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讓我帶著麒麟去見陛下??」
申培瞪圓了雙眼,「我上哪裡去抓麒麟去??」
呂祿冷著臉,「這我就不管了,既然你們都說了,麒麟顯世是因為陛下,那陛下今日要見麒麟,這麒麟也不該避而不見吧?」
「對了,可不要拿其他什麼動物來裝麒麟啊,原先就有商賈以白鹿裝麒麟獻給陛下,陛下將那商賈抄了家,送去了北地郡放馬...若是作為陛下的臣子行欺騙之事,可就不是流放北地這麼簡單了。」
申培隻覺得晦氣,他一把拉住了呂祿的衣袖,憤恨不平的說道:「仁獸之事,乃是那些公羊學派的儒生所提出來的,我從頭到尾都在訓斥他們的言語,就是要抓麒麟,也該讓他們去抓啊,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這我就不管了,浮丘公不管事了,你現在是儒家的領袖,你不去抓誰去抓呢?」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陛下給你七天的時日,不要耽誤時日了,趕緊去山裡將麒麟請過來吧!」
呂祿說完,扯開了自己的衣袖,傲然的離開了這裡。
申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這些年裡,儒家為了發展,不斷的吸納各派學說,發展出了無數的小分支,這對儒家的發展來說是好事,同時也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先前因為天命事件,儒家就已經得罪了陛下,現在又來搞什麼麒麟...雖然每次搞事的儒家學派都不是同一個,但是遭罪的卻是整個儒家,這就讓人很無奈了。
皇帝可不管說這話的是儒家的哪個小學派,他就覺得這是儒生們說的。
上次鬨事的是禮派,再上次是齊儒派,而這次,則是公羊派。
所謂的麒麟乃仁獸的說法,傳播最廣的,信以為真的,是公羊學派,儒家的其他派係雖然不否定麒麟,但是也不會跟他們那般吹捧。這公羊學派剛剛得勢,就這麼迫不及待得想要跟黃老開戰了嗎
這是怕被皇帝問罪,還特意吹捧皇帝,說著什麼聖天子。
這幫蠢物,難道還看不清這解釋權是在皇帝手裡,而不是在黃老手裡嗎
作為浮丘伯最得意的門生,申培的弟子也非常的多,並且學問很深,就是太子劉安,也對他很是客氣,兩人還曾辯論過「雜家是否屬於黃老」,最後打了個平手,不分勝負。
在浮丘伯隱退著書後,他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太學的儒家領袖,名望還是很大的,隻是這日子看似不錯,實際上,麻煩實在是太多了,就儒家的現狀,豈是一個亂字所能形容的?他也有點壓不住這麼多的學派了。
申培的幾個弟子焦急的看著他,「老師,七天之內就要找到麒麟...我們還是儘快動身...」
「動什麼身?你還真想給陛下抓來麒麟嗎?!哪裡來的什麼麒麟啊?!」
申培所學的,乃是荀派的天行有常那一套,哪裡會相信什麼麒麟應賢王之類的話。
弟子們低著頭,無奈的說道:「那我們要怎麼辦呢?若是抓不住麒麟,陛下定然會怪罪。」
「陛下這不是讓我去抓麒麟,是讓我去抓人呢!」
「胡毋生走了,這些半路出家的公羊都坐不住了...做好準備,稍後出門...麒麟我是抓不住的,但是抓那些賤儒還是可以的!」
「唯!!」
與此同時,在西北野外。
「將軍...不能再往前走了!」
李廣死死拉住夏侯灶,驚恐的看著不遠處,「在往前就進河西國了!」
