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此時酒窖裡隻剩他們兩個人,關忠也十分小心。

他靠近小羽,湊到她耳邊低語道:「先前老爺給我托夢,說老祖宗占卜到他慘遭橫禍,特意派遣速報司的關天養將軍,來飛仙渡守護老爺的魂魄。

現在來勾老爺魂魄的黑無常與白無常,已被天養將軍拉去喝花酒。

我們正好可以趁機將老爺屍骸送到迎祥府,讓老祖宗施展逆天改命的鬼神之術,將老爺救回來。」

小羽目瞪口呆,「忠叔,我聽不太明白,速報司關天養將軍是何許人?黑白無常能喝花酒?」

關忠曉得羽小姐剛剛「脫蠻」,對外麵世界的很多常識都不清楚,就細致又快速地解釋道:「小姐應該曉得,我關家老祖是迎祥府城隍爺吧?

城隍爺掌管整個郡府的陰司事務,當然不可能孤家寡人一個。

就說速報司,是輔佐城隍辦事的六部司之一,專門負責善惡因果報應,且報應極快......大概速度也極快,能在老爺剛死,立即跨越千萬裡趕過來?

我不太清楚速報司鬼神的能力。

但我知道關家是傳承百年的大世家。

除了老祖宗,很多關家傑出之輩,死後都進入了城隍廟。

很顯然,即便是陰司鬼神,也是自己人使喚起來更令人放心。」

「至於喝花酒......咳咳,小姐不用太過了解,隻當他們在吃飯喝酒就成。」

「黑白無常不是地府的鬼神嗎,他們敢違背地府律法?地府有沒有相關律法?」小羽不解道。

關忠沉吟道:「地府律法什麽的,我也不懂,但老祖宗是城隍,肯定比咱們清楚裡麵的關關繞繞。

既然他這麽安排,肯定有其道理。

我們隻需遵照老祖宗的安排,將老爺的遺骸及時送回迎祥府即可。」

「義父給你托夢......不對呀,你啥時候做的夢?」

關忠道:「我躲在酒缸裡,憋得厲害,腦袋暈暈乎乎,就見老爺從水裡浮上來,跟我說了老祖宗的安排。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趕緊把裝有老爺遺骸的罐子拉到木架子上,免得被汙水浸濕。」

酒窖的木架並非單獨擺放,而是根據地勢,在石壁上鑿出孔洞,將鐵木釘進去,搭建起來的木架。

所以洪水浸入酒窖後,木架子沒飄起來,酒缸倒是飄了。

關忠擔心酒缸歪倒,就將兩個缸拖到木架頂端。

「義父具體說了什麽?」小羽又問。

「找到赤煙駒,把他的遺骸綁在馬鞍上,之後的事就不用我們管了。」

末了,關忠又低聲補充了一句,「這件事你知我知,彆讓第三個人曉得。」

「我明白。」

......

小羽和關忠商量已定,才把宋長青和魏武喊了進來。

兩位騎士抬著裝有虎臣遺骸的酒缸離開酒窖,小心翼翼將缸擊碎,再將虎臣屍體橫著放在赤煙駒馬鞍上。

「嗚嗚~~」

赤煙駒用熱乎乎舌頭,舔虎臣死白冰冷的臉,用鼻子輕輕碰他腦袋,燃燒熔岩似的眼睛裡,還滾落幾滴滾燙的淚珠。

「不愧是神駒,這麽有靈性。」小羽摸了摸馬頭,轉身對宋長青道:「我和忠叔要送義父遺骸歸鄉,你們呢?」

宋長青和魏武表情都有些糾結。

在八仙射日前,他們都和曾經的虎臣一樣,有攀附上烈陽侯,去大秦混個好前程的心思。

可八仙射日沒射殺「烈陽」,卻用冰冷殘酷的現實,澆滅了不少黑甲騎士的功名利祿之心。

去大秦不止有好前程,還有更強大的敵人丶更殘酷的戰爭,他們能堅持幾次?值得嗎?

「現在我們依舊是烈陽侯麾下的火鴉軍。」宋長青歎息道。

——命運不由他們自己決定。

小羽道:「先送我們過飛仙渡,也算全了你們與義父的同袍之誼。」

「現在天已黑,等明天再走吧。」魏武道。

小羽歎道:「早走早安心。」

魏武低下腦袋,不說話了。

小羽牽著馬,關忠扶著馬鞍上的虎臣遺骸,宋長青和魏武跟在後麵。

一行人沉默著走出雲來客棧的範圍,剛靠近飛仙渡口,正在鐵鎖鏈上鋪設木板的軍士忽然站起來,指著下方驚呼,「啊,你們快看,化龍江裡麵有什麽東西在遊動!」

「黑糊糊,什麽東西在遊?」

「太深,看不清啊。」

「真的,我沒騙人,你們把火把丟下去。」

「咦,真的有巨物在江裡,哇,好大,好長啊!」

其實這會兒天還不算太晚,應該是下午,接近黃昏的時候。

但雷元子的九九火輪雷,淼和尚的大洪水,都改變了天象。

即便到了現在,天空依舊烏雲密布,有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來。

火鴉軍的將士都坐在岸邊休息,對麵化龍關的將士拉著一群民夫,在僅剩的鐵索上鋪設木板,腦袋一直盯著下方,便有眼尖的人看到化龍江內有巨物遊動。

隨著一根根火把丟下去,所有人都看到了。

因為那巨物實在太巨大,太長。

小羽視力很好,擠到岸邊往下一看,也嚇了一大跳。

飛仙渡位置的化龍江最為狹窄,寬不足兩百步,而水中巨物幾乎占據了一小半的江麵,有六七十米寬,視線之內有七八百米長,再遠看不清,或許還更長。

「是巨妖,妖王!」小羽心臟嘭嘭直跳。

「噓,彆叫,彆亂扔東西。」她壓低聲音使勁喊道。

呃,很矛盾,既擔心下麵妖王注意到自己,又希望所有人聽到她的提醒。

「都閉嘴,不要再扔火把!」

有人和她一樣的想法,是烈陽侯。

他站在鐵索橋對麵,看不清表情,聲音很冷,手中握著方天畫戟,身上散發一股凝重的氣息。

烈陽侯比小羽有威信,聲音也遠比她響亮。

橋上丶橋兩岸的軍民,都安靜下來。

可下方化龍江中的巨物,似乎同樣聽到了橋麵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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