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公啊,快起來,起來,壞事了,壞事了!”愯
小吏很是焦急的搖晃著正在休息的隴西郡守盧卿,盧卿從睡夢裡驚醒,整個人都極為的生氣。
“你這廝何以如此無禮?怎麼了?胡人殺進府裡了嗎?!”
盧卿一把推開了這小吏,坐起身來,就給自己披上了衣裳。
“沒錯,胡人來抓你了!”
門外傳來一聲暴嗬,大門迅速被人撞開,就看到一行人闖進了內屋裡,盧卿目瞪口呆的看著來人,當他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後,頓時苦笑了起來。
“陛下?您怎麼來了...臣...”
劉長與夏侯灶等人紛紛走進了內屋,隨意找了個地方就坐下來。盧卿急忙從胡床上跳了下來,手忙腳亂的收拾好了衣裳,方才對劉長行禮,這一連串的動作,對他這個上了年紀的老臣來說,還真的是不大容易,被折騰的氣喘籲籲。愯
劉長打量著麵前的盧卿,不悅的說道:“您醒的早啊,這是準備將兩頓飯一起吃嘍?響應禦史,搞勤儉節約是吧?”
盧卿老臉一紅,急忙解釋道:“臣昨日通宵查看文書,睡的極晚,因此今日起床也就有些晚...”
“我不是來查你什麼時候起床的。”
劉長打量著周圍的裝飾,隨即問道:“你這些時日裡做的不錯啊,隴西都開始對外進行援助了...我看你在長陵援助了一個好幾丈高的金浮屠,什麼時候給厚德殿也援助一個啊?”
盧卿心裡一顫,頓時就明白了陛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陛下...這些事都是歸禮部來管轄,隻要他們得到了禮部的允許,不算淫祀,我也無法處置,我不知陛下如此厭惡外來鬼神....”
“不,這跟是不是外來的也沒有關係,眾所周知,朕乃是荀子的徒孫,講的就是天行有常,從不相信任何鬼神之談,哪怕是本地的泰一,朕都不願意讓其多增廟宇,百姓們浪費錢財,而大臣就更加可怕了,若是鬼神學說在大臣之中流行,那大漢遲早都要滅亡在鬼神的手裡了,當初秦始皇就因為聽信鬼神的言論,癡迷長生,而我阿父新建大漢的時候,各地的官吏還領著百姓大張旗鼓的搞各類的祭祀,白白浪費錢財!”愯
“禮部所看的是他們的主張是否對廟堂有害,這廟宇的事情,難道不是你說了算的嗎?”
“你就任由他們四處修建廟宇,積累錢財土地,勾結地方豪強??”
盧卿低著頭,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呂祿提醒道:“其實這也怪不得盧公,畢竟過去從未發生過這類的事情,這些人是從身毒來的,以盧公的能力,想要處置好這些事情,用不了多長時日。”
盧卿這才急忙說道:“臣現在就去辦!”
劉長板著臉,沒有回答,盧卿急匆匆的走出了內屋,派人召集官吏們。
夏侯灶咧嘴笑了起來,“陛下這次親舉十丈金人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各地,百姓以為神,再這樣下去,百姓不信鬼神,卻要改信陛下了...”愯
聽到夏侯灶的話,劉長那原先還很嚴肅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抹笑容,很快又反應過來,罵道:“什麼十丈金人,胡說八道,我舉金浮屠是為了不使百姓被蒙蔽,與其他的無關!”
“這還不簡單?!”
“陛下就下令!不許任何人接觸外來的學派,不許外頭的那些學說進入大漢,全麵封鎖這些學問,誰敢接觸就砍誰的腦袋!”
夏侯灶自信滿滿的說著。
劉長看了他許久,問道:“閉關鎖國是吧?”
隨即,劉長看向了呂祿,“祿,記得提醒我一生,這輩子都不要讓灶擔任任何的文職!”
