,那胡椅看起來格外的高大,威武,整個椅都是黃金來打造的,上頭有著各種的凋飾,連扶手上都是兩頭仰起頭咆孝的雄獅,紋理精致,金燦燦的,群臣都呆愣在了原地,看著陛下那浮誇而華麗的胡椅。

“陛下...廟堂裡議論大事,豈能坐這胡椅...這不合禮...”

負責廟堂禮儀的毛長忍不住開口說道。

劉長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傲然的說道:“朕出征身毒,結束了爭鬥,孔雀王對朕極為感激,無以為報,就將這黃金寶座特意獻上...這是昔日孔雀皇帝阿育王者之寶座,聽聞乃是他攻破諸多敵人,用他們的王冠融化而製成的....哦,也就是用冠冕,那邊的人喜歡黃金的冠冕和頭盔....”

群臣頓時明白了,哦,原來是從孔雀那邊搶來的啊。

毛長儘管害怕,還是出麵說道:“陛下,這是外王的東西,您拿來當寶座,實在不妥...阿育王乃是身毒之君王,您何必去坐他的寶座呢...如此不合禮,陛下非蠻夷,更不是繼承蠻夷之寶座,陛下所繼承的乃是大漢天子之位,乃是高皇帝所賜的....”

劉長終於忍不住了,乃公就是拿出來想炫耀一下,怎麼就你話多呢?

他不悅的說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會如此說,所以...我將阿育王自己的王冠也給融了,加在了這寶座上...如此就不是繼承了,而是征服!!”

毛長又張開了嘴巴,劉長卻猛地叫道:“來人啊!將這廝給我帶下去!關到廷尉大牢!!”

當即就有甲士拖著毛長離開了這裡,毛長這才驚醒,現在上位的人是陛下,是那個不按規則來的陛下....可他想明白的時候,人已經被脫出了宣室殿。

劉長憤怒的看向了其餘大臣,緩緩詢問道:“朕離開長安之後,長安沒出什麼大事吧?”

在這一刻,群臣卻是出奇的寂靜。

跟方才的激動不同,此刻他們看起來都有些擔憂。

劉長向來就不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他的喜怒不但形於色,甚至還形於拳腳,形於棍子什麼的

他高不高興,群臣一眼就能看得出來,而方才他那般急躁的對待毛長,這就說明,劉長此刻的心情絕對不是很好,劉長就坐在上位,虎視眈眈,在那高高的胡椅的承托下,劉長的身形似乎更加龐大,壓迫感十足,仿佛一尊巨人,俯視著他們...群臣早就嚇壞了,什麼都不敢說,隻是低著頭。

“陛下,沒出什麼大事,一切都很好...”

“對,對,一切都很好!”

“一切都好???”

劉長猛地瞪圓了雙眼,猛地打在了自己的扶手上,咆孝道:“朕才出去兩年多,五個諸侯王全部被你們所定罪,說梁王荒淫,燕王無道,吳王僭越,河西王不忠...甚至說趙王要謀反??這還是沒有什麼大事嗎?那什麼算是大事,滿朝大臣被拖出去斬殺算不算大事?!!”

隨著劉長的暴嗬,站在殿內外的郎中們頓時轉變了身體,手裡的長矛疊加在一起,直接封鎖了出口,同時,外部的郎中們開始迅速聚集,哪怕是站在殿內,都能聽到外頭那甲胃揮動,軍械碰到一起的聲音...這聲音令群臣不寒而栗,他們急忙行禮跪拜。

“陛下!這都是禦史大夫所為啊!”

“我們實在是勸不住他!”

本著誰不在就賣誰的原則,眾人很是乾脆的出賣了晁錯,反正他們也不喜歡晁錯。

劉長冷笑著,一一打量著麵前的諸多大臣,“我可不是安那個豎子,不是你們隨便推出一個人來就可以息事的...諸侯王忠心耿耿,為朕鎮守四方,還要遭受你們的這般汙蔑,我的那些兄弟們,難道我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什麼罪名都往人家頭上叩,連謀反的罪名都敢提...我看你們就是巴不得諸侯謀反,你們是在逼著朕的兄弟們造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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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哆嗦著,一句話都不敢說,眼裡滿是惶恐。

一直都沒有開口的劉安看著那些哆嗦著的群臣們,眼裡沒有絲毫的驚訝。

在自己當初準備辦事的時候,很多門客都來勸說自己,甚至是舍人都來勸說自己。

讓自己想好後果,不要魯莽,不要這麼激進。

乃公就是激進了又如何?

家父漢紂幽厲...咳咳,大漢皇帝,你們敢如何啊?!

劉安膽氣十足,高高揚起了頭顱。

當阿父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就是太一親臨,他都敢拔出劍來跟他對砍.....因為,他阿父是一座雄偉的山峰,支撐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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