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未得到回應,謝翎躊躇難安,他記得崔荷生氣時也是這樣,悶不做聲坐在一旁,氣鼓鼓的不管彆人如何喊她,始終都不肯理人。
往屋裡喊了許久也不見回聲,難不成出去了?
謝翎起身去尋她,黑夜裡看不清楚方向,摸索著走到門邊,秋風帶著陣陣涼意,屋簷瓦礫上有滴答水聲,原來雨水又淅淅瀝瀝落下。
丫鬟們早就被遣走了,院子裡如今除了雨聲,隻有一片寂靜。
謝翎站在廊簷下許久,望著虛空夜色出神,耳邊忽傳來一陣細碎鈴聲,由遠及近,極有節奏韻律,像是掛在腰間,鎖在腕上發出的銀鈴響聲。
“你怎麼出來了?”是崔荷。
謝翎垂眸看她,啞聲說道:“我以為你生氣了。”
從他低沉緩慢的語氣中,崔荷聽出了些許委屈,抬頭看向他漆黑的眼睛,他正定定地望向眼前的自己,若不是知道他看不見,真會被他認真看人的樣子唬到。
“我沒生氣,隻是去廚房看看煎好藥沒有。”崔荷軟聲解釋,伸手拉過謝翎,緊緊握著他的手,將他往屋裡帶去。
察覺向來火氣大的男人此刻手掌冰涼,也不知道他在廊下等了多久,崔荷責備道:“天氣漸涼,秋衣得找出來換上了。”
一串鈴聲從兩人交握的衣袖間傳出,謝翎低頭,順著她細滑的手腕摸上了那串鈴鐺,指腹撫過鈴鐺上複雜華麗的紋路,就連鈴鐺的數量也一如當初。
“怎麼你還留著它。”
崔荷心裡千回百轉,最終也隻是咬著唇,細聲解釋道:“怕你找不著我。”
謝翎卻悶聲笑了起來,她當年可不是這麼說的。
十一歲那年他救崔荷失明後,崔荷為報恩,日日來府上照顧他,本來他就對罪魁禍首心懷怨恨,因此對她並沒有什麼好臉色。
但崔荷臉皮比城牆還厚,風雨無阻,那時他心高氣傲,不肯接受崔荷把他當做殘廢一樣悉心照顧的“好意”,於是他們吵了一架。
原以為崔荷不會再來,她卻戴著一串鈴鐺到他麵前耀武揚威。
“從今天起,當你聽到這串鈴鐺的聲音,就知道本郡主要來了。”
刁蠻任性,肆意而為,絲毫沒有想過他願不願意。
起初,他把鈴鐺聲當做一個信號,每逢聽到都會特意尋個地方躲起來,時間一長,他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都被崔荷摸了個透,他乾脆就不躲了,既來之則安之。
幸好崔荷往後收斂了些,沒再插手他的事,那串鈴鐺也在他複明之後消失了。
她今日重新戴上銀鈴,他竟半點不覺得生厭,隻覺得有趣極了,撥弄著她腕間的鈴鐺,一如往昔般清脆悅耳,他握緊崔荷的手,認真說道:“那夫人戴好,鈴聲一響,我便知道你在哪兒。”
回屋後不久,紅袖端來了煎好的湯藥,謝翎趁熱喝下,崔荷搗鼓了一會紗布,然後親自替他敷上藥膏,白色的綢布緊緊纏繞在他眼睛之上,無邊的黑暗將他徹底籠罩。
一片虛空之中,耳邊傳來的悅耳鈴聲,令他感到無比安心,連日來奔走忙碌的疲憊漸漸消散。
夜裡崔荷上榻歇息,小心翼翼的繞開謝翎躺到自己那一側,剛拉上被子蓋好,便被人從身後摟抱進懷裡,他貼得緊,渾身散發著的熱量將她周身烘得暖洋洋的,崔荷小聲問道:“怎的還沒睡?”
“等你。”謝翎一直沒睡著,聽著屋裡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