“這有什麼不對?”愯
“廢話,無論是學問還是技術,都是通過交流來進步的,你這一套是行不通的,我雖不喜鬼神,可浮屠也有自己的諸多主張和學問,這些主張與學問與中原的學說交流之後,就會有新的發展,你直接禁止掉所有的外來學派,那還怎麼發展啊?”
“那些蠻夷還有什麼值得我們去學的呢?”
“總是有可以借鑒的地方,勿要這般自負!”
劉長在隴西待了幾天,而盧卿卻是火力全開,在境內施行了一係列的政策,其中就包括禁止設立廟宇斂財擴土,禁止進行祭祀活動,隻能進行學術交流等等。
當一位郡守全力辦事的時候,這效率是非常可怕的,隻是在短短幾天之內,大量的浮屠廟宇就被關了門,那些浮屠們隻能被迫放棄成為地主的想法,再次以學問家的身份來傳播自己的主張。
劉長隻是在隴西待了幾天,吩咐好盧卿繼續辦好這件事,就領著人回了長安。
.......愯
“看你阿父做的好事!”
劉恒的眉頭皺的極深,看著麵前所擺放著諸多奏表,很是不悅的瞪著站在麵前的劉安。
劉安愁眉苦臉的站在他的麵前。
“仲父啊...阿父做的也不能說是錯的,這些廟宇確實...”
“想法是對的,可行為呢?十丈金人?他以為自己是誰?若是傷了自己,那可如何是好?這般年紀了,做事還是這般衝動!!”
劉安心裡更加的無奈,您覺得阿父不對,那您去罵阿父啊,您逮著我一頓罵算什麼啊?
大概是看出了劉安心裡的抱怨,劉恒再次說道:“你阿父這個人是油鹽不進的,根本無法勸說,可是你跟他不同,你身為長子,就該多留心他的情況!應當派人勸阻!”愯
都油鹽不進了我還怎麼去勸阻呢??
劉安在心裡抱怨著,卻也隻能是乖乖認錯,“仲父說的對,這都是我的過錯,我定然要好好勸說阿父...”
劉恒長歎了一聲,將幾張文書收了起來。
“安啊,這件事還是你來做吧,你阿父就不擅長對付這些人,通過武力,隻能讓他們感覺到害怕,卻不能杜絕,你比你阿父更適合做這樣的事情。”
“仲父的意思是??”
“勿要動武,既然他們是來講述自家學問的,那你就去跟他們好好講述一番學問...”
劉安頓時了然,這是要我去通過辯論毀人道心是吧?愯
劉恒認真的囑咐道:“我知道你門客裡有不少學問大家,帶著他們去好好辯論一番吧,做好準備,可莫要被他人所利用...若是被人辯論得了勢...”
“仲父,您這就多少有點看不起人了。”
“彆的不敢說,就說這學問,天下還不曾有人能踩著我的頭來立威的。”
劉安極為自信的說著。
“如此最好,可還是莫要輕視他們啊,我聽聞那些胡人浮屠跟很多大家辯論,學問主張都得到了認可...若是你輸給了他們...”
劉安很是不悅,“仲父,我自去找他們!您可觀之!!”
當劉安氣急敗壞的離開之後,一旁的公孫弘忍不住說道:“禦史公啊,太子的學問,天下都是有名的,您何以如此輕視他呢?”愯
劉恒輕笑著,“這豎子平日裡自視甚高,若是不給點刺激,怕是不會全力以赴....我並不擔心他會輸,隻是想讓他贏得更徹底而已。”
公孫弘恍然大悟,隨即點了點頭。
劉恒又看向了他,“講鬼神學說的,可不隻是浮屠啊,還有你們,看清楚浮屠學派的下場,儘快改變自己的主張,若是哪天因此而得罪了陛下,你們學派能被丟出去的隻有你和公羊壽了...”
“唯!!!”
