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呆愣好半晌,才總算明白了老爹的深意,不禁失驚道:
「父親,這樣可是……」
「可是什麽?」
「背叛!」嚴世蕃凝重道,「於文官而言,您這就是背叛,徹頭徹尾的背叛。這後果,不可謂不嚴重,要知道,就連張桂二人,諸多時候都會『表現』一把,以彰顯自己的正直,您若……」
嚴嵩抬手下壓。
嚴世蕃不言語了,隻是心驚膽顫的看著父親。
剛才還勸老爹支棱起來的他,此刻,隻想勸老爹彆這麽賣力。
權力也是有定數的,就那麽多。臣子勢大,則皇權弱,皇權勢大,則臣子弱,曆來如此。
這不是什麽秘密,但凡在權力中心待過,哪怕多讀一些書,就能明白的道理。
「時代變了啊。」嚴嵩幽幽說,「皇上不是弘治,也比正德穩重的多,更深諳權術之道,至少,這權力中心的地方,皇上是絕對的主宰,明裡暗裡都是。」
嚴嵩嗤笑道:「可憐很多人還在幻想弘治朝,還在對當初楊廷和獨攬大權津津樂道,還在為楊慎『仗節死義』熱血沸騰……嗬嗬,不肯接受既定事實的人,是不會進步的。」
你可這……也太想進步了吧……嚴世蕃震悚。
他紈絝,他品性不端,可他不是傻子,深知這裡麵有大恐怖。
他還是想老爹既能出人頭地,又能和光同塵,如此,才能作威作福,才能吃香喝辣。
隻要父親能與同僚在一個利益團體,他就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也不會有人攻訐,甚至還會幫忙遮掩。
「父親,您有點極端了。」嚴世蕃忍不住說。
嚴嵩冷然一笑,哼道:「早在正德朝,老子就這麽乾過,且不止一次。如今,皇上已然徹底執掌權柄,我又有什麽好怕的?不搏上一搏,這輩子都算白活了……」
眼瞅著老爹越說越激動,越說越熱血沸騰,嚴世蕃人都傻了。
「……爹啊,剛才你不是這樣式兒的啊?」
「剛才你說的對,老嚴家能不能支棱起來,就看我了。」嚴嵩深吸一口氣,「張孚敬如我這個年紀,還默默無聞呢,我又怎能服老?」
「……」嚴世蕃真的要哭了。
鼓吹老子奮鬥,不過是為了他自己能奢靡享受,狐假虎威,可若老子這麽個奮鬥法,那他還如何依仗父蔭,作威作福?
這不……白奮鬥了嗎?
除非,老子能成為真正意義上上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權力大到沒人敢對付,亦或說,皇權大到都是老子的人。
可這……太難了。
比本本分分,還能坐上內閣首輔,還要難,難的多。
「爹啊,三思而後行,您這也太不穩健了……」嚴世蕃苦口婆心。
嚴嵩勃然大怒,叱罵道:「把老子坑那麽慘,還敢壞老子的心境,我慣的你……」
@#¥……
「啊呀,爹啊,換條腿,換條腿踹……啊,不是讓你換條腿踹我,是讓你踹我另一條腿……啊,還是彆踹了。」
嚴世蕃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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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華殿。
今日當值的桂萼,張璁卻沒走。
辦公桌案前,二人相對而坐,雖還未言語,卻都知道對方所想。
「子實,我老了,你身子骨也不太行了,咱們……乾不了多久了啊。」張璁歎息,神情落寞。
接著,又是一笑,打趣道:「到了沒坐上這內閣首輔之位,是不是有點不甘心?」
「說實話?」
「我愛聽實話。」
「何止不甘心啊,有時候甚至會想,你啥時候才能一病不起,一命嗚呼。」桂萼大笑著說。
張璁愕然,繼而大笑……
好一會兒,他輕咳幾下,才止住笑意。
「子實,你說,未來史書會如何寫咱們,後人又會如何評說咱們?」
桂萼想了想,說:「一條鞭法雖是我提出來的,可這項國策,你出力更大,且你是首輔,肯定要排在我前麵。」
「嗬嗬……還在憤憤不平啊?」張璁好笑道,「你不會真以為,咱們就能名垂青史吧?」
桂萼默然。
許久,
幽幽一歎:「我不是在憤憤不平,我的意思是……史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