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禮(1 / 1)

夏侯灶已經有很多年不曾與蕭延相見。

此刻,兩夥人坐在了滇國內的一處小村莊裡,這處村莊是距離雨林最為接近的。雖然諸侯王私自出國是違法的,但是國相並不受到這樣的約束,因為國相要前往長安稟告情況,時不時還要前往周圍協商一些大事,故而對國相的行程不做什麼限製,夏侯灶自然是可以前往鄰國來商談一些大事,隻要不是天天去,直接住在彆的國內,就不會被廟堂所問罪。

眾人坐在一處院落內,麵前擺放著各類的吃的,還有一些酒水。蕭延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家兄弟,心裡的激動是難以言喻的。

“這些年裡,我幾次想要去看看你們,期間去看了買和阿,亞夫來了一次,其他人就不曾見過了...他們過的還好嗎?”

夏侯灶笑著說道:“都還行,宣莫如現在擔任刑部卿,見到我都不用行禮,整日都鑽研什麼律法,四處抓人,名聲敗壞...伉在倭島那邊,我也許久沒有見過他了,聽聞他做的還不錯,趁著眾人探索海外,修建了不少港口,發了財,跟燕等地進行了人才互換,修建了十來座城池,已經是像模像樣了,我聽人說,他大概是要在今年被召回廟堂了。”

“說是讓他來擔任外部卿...哦,就是過去的那個典客,現在不是改名字了嗎?”

“市人在北庭國呢,太子說今年讓他當相,但是我覺得吧,大概率是不行的,市人的性格就不適合當國相。”

柴奇急忙打斷了他,“他在北庭國當相??那我阿父呢??”

夏侯灶瞥了他一眼,回答道:“你阿父當然是要告老還鄉了,你阿父都多大的年紀了,還讓人家在那地方乾活不成?況且,你阿父這性格跟你一般惡臭,跟周邊幾個國的關係都很差,當然要換人了。”

柴奇都不知道這個消息,有些愕然。

夏侯灶繼續說道:“勝之就不用多說了,這廝現在當上了水軍的統帥,整日都在海外遊蕩,抓水賊什麼的,我以後會讓他前來見你的,還有堅,哈哈哈,你肯定想不到,這廝現在當上了南陽郡守,今年剛赴任的...”

“祿那個閹人還在繼續當自己的閹人頭子,在長安可謂是權勢滔天,整個皇宮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人稱閹相...”

蕭延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有種,他在張不疑麾下,快做到了左丞,不過,先前有人彈劾他,好像被降了職...”

“阿還在當他的郡守,買已經當上了工部卿...我呢,也當上了這裡的國相,說來說去,好像就祿和種的官職最低,什麼也不是....這幫呂家的啊,我早就知道他們不會成器的!”

蕭延笑著問道:“那陛下呢?陛下可還好?”

“他還是老樣子,蠻不講理,整日都想著毆打彆人,欺負彆人,正事是從來不乾的,幾乎都住在上林苑了,若不是我們兄弟幾個全力輔佐他,隻怕這大漢就要亡在他的手裡了!”

聽到這番話,柴奇反而是坐不住了,他叫道:“大逆不道!”“怎麼,你沒挨過陛下的打?”

夏侯灶反問道,柴奇的臉色頓時有些遲疑,“其實也有點道理...”

“是啊,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壞人,你之所以如此,肯定也是受了那皇帝的影響,來,我們喝一盞,就不要在意過去的事情了!”

蕭延再次搖著頭苦笑,“灶啊,勿要胡說八道。

“怎麼了?我都距離長安幾千裡了,還不能抱怨幾句嗎?他自己做的事情,我還不能說?”

蕭延指了指遠處的一個人,“你看,那個人叫刺史,就是專門記錄這些對話,然後上書給皇帝的...”

夏侯灶順著他所指的看了過去,果然,正好看到一人提著筆,一臉謹慎的盯著自己,還在寫著什麼。

夏侯灶抿了抿嘴,“其實陛下是千古一帝...堯舜之資,無人能比,能跟隨這樣的皇帝,是我夏侯灶的福分...現在這麼說是不是晚了點??”

這下,連柴奇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人聚在一起,又吃了些酒,夏侯灶隨即說起了盜賊的事情。

“這西南的盜賊是真的多啊,我過去以為西庭國的馬賊是最多的,直到我來到了這裡,我才明白,西庭國簡直是地上神國,百姓都太和氣了,這裡的百姓才是真的凶悍,一言不合,父子相殘,忤逆案在長安出一個都能驚天動地,在這裡比比皆是,還有這複雜的婚姻製,我都不知該說什麼了...盜賊和百姓都找不出什麼區彆來,沒糧食了就去打劫,打劫在這裡就是副業,還說什麼唐國是盜賊之國,比起我這裡可是差遠了,我現在看唐國人都是眉清目秀的...”

柴奇很是讚同,他抱怨道:“滇國人還是比較老實的,危害滇國的那些盜賊,大多都是從你們那邊跑來的,故而我很早就派遣了士卒,擋在各個山口,堵住從你們那邊前來滇國的人,我甚至想要沿著邊界修建城牆,徹底擋住你們!”