劉安憤怒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召集了諸多門客,將事情托付給他們,隨即表示自己要前往隴西等地區,親自與那些浮屠大家們進行辯論。
伍被有些驚訝,“殿下,哪裡用得著您親自出手呢?不如隨意派遣幾個門客代替您前往,這殺雞怎麼能用宰牛刀呢?”
“無礙,宰牛刀更利,一刀斷首,則不複生。”愯
劉長舉金人的事情經過百姓的口口相傳,在西北地區可謂是沸沸揚揚的。
當地的百姓們都在談論著陛下所彰顯出的偉力,顯然,這媲美那些神話故事裡的大力士的行為,讓百姓們都很是激動,傳聞也是越來越玄乎,三丈變成了十丈,十丈又變成了二十丈,又演變出了很多的新版本,例如什麼浮屠遇到陛下,與陛下爭高,被陛下丟出,又有人說是浮屠拿活人祭祀,被陛下得知,隨即怒擲金人,甚至在某些地方都變成了皇帝與浮屠爭奪美人,比試力氣
傳聞越來越離譜,可無論傳聞的內容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百姓們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他們都認為當今陛下身懷天命,有翻山之力。
與激動且開心的百姓不同,在故事裡擔任了反派形象的胡浮屠,此刻就再也笑不出聲來了。
此刻的浮屠還不是後來的浮屠,後來的浮屠的諸多主張是結合了中原學說後才誕生的,此刻的浮屠學問可以算得上有些野蠻,他們在身毒的日子並不好過,在孔雀帝國被推翻之後,他們就失去了最後的樂土,四處被驅趕,被迫在路上做乞丐,他們在後來將這當作自己的修行方式,而大漢與身毒的接觸,卻帶給了他們一個新的方向。
他們開始大量的湧入大漢領地內,傳播自己的主張,想要在當初的孔雀帝國那樣,建立自己的無上地位。
阿育王時期的浮屠,是公開反對種姓,認為人人平等,是阿育王用來對付婆羅門貴族的利器,可是在阿育王死後,浮屠卻逐步取代了婆羅門,占據著大量的土地和財富,參與廟堂大事,最後導致了弑君者的出現,間接引發了孔雀帝國的滅亡。愯
他們來到大漢之後,不斷的加強自己對當地的了解,完善和修改自己的學問主張,因為太多次的打壓,他們早已習慣了如何有效的規避掉來自廟堂的打擊。
可是這一次,他們卻無法再規避了。
遇到了一個不信鬼神之學說,自己就比肩鬼神的皇帝,他們又能怎麼樣呢?
這位酷似阿育王的皇帝,國內有那麼多的學派,還會需要他們的主張來幫著他安定天下嗎?
而若是不能再收購土地修建廟宇,那他們該怎麼進一步的加強自己的影響力呢?
十餘位胡人大家此刻聚集在了河西國內,開始商談接下來的對策。
“大漢皇帝如此仇視我們...該怎麼辦啊。”愯
這些胡人來自身毒各個地方,彼此的語言本來就是不通的,故而他們詭異的采用了漢語作為彼此交流的語言。
隨著其中一人的提問,另外一人說道:“他並非是仇視我們,隻是不喜歡鬼神,得讓他知道,浮屠並非是鬼神,人人都是浮屠,浮屠就是人人,這與鬼神是不同的啊...”
“可要怎麼讓他知道呢?”
“這位皇帝有浮屠那般的力量,在整個天下都沒有敵人,他根本不會聽我們的解釋。”
“不,這位皇帝雖然勇武,可是他本心是良善的,看他的作為,大多都是善政,他沒有像身毒諸國那樣,將我們直接驅趕或者殺死,就能看出他的善良本心....隻要我們說的有道理,他就一定會聽從的。”
眾人的表現都不相同。
有人已經是很害怕,他們在身毒遭受過很多次的迫害,已經形成了本能的警覺,覺得不能再逗留在大漢,免得哪天皇帝下令,將他們一網打儘。愯
也有人覺得這是自己的機會,躍躍欲試。
有人擔憂,有人沉默。
曾與劉長打過交道的那位老胡僧,此刻自信滿滿的說道:“諸位,我倒是覺得,皇帝既然允許我們繼續修行,我們就先放下廟宇的事情,堅持自己的修行,在各地招收弟子,拜見大家,與他們交流....”
