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這一手太招人恨了,卻也有奇效。

江浙是大明最富的兩個省,也是海洋貿易最火熱的兩個地方,尤其是,貿易中利益最大的絲綢產業。

兩省的絲綢大戶加起來,撐得起大明的半壁江山。

而朝中不乏家在兩省的官員,不說那些富紳,單是京官就扛不住。

商船在港口停一天,損失的銀子就比他們的月俸多多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是一般的難受,但他們終究是撐住了,且讓江浙兩省也撐住了。

理由很簡單,雖然商船不得下海,但作坊還在生產,短期還挺得住。

當此時也,李青獻了一策:讓東廠、錦衣衛出麵,協同江南織造局,去收購絲綢大戶的絲綢。

當然,是以大明的市價收。

這種幾乎空手套白狼的做法,讓某些人氣得跳腳。

大明一匹絲綢才四兩白銀,賣到海外大多在二十兩上下,這一買一賣,朝廷一匹絲綢就能賺十六兩上下。

朱祁鎮一算賬,這不是撿錢嗎?

當即下嚴令:三個月之內,必須收上來七十萬匹絲綢!

先定個小目標,搶……賺他個一千萬。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他不知道的是,這七十萬匹絲綢,都稱得上抄家了。

但朱祁鎮不管,東廠、錦衣衛更不管了,他們奉旨辦差,才不顧那些大戶死活呢。

這一來,江浙平倭的力度空前強大,僅一個月就蕩清了倭寇。

朱祁鎮有些遺憾,不好失言的他,隻能撤回收繳大戶絲綢的禦令。

不過這段時間,也足足收了二十萬匹絲綢,淨賺三百萬兩白銀。

比宣德一朝開采出的礦銀,還要多近七十萬兩。

如此一來,朱祁鎮總算明白李青為何隻著眼於海上貿易,卻對銀礦不甚在意了。

確實,和做生意相比,銀礦那點兒錢,還真隻能算是小錢。

一下子嘗到這麼大甜頭兒,朱祁鎮哪裡肯錯過,還要另想辦法,再搶…收購絲綢,卻被李青阻止了。

“皇上,事情遠沒有表麵上這麼簡單。”李青勸道,“該收手了,他們肯服軟主要還是心虛,畢竟倭寇大多都是假的,再者,也怕皇上真的用兵;

眼下已經到了火候,再強行收購,隻怕會……重起禍亂。”

“真賺錢呐。”朱祁鎮有些不舍。

李青好笑:“以後朝廷全麵重開海洋貿易,賺錢的時候多的是,沒必要在意這點兒,做事總得有個度不是?”

“唉!朕身為一國之君,卻還要遵從規則,真是憋屈。”朱祁鎮氣苦。

李青寬慰道:“遵從規則的不止是皇上,曆朝曆代的皇帝都一樣,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真若誰都不守規矩了,那吃虧最大的還是皇上。”

朱祁鎮輕輕點頭,笑道:“先生總能在緊要關口,讓朕及時清醒。”

“皇上客氣。”李青客氣了下,提醒道:“不過皇上,這次的便宜可不是白占的,你可能要付出點什麼。”

朱祁鎮眉間一挑:“怎麼說?”

“具體我就不知道了,這可是三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這麼大的虧他們不會白吃。”李青道,“廟堂爭鬥就像兩個高手博弈,雙方實力相差無幾,你吃了他一個車,他也能吃下你一個馬。”

朱祁鎮不屑道:“那朕可要看看,他們怎麼吃朕的馬。”

他不以為意,連動亂這樣的事都壓下了,他不信江浙還能翻起浪花。

但很快,他就見識到了對手的厲害。

七月中旬,江浙兩省傳來東廠番子、錦衣衛的密報。

《民間誹謗聖上者,不在少數,

有人言:皇上並非皇太後所生,乃宮女所生;

有人言:皇上並非先帝骨血,是從宮外抱進來的;

有人言:正統並非正統;是心虛才定此年號;

……

悠悠眾口,堵之不絕,兩省境內謠言四起,根源無從查起。》

朱祁鎮看完密報,氣得直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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