夏侯灶很是不悅,「大王讓我們來迎接申屠將軍,還說讓我們拿出最大的誠意,我們若是不在距離國都很遠的地方去迎接,如何能體現出我們的誠意呢??」
「那也不能領著軍隊進彆國啊,這誠意實在太大,容易掉腦袋啊!」
「怕什麼,難道廟堂還能覺得我會謀反不成?有我阿父在長安做質父,我怎麼會謀反呢?」
「將軍,這河西國的周勃可是個不講道理的,您大概也知道他的威名,為了軍功,他可是什麼都不管,要是被他發現了,那我們在他眼裡就是一團會移動的軍功,他一定會將我們全部拿下,送去長安領賞!!!」
李廣害怕的說著,周勃的威名在西北還是很大的,這位好砍頭的將軍,連年打仗,殺的人頭滾滾,這些年裡與外羌打仗,人頭是一車一車的往國內運,河西國如今是整個西北,不,大概是整個大漢治安最好的地方,彆說賊寇了,就是連扒手都見不到幾個,這國尉眼裡隻有軍功,哪怕是盜賊,也一定會追殺到對方全滅為止,畢竟也是軍功嘛。
加上原先有劉敬這樣的國相,這裡壓根就不存在什麼遊俠啊,惹事的大族啊,一片祥和,百姓過的相當不錯。
當初有堅昆人來北庭國那邊打秋風,後來說周勃要來了,嚇得那些胡人首領轉頭就跑,連戰利品都不敢要了。
聽到李廣的話,夏侯灶也覺得有點道理。
他有些憋屈的說道:「北庭國有柴武,河西國有周勃,都讓人無法欺辱,實在是令人憤恨啊!!!」
您欺負不了彆人還覺得委屈
李廣從未跟隨過這般不靠譜的主將,但是這些年裡跟著他打仗,軍功是混了不少,很快就要封侯了,這也讓他沒什麼不滿的,便耐心的說道:「我們就在這裡等候,也算是對申屠公很大的禮遇了,您不必著急...」
夏侯灶想了想,覺得李廣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那周勃都一大把年紀了,自己也沒必要跟他過不去,就先不進河西國了。
他們在這裡等候了許久,就在夏侯灶失去了耐心,隨時做好了進入河西國的準備的時候,申屠嘉終於出現在了遠處。
他們是一行騎兵,持著讓人眼花繚亂的節仗,夏侯灶眼前一亮,當即帶著人前往迎接。
申屠嘉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西庭國對自己居然如此看重,甚至派出了國尉來如此遙遠的地方等候著自己,頗有些受寵若驚。
可是當他看清了這位國相的臉後,他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申屠公!」
「我奉王令,特意前來迎接!」
申屠嘉嚴肅的回了禮,卻沒有多說什麼,大家便一同趕路往回走夏侯灶顯然沒有意識到對方的態度,笑嗬嗬的跟在他的身邊,「申屠公啊,要說我們大王,對您還是極為看重的,居然讓我來迎接您,您或許不知道,我乃是西庭國常勝將軍夏侯灶,先後攻破了諸多國家...」
就在夏侯灶準備好好吹噓一番自己的偉業的時候,申屠嘉無情的打斷了他。
「我知道將軍的威名,將軍對國確實有大功,但是這家裡的事情,也不能完全無視啊...若是不管教好自己的家裡人,縱然獲得再大的威名,都不會維持太久的。」
夏侯灶聽到這句話,忽然想起了什麼,勃然大怒,「難道是阿父又在長安做了什麼事嘛?我就知道,我阿父不成器,我也想好好管教他,隻是距離太遠
申屠嘉險些被嗆到,他急忙解釋道:「我並非是說汝陰侯...我領著人經過隴西的人,居然有人想要搶我的節仗...您可知這是什麼樣的罪行?」
「啊??是什麼人如此大膽?居然敢搶您的東西?」
「正是您的兒子夏侯賜!!!」
夏侯灶頓時咧嘴笑了起來,「這豎子是越來越有本...」