就在他們商談的時候,忽然有官吏上門。
這可是將他們嚇得不輕。
好在,官吏並沒有表現出對他們的不滿,他隻是帶來了一道命令,大漢太子得知他們的事情,很想要與他們見麵,來詢問自己所遇到的一些難事,交流學問。
得知這個消息,有些人是欣喜若狂的。愯
“這難道不就是我們需要的機會嗎?說不服皇帝,卻可以說服將來的皇帝!甚至通過太子,我們的話語也能傳到那位皇帝的耳邊啊!”
“是啊!我們現在就啟程!!”
可也有人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誰知道這位太子是什麼想法呢?若是他準備給他阿父出氣,我們去找他,不是自取滅亡嗎?”
“不會的,這位太子的名聲很好。”
“名聲豈能輕信?我反正是不去的,我要離開大漢了...”
眾人爭吵了起來,再三商談之後,終於做出了決定,有半數以上的人,都願意前往隴西去與太子見麵,而隻有四個人決定從這裡離開,返回身毒。愯
這些胡僧們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叫上了各自的弟子,拿起了自己的諸多經典,隨即坐上了馬車,朝著隴西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些人都對自己很有信心。
他們甚至開始想著要借助太子的力量在大漢也達到阿育王時的那種權勢!!
雙方成功的在隴西碰了頭。
劉安隻帶來了兩位門客,麵對這些胡人,他臉色沉穩,眯著雙眼,看起來還算是和善,而這些胡人們依舊是慈眉善目的樣子,笑嗬嗬的走上前來拜見
當劉長回到皇宮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跟皇後寒暄,就被太後叫到了壽殿內。愯
呂後對劉長的行為極為不滿,憤怒的掄起了手裡的拐杖。
“你個不長記性的蠢物!!你力氣很大是吧?”
“我都給你說了多少次!你就這般輕賤?!你若是傷了,我們怎麼辦?!”
劉長低著頭,無論被阿母如何謾罵,都不敢還嘴。
等到呂後罵的有些累了,劉長方才偷偷抬起頭來,“阿母,那玩意就是個樣子貨,還沒我五哥重呢!”
“我一直都是牢記您的教誨,什麼十丈金人啊,就跟我差不多,我隨隨便便就舉起來了,您不信可以問呂祿啊!”
“況且,這些浮屠在我阿父的陵上修建廟宇,我哪裡能忍得住啊?砸了他的廟宇都是輕的...那些人我可都沒殺。”愯
呂後冷笑了起來,“你何時變得這般孝順了?”
“我大漢以孝治理天下,我身為天子,更是天下至孝,無人能比....”
“安去了隴西。”
劉長一愣,“啊?安?他去隴西做什麼?”
“當然是給你這個不成器的善後,隻聽聞阿父給兒子處置爛攤子的,沒見過你這樣的,安領著門客去隴西,說是要跟浮屠辯論學問,切磋主張....”
劉長頓時就笑了起來,“這是我四哥的主意吧?安這豎子的學問雖然不如我,但是對付那些個胡人,那簡直是拿火藥炸蟲蠅啊...我隻是砸他們的廟宇,四哥可好,這是要給人的飯碗也給砸了啊。”
“你對安倒是挺有信心啊。”愯
“那可不,我的兒子,除了賜,能差到哪裡去?”
“少去玩樂,去找陸賈,這樣的事情,還是要通過政策來進行規範,讓陸賈和劉敬來操辦這件事吧,若是他們辦不好,我這裡還有人選。”
“我知道....山都侯嘛,阿母,您放心吧,陸賈和劉敬就夠了,不至於讓山都侯披甲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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