“我都擋了那麼多年,結果你現在這麼一驅趕,人都跑進來了我這裡又出了很多問題。”

夏侯灶認真的說道:“我還真的就不是驅趕,你是進過雨林的,在這裡搞追擊戰,人家在前頭一直逃竄,我壓根就追不上啊....你看,要不我們來一次聯合追剿,徹底將盜賊問題給解決了,我那本土是絕對不會再有盜賊出沒了,我這次出征,已經嚇壞了當地的那些人,隻要將這最後的一些盜賊給收拾了,這裡就太平了。”

柴奇卻搖晃著腦袋,“不行,這不行,若是與你一同來剿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滇國對付不了這些賊寇,需要你來幫忙呢不過就是一些盜賊而已,我麾下一個縣尉都能解決了,不需要你出手!”

夏侯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你可要想清楚了,這些人跟著我打了一路,先後打了三十多次,雖然每次都被我擊潰,可是留下的這些人,都是盜賊裡的精銳,而且他們被逼到了絕路上...你們滇國可是很久沒有打過仗了吧...”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堂堂一國之尉,還會懼怕一些盜賊嗎?!”

柴奇暴起,猛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說道:“十五日之內,若是我不能將這些人全部殺乾淨,我就跟著你姓!”

“好!一言為定!!”

蕭延看著兩人,無奈的起身,“我們都是為陛下效力的,就不要再說這樣見生的話了....奇,莫要因為一時意氣,就耽誤了抓捕盜賊的好機會..灶,你也是,你往後若是還想讓扶南國發展起來,難道就不需要我滇國的相助嗎?我滇國有銅礦,是可以鑄幣的,在南邊,除卻吳國,就隻有我們了....往後我滇國的發展定然是越來越快的,扶南國有很好的港口,若是我們能在雨林裡開出道路來,彼此合作,豈不是共贏嗎?”

蕭延讓兩人都坐了下來,平靜的說道:“這些年裡,我們為了治理當地,都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明明有著很好的機會,讓我們的發展再提升一個檔次,若是因為你們的關係而破壞了,這難道不是很遺憾嗎?陛下都不會寬恕的...”

“奇,我知道你的本事,但是現在不是彰顯你勇武的時候,這些盜賊闖進滇國,不知要謀害多少百姓,破壞多少產業,不能因為你要彰顯勇武就讓他們繼續危害,你們兩個人可以一同合作,一同追捕,不能讓這些盜賊危害百姓,更不能讓他們逃走...”

蕭延在柴奇這裡的威望還是很高的,柴奇對他很是敬佩,他既然開了口,柴奇也就沒有繼續堅持。

夏侯灶也不必多說,蕭延與他的關係本來就很親密。兩國就此決定一同來剿滅這些盜賊。

······

長安,厚德殿內傳出了一陣陣的哀嚎聲。

這哀嚎聲相當的慘烈,不知情的甲士和近侍都有些狐疑,這夏王不是已經去就國了嗎?為什麼這裡還能聽到他的慘叫聲呢??

是因為自己太思念夏王了嗎?

呂祿和竇廣國站在門外,聽著裡頭傳來的慘叫聲,麵麵相覷,同時搖起了腦袋。可憐啊。

又過了許久,裡頭的慘叫聲平息了下來,呂祿率先走進了殿內,竇廣國跟在了他的身後,當兩人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家夥躺在地上,疼的直哼哼,這兩個家夥卻並不是劉遷和劉徹,他們年紀顯然要大了很多,鼻青臉腫的,看得出,皇帝是一點都沒有留情,兩人的模樣極為相似,此刻很是委屈的躺在地上,都不敢抬起頭來。

這兩人,一人叫周陽,一人叫周升。

分彆是周亞夫和周勝之的嫡子。

大概是因為常年在外的緣故,這倆豎子的性格極為惡劣,非常的坑爹,尤其是周陽,這坑爹的本事比起柴奇都是不落下風的。

當初他們因為爭執水軍和車騎軍誰更強,從而打了起來,還披著甲胄去鬥毆,劉長直接將他們丟到了夏國去服徭役,今日,他們結束了自己的徭役,回到了長安...剛剛回到長安,就又被劉長叫到了厚德殿內,又是一頓打。

兩人完全不知道,這一次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而挨打。

劉長不屑的看著他們,“你們的阿父為了我而在外征戰,我就要代替他們好好管教你們!”

“看看你們,弱不經風的模樣,哪裡像是兩大虎將的兒子?”“兩個人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對手!”

周升滿臉的無奈,“陛下,我們倆的阿父一起上也不是您的對手啊!”“還敢頂嘴?”

周升頓時就不敢多說了,表情依舊很委屈。

劉長語重心長的說道:“今日我就是要告訴你們一個道理,道理是不是對的,全看說道理的人是誰,車騎軍強還是樓船軍強,那就得看是誰來說,我說誰強誰就強,因為我本身就是最強大的,我說什麼彆人也不敢反駁...你們看看自己的樣子,說學問吧,沒有什麼學問,說武藝吧,也沒有什麼武藝...你們也配進行辯論嗎?太學裡的辯論見過嗎?!”