看著申屠嘉那漆黑的臉,他急忙改口罵道:「
這豎子該打!」
「我一世英名,怎麼就有了這樣的孩子呢?」
「嗬,您最好讓您的兒子遠離夏王,這兩人在隴西狼狽為女乾,官吏都無法管教...遲早會給你帶來大患!」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影響我的威名!」
「遲早要將他們狠狠收拾一頓!」
夏侯灶罵著,隨即又笑著說道:「咱還是繼續說說這西庭國的事情吧...我先後滅了諸國,是這樣的,我領著不到萬人的軍隊,去討伐人數數萬的...」
夏侯灶這一吹起來,便是吹的沒完沒了。
申屠嘉是欲言又止。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父子倆個,就沒一個是靠譜的。
汝陰侯何德何能啊,居然有這樣的子孫
這一路上聽著夏侯灶那沒完沒了的吹噓,申屠嘉耳邊都有些嗡嗡作響了,好在,申屠嘉的忍耐力還不錯,大概也是看在汝陰侯的麵子上,他強行忍了下來,畢竟,他從前跟著夏侯嬰打過仗...老上司的兒子,忍了,忍了。
就在夏侯灶說起自己滅掉康居國的豐功偉業的時候,他們終於來到了西庭國的王城。
申屠嘉鬆了一口氣。
劉啟出麵,前來拜見,走了這麼久,總算是遇到了個正常人......劉啟對申屠嘉很是恭敬,臉上堆滿了笑容,緊緊拉著他的手,邀請他與自己同坐一輛車,彆的不說,這態度是真的不錯,返回王宮之後,劉啟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申屠公前往身毒,是為了總督大軍,監察地方。」
「而如今,西庭也是解決了周圍的諸敵,身毒的商道,對西庭也極為的重要,申屠公雖然名將,可孤身一人,身毒女乾賊諸多,就怕您一個人,不好辦事,我西庭國願意幫助您在身毒做事,也是維護我們的商路...若是身毒那裡有什麼異動,我也可以隨時派人出擊,西庭國這些年裡四處出征,軍隊還是很不錯的。」
申屠嘉並沒有覺得驚喜隻是平靜的問道:「大王想要得到什麼呢?」
「孔雀國的漢賜省,盜賊極多,隻想派人能駐紮在那邊,保護在那邊的西庭國商賈。」
申屠嘉沉默了片刻,隨即說道:「孔雀王向來重視孔雀故土,沒有陛下的命令,我不能將這些城池交給您...若是因為一些城池的緣故,引起了孔雀國的叛亂,這後果我是承擔不起的。」
劉啟大笑了起來,「孔雀王的為人,我當然是知道的,但是您或許不知...這位孔雀王,已經是命不久矣了....先前跟百乘作戰失利後,他備受指責,憂心忡忡,他本來就年邁,哪裡能遭受這樣的挫折?他病倒已經有兩月多,或許現在都已經歸天了...而他的兒子,原先在太學求學,如今還在長安擔任小吏,他迎娶了仲姓女,言語與漢人無二...跟他阿父倒是不同,哈哈,所以我才敢跟您說駐兵的事情啊。」
申屠嘉很是驚訝,「孔雀王病重??這件事廟堂為什麼不知道呢?」
「寡人也是剛知道的消息,這消息大概還在半路上,等這個消息到達長安的時候,孔雀王怕是都已經死了...這裡與其他國家不同,申屠公,您大概也知道,廟堂分天下諸王之權,可在寡人這裡,卻多為放縱,允許寡人自己下令,因為這裡距離長安太遠,距離身毒又太近,若是事事都要等候長安的命令,很多時候,就會錯過不少好機會。」
「您也不必擔心,這是仲父親口答應,給與寡人的特權,仲父很是相信寡人的能力,曾對寡人說,身毒之事,可由寡人從急而斷...」
申屠嘉點點頭,「臣知道這件事,臣離開之時,陛下也曾吩咐臣,遇到事情,可不必等待廟堂的命令
