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空前震怒,卻無從發作。

是啊,皇帝都在人家手裡,又有什麼資格發火呢?

於謙頹然坐回椅上,愣怔許久,黯然起身走出衙門。

他並未第一時間去皇宮,而是先後去了英國公府,王直、楊洪的家。

……

下午申時,於謙才進宮求見郕王。

中殿門口,於謙駐足,心緒複雜至極。

“於大人,莫要讓郕王殿下久等才是。”小太監提醒。

於謙醒過神兒,隨小太監踏進上台階。

這一步,他邁的格外重,隻有他清楚這一步邁出,意味著什麼。

輾轉來到中殿。

朱祁鈺正在品茶看書,見於謙進來,忙放下書籍,起身笑道:“於尚書不必行禮了,給於尚書看坐。”

“是,殿下。”小太監忙去搬了個墩兒,放在於謙跟前。

“放近些,”朱祁鈺道,“這樣方便於尚書說事情。”

小黃門兒應是,將木墩兒放在離朱祁鈺更近的位置。

於謙拱了拱手,“謝殿下。”

朱祁鈺道:“於尚書不用客氣,今兒來可是又有什麼國家大事?”

“是,的確有很重要的事。”於謙麵色凝重,接著轉頭看了小黃門一眼。

宮裡人都機靈,不用朱祁鈺開口,侍候著的幾個小黃門就都退了出去。

“發生了什麼事?”朱祁鈺提起幾分小心,最近他壓力山大,說實話,他就是一監國的,身份地位上不上,下不下,他是真夠夠的。

想撂挑子,又辦不到,想做事吧,又不夠格。

皇帝哥哥健在,宮裡有太後把持,東宮也還有太子,他這個郕王真的很尷尬。

“韃靼使者又來了。”於謙說,“這次他們要一千萬兩銀子,不給一個月後就挾持皇上來犯大明。”

“什麼?”朱祁鈺大駭,旋即壓低聲音,焦急道:“於尚書啊,這事兒本王實在無法決斷,要不還是通知太後吧?”

於謙沉默少頃,“這是自然。”

隨即,他瞥了眼書案上書籍,問道:“殿下看的是什麼?”

“啊,太宗實錄,這不是閒來無事嘛。”朱祁鈺訕訕道,“內政基本上沒什麼事兒,本王卻也不忙。”

於謙點點頭,問:“殿下對國事還是很有興趣的,對吧?”

“這個……”朱祁鈺被於謙這跳躍性的話題弄得有些懵,他對於謙感官很好,也不設防,“是,太宗之功績著實輝煌,令人心向往之。”

頓了頓,補充道:“本王隻是感慨太宗聖明,並無彆的意思。”

於謙暗歎:如此謹小慎微,豈能麵對即將而來的暴風雨。

不過,他也明白這怪不得朱祁鈺,任誰站在朱祁鈺這個位置,都是無從下手。

太後、皇帝、太子,一家人整整齊齊,一個未就藩的王爺……實在難為人。

可現在的情況,已經拖延不得了。

“殿下,現在情況已然明了,無論大明是否拿出一千萬兩銀子,韃靼都不會放了皇上。”於謙沉聲說,“大戰不可避免,大明需要一個話事人。”

朱祁鈺一怔,謹慎的說:“這倒是個問題,不若明兒早朝時,大家集思廣益,一起商討出個對策。”

於謙知道,有些話他不挑明,即便朱祁鈺聽明白了,也隻會裝糊塗。

“郕王殿下,我大明立國還未有百年啊!”於謙苦歎:“元人將漢人分為四等,終其一朝,元人皇帝從未視漢人百姓為子民;

太祖雄才大略,自破敗中崛起,一路勢如破竹,驅除韃虜,恢複漢人江山;

太宗承繼大統,五征漠北,打得元人望風而逃,自忽蘭忽失溫一戰後,元人再不敢與明軍正麵為敵,

永樂一朝,南征北伐、通運河、修大典…永樂盛世實至名歸;

傳至仁宣二宗,重內政,與民休息,廣開海洋,讓利於民,何其盛也?

而今……”於謙深深看著朱祁鈺,“郕王殿下,您也是宣宗親子啊!”

朱祁鈺豁然起身,胸膛起伏劇烈,臉色朝紅,拳頭握得發青,額頭青筋直冒。

祖宗那般輝煌,他豈會毫無血性?

許久,身體裡沸騰的血液逐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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