“從今日起,你們倆就給我留在皇宮裡擔任郎中...我每日都要考校你們的學問和武藝!要麼就提升自己的本事,要麼就被我打死在這裡!!”

聽到這番話,兩人幾乎都哭了出來。

在服徭役的時候,他們整日都想著要返回長安,朝思慕想,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返回長安後居然會是這樣的待遇,早知道會如此,他們乾脆就不回長安了直接待在夏國就好了,想到這些,他們心裡更是悲痛。

劉長可不管這些,他嚴肅的說道:“你們這些年裡,衣食無憂,活得這般滋潤,隻是因為你們阿父的緣故!既然享受了這些待遇,那就要履行自己的義務,我這個人向來都覺得,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少肉!想要繼續吃肉喝酒,那就給我努力!磨練武藝,多去讀書,早日成才!”

“現在,都給我回家裡去!明日前來當差!!”“唯...”

兩人有氣無力的說著,艱難的爬起來,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厚德殿。呂祿苦笑了起來,“陛下何以對他們如此苛刻呢?”

“這算什麼呢你應當去看看太子府裡那個叫衛文君的,他那個才叫被苛刻的對待,比起他,這兩個人又算什麼呢?”

呂祿當然知道衛文君,這家夥在長安裡也是有些名聲的,太子的心腹,總管太子府的一切事務。

太子府過去隻是對太子府邸的稱呼,可發展到了如今,太子府隱約變成了如同廷尉府,尚方府這樣的權力機構,太子以及麾下的那些門客構成了這個機構,而具體的負責人就是衛文君,他總領太子府內的一切活動,物資分配,乃至人員調動等問題。

劉長吩咐一旁的近侍為自己拿些吃的,竇廣國卻已經開始彙報情況。

“陛下,太子已經聯手禮部的官員,整治那些淫祭,主要還是通過報紙,以及地方官吏的宣傳,太子寫了文章來揭露這些東西,總共寫了三篇文章,臣親自看了,前兩篇文章主要是寫給那些讀書人的,是從大方向出手,告知祭祀的無用,而最後一篇文章比較通俗,是寫給那些百姓的,主要是揭露了那些方士的嘴臉,揭露他們如何作假,如何騙取錢財,如何勾結官吏,如何作惡等等。”

“還帶上了很多的證據,各地的一些案例,用以告誡百姓。”

“另外,太子還找了北地王,讓北地王麾下的那些文賦家們寫詩歌來批判這些事情...我看等官吏們再宣傳上一段時日,這樣的情況一定能有很大的轉變。”

“刑部近期內也是連著抓捕了很多的方士...”

劉長揮了揮手,“刑部的事情就不必你來給我講了,這些事情我都很清楚,你就說禮部的就好。”

竇廣國繼續說道:“禮部還出台了相應的祭祀禮法,決定與刑部一同出法,規定好一切祭祀的方方麵麵,其中包括那些祭祀是可以進行的,哪些是不行的,並且對祭祀的具體經過也做出了詳細的安排...”

劉長笑了起來。

“不錯,這才是禮部該去做的事情嘛。”“陸嘉這個老頭還是厲害啊...”

近期內,整個廟堂都在忙著處置這些祭祀的事情上,刑部和繡衣那邊的事情,劉長是最為清楚的,他們在各地抓捕了很多很多的方士,包括一些與方士勾結的官員,乃至那些無意成為了幫凶的官員,光是上個月被處置掉的,就有六百多人,這讓劉長格外的憤怒,沒想到,在武最案後,天下居然還有這麼多的方士,這些人四處騙錢,惑亂地方,實在是該死!

當劉章將這些事情告知劉長的時候,其實劉長就想要來一波坑儒,想將這些方士都給埋了。

可是,劉長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當,太殘忍了,而且沒有新意,作為千古一帝豈能去效仿始皇帝呢?所以劉長決定要進行創新,用火炮來將這些人給炸死。

時代在進步,這刑自然也要與時俱進。

隻是,他的這個提議並沒有得到刑部官員們的認同。

宣莫如是堅決反對的,這刑法可比當初紂王的刑法還要殘忍惡劣,明君豈能用這般殘酷的刑法?

就因為這些官員們的反對,讓劉長沒有辦法使用炮決的刑法,頗為可惜。可抓人還是不夠的,現在禮部專門製定這些條例,這方才是治根之法。

呂祿開口說道:“陛下,陸公是很賢明,但是這些時日裡,他為了操辦大事,在府內暈厥了兩次,倒也沒有什麼大礙,主要就是操勞過度,太過疲憊....您看,是不是要找個人來接替他了?”

竇廣國也是這個想法,他說道:“陸公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尋常還好,若是要這般緊急的事情,他的身體實在吃不消,應當讓他告老還鄉了。”

劉長皺起了眉頭,長歎了一聲。“也隻能如此了。”

“祿,派人前往西庭國,讓郅都回來擔任禮部卿。”“嗯???”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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