,及時操辦,還讓臣與您保持聯係,一同決定。」
「哈哈哈,就是如此啊!」
「那孔雀王可不隻是一個兒子,若是我們能利用好這件事,往後蔥嶺兩邊,都是我們的軍隊,把持著通往孔雀的道路想要出兵身毒,早上傳達命令,晚上就能兵臨城下,這樣才能更好的管控身毒啊,您覺得呢?」
劉啟索要的地區,也就是蔥嶺前往華氏城的重要交通要道(克什米爾地區),占據此處,就能輕易到達孔雀國(旁遮普)的核心地區,也能前往巴特利國(阿富汗),當初大漢在擊潰占據這裡的匈奴人後,因為無法直接管理的緣故,將這裡交給了孔雀人,從而得到了孔雀國的歸順,如今西庭國解決了四周的敵人,自然也就想要將這裡收回,先駐紮上自己的軍隊,然後派遣官吏,慢慢將這裡變成西庭國的郡縣
申屠嘉輕輕撫摸著胡須,說道:「這些事,還是不能太急,我先前往身毒,看看當地的情況,聽取馮公的建議,然後再做打算。」
劉啟輕笑了起來「當然,當然,還是要聽取賢人的建議,然後再操辦。」
「其實,您這次去往身毒,還應該聽取另外一個人的想法。」
「誰?」
「身毒將軍阿列,這位將軍目前是身毒的大將,統帥著身毒最為精銳的軍隊,而且對陛下極為忠誠,他本來就是身毒人,身毒的很多東西與中原是截然不同的,多聽取他的想法...對您接下來的事情也是有利的。」
「我聽聞這位將軍的兒子也在長安?」
「大概是如此吧。」
等到宴席結束,申屠嘉看起來有些吃醉了酒,劉啟方才派人送他去休息。
在申屠嘉離開後,劉啟那笑嗬嗬的臉頓時冷了下來,看著一旁的紀通,很是不悅的說道:「這位申屠公看來是不太願意讓我們插手身毒的事情啊?」
紀通也是有些奇怪,「臣過去聽聞,此公性格剛烈,為人暴躁,可今日看著,卻不同於傳聞。」
「這不奇怪,不知變通的人能活到現在嘛?這漢賜省,我們是一定要拿到手裡的...還有北邊的石頭城,也得在我們的手裡...西庭國擁有這兩處門戶,往後將受益無窮!在國內穩固商業道路,發展農桑,操練騎兵,占據這兩個要道,等國力興盛,我們就可以從這兩處出兵,無論是安息還是身毒,都可以輕易到達...將來我西庭國便是大漢第一諸侯國,為陛下手中之利刃!!」
劉啟揚起了頭,眼裡閃爍著光芒。
紀通心裡知道,自家這位大王是有何等的雄心壯誌。
可他還是忍不住勸說道:「可在申屠嘉這樣的大臣眼裡,大王畢竟還是外王,他們都不覺得讓諸侯國變強是一件好事...生怕會造成不好的局麵,大王也不必強求...這件事可以慢慢操辦,除非陛下另設諸侯國,否則這些地方遲早都會是西庭國之疆土。」
「您說的對,寡人還很年輕,寡人不急,且等著申屠嘉到了身毒後再說吧,仲父其實還是挺讚成我來管理這兩個地區的,我們就先做好準備,一旦仲父答應,我們就即刻出兵占據,再修建道路關卡城池,將那裡徹底變成我大漢之郡縣。」
「將來我們一路西進,將西庭之旗幟,立往極西!!」
就在兩人密謀的時候,申屠嘉也坐在了府內,眯著雙眼,思索著劉啟的那些言語。
這位大王野心勃勃,又很年輕,作為廟堂大臣,他卻不太願意讓西庭國對身毒事務插手太多,可這兩處地方吧,也確實重要,不能一直都在外人的手裡
次日,申屠嘉告彆了劉啟,準備離開。
劉啟卻笑嗬嗬的說道:「怎麼可以讓您獨自上路呢?我已經挑選了一個
人,陪著您一同前往身毒,幫著您在那邊立足...」
申屠嘉有些驚詫,該不會是
他轉過頭來,正好看到夏侯灶齜牙咧嘴。
「先前我們講到哪裡了?記不起來了??那我就從頭開始講,反正這道路還是挺遠的,不過您放心吧,我對這道路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