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竹馬(1 / 1)

九阿哥腦子裡立時想起董鄂氏的模樣,不由的帶了嫌棄。

個子太高了,竹竿子似的……

臉上乾癟癟的……

眉毛粗,膚色也不白皙……

眼神可惡,冒著賊光……

小嘴“叭叭”會說……

哪裡有半點閨秀的賢惠溫柔……

這批秀女身份最高的是外戚一等公阿靈阿之女鈕鈷祿氏,之前宜妃母子兩人也私下裡說過此事,按照皇上之前的示意,親事會落到鈕鈷祿家的格格頭上。

選秀期間,宜妃也數次召過鈕鈷祿格格,除了年紀略小,隻有十四歲,容貌品格並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地方。

鈕鈷祿氏不僅是後族,還是十阿哥的母族,九阿哥與十阿哥感情好,並不排斥與那邊結親。

董鄂家人才再多,再是舊勳,有三阿哥在前,他能分得的勢力有限,更不要說剛剛打了官司,而且就是指婚的人選董鄂氏!

那個桀驁無禮狡詐貪財的丫頭片子,就要成了他的嫡福晉?

這怕是噩夢!

宜妃是個玲瓏豐滿的美人,看著不過三十來許,慢條斯理道:“皇上挑兒媳,重血脈出身,父族如此,母族也是,鈕鈷祿格格生母德妃之妹,名為側出,實際是記名,滕妾所出,估計皇上才想起叫人查……”

宮裡哪裡有秘密?

佟國維掛著領侍衛內大臣,查的又是內務府的檔桉,消息自然瞞不過內務府出身的幾個妃子。

彆說是宜妃,怕是其他幾個宮妃也曉得此事。

宜妃性子闊朗,雖是聖寵最隆,並不是恃寵而驕的性子,知曉皇帝避諱,並不插嘴兩個兒子婚娶之事。

之前皇上選鈕鈷祿氏,她並不反對;如今選董鄂氏,她依舊不反對。

兩家都是世族大姓,後頭母係出身還更體麵。

九阿哥聽了這話,並不覺得歡喜,反而胸口憋悶,皇上挑兒媳婦看血脈出身,那對兒子呢?

眾皇子之中,除了皇太子與十阿哥是勳貴後妃所出,其他皇子阿哥都是包衣妃嬪所出!

皇上瞧不起庶孽血脈?!

似乎也不稀奇,畢竟自打太祖皇帝時,就將兒子分成兩等,福晉、側福晉所出的稱為“大阿哥”,給個排行,其他小福晉所出為“小阿哥”,連排行都沒有。

太宗、世祖皇帝亦是如此,其中世祖皇帝還稱序齒為四子的榮親王為“第一子”,無視了前頭的庶子。

董鄂氏不將桂丹放在眼中,是不是認為郭絡羅氏低微,是“滿洲下人”出身?

那對自己這個皇子爺呢?

裝作不知道自己阿哥身份,不參不拜,哪裡有半點尊重?

九阿哥越想越氣,口不擇言:“沒有旁人了?怎麼選了她?那是國主苗裔、舊勳貴女,還與親王府世代聯姻,會瞧得起我這光頭阿哥?”

宜妃嚇了一跳,忙訓斥道:“渾說什麼?這是皇上恩典,素來疼你,才選了這麼好的福晉給你……放心,大選時額娘親見了,是個嫻靜柔順的好孩子,比不得三福晉俊,也清秀可人……”

九阿哥嗤笑道:“嫻靜柔順?董鄂一族對外素來‘好教養’,尊崇漢學,實際上不過裝模作樣……”

宜妃不知兒子為什麼犯倔,瞪了他一眼:“嫻靜柔順還不好?那才是嫡福晉的品格與肚量!反正初定禮的日子定了,就是半月後,好不好的到時候你自己去看……”

九阿哥素來孝順,並不頂嘴,隻是窩著一肚子的心火。

回到所居乾西五所的二所,九阿哥依舊是憤憤難平。

那丫頭片子性子明明是桀驁不遜,在宮裡卻裝成“嫻靜柔順”,這是想要攀高枝?

瞧不起自己,那眼中瞧得起誰?

汗阿瑪?

還是太子爺?!

既是這樣的大事,到了晚上,舒舒家再次聚集。

除了自家一家九口,隔壁伯府一家三口也都過來了。

二等伯新達禮,是齊錫胞兄,舒舒的大伯,是他們這一支的承爵之人,因身體病弱的緣故,一直沒有上兵冊,也沒有出仕,就守著個爵位過日子。

伯夫人是禮烈親王曾孫女,順承郡王府的縣主。

夫妻成親三十年,沒有兒女,眼下隻有個庶出的兒子錫柱,比舒舒年長半歲。

今天接了指婚旨意,齊錫麵上做激動感恩狀,心裡卻難受的不行。

同舒舒一樣,他也後悔了,還不如選了椿泰做女婿,那是親外甥,自己這個做舅舅的,還有資格管教一二;換了九阿哥,那以後姑娘受了委屈,自己也護不住。

反倒是伯爺坐在炕上,神色十分激動:“一族兩個皇子福晉,這還是勳貴裡頭一份,萬萬沒想到會有這般隆恩!”說著眼淚都出來了。

齊錫隻能附和著:“是啊,萬萬沒想到……怕是堂兄那邊,都跟著嚇一跳……”

齊錫口中的堂兄,就是董鄂氏一族現在的族長一等公彭春,戰功昭著,是當朝武將中數得上的人物,現在任正紅旗蒙古都統,也是三皇子的嶽父。

“咱們滿人軍功最重,我卻身體弱,無法頂門立戶,咱們這一支的前程都在你一人身上,勢單力薄……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色……可錫柱不當用,珠亮他們兄弟還小……得了這一門皇子貴婿,子孫兩代人都有姻親扶持,總算能緩一口氣……”

伯爺很是唏噓,卻不是不疼侄女:“再沒見過比舒舒還聰慧的孩子,不說彆的,過個太平日子還不是手拿把掐?回頭好好盯著珠亮他們兄弟幾個,成才了以後也能給舒舒撐腰……”

齊錫咬牙切齒,望向坐在小凳子上的一排少年,發狠要好好操練這幾個兔崽子,可培養他們當閨女的靠山得多少年去?

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自己多活幾年?

他今年四十二,就立個目標,衝八十使勁。

九阿哥現下是皇子,還能永遠是皇子嗎?

總有成了宗室的時候,到時候就算還有尊卑限定,可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

女卷在西屋,伯夫人拉著舒舒,眼中帶了心疼,嘴裡卻安慰覺羅氏:“舒舒這樣品貌,真要嫁到國公府、將軍府也可惜……如今是皇子福晉,可不占長、不占嫡也沒有什麼擔心的……”

覺羅氏歎氣道:“我就擔心她的規矩……之前沒想著高嫁,在家裡散漫慣了……少不得要板一板……”

舒舒聽了,不由露出苦悶,連忙祈求:“額涅,可千萬彆……往後守規矩的日子多著呢,也就鬆快這幾個月……”

能進宮選秀,基本的規矩都是學過的,其他的就可以隨意些。

初定禮日子定了,那成親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覺羅氏輕哼道:“彆的不說,針線不得撿起來……打小學的好好的,說撂下就撂下了……不指望你做什麼大活計,可繡個荷包、做個扇套抹額什麼的總要差不離……”

舒舒不由羞愧,好像自從自己覺醒上輩子的記憶,生活節奏就快起來,想的是“養生健體”,想的是“財務自由”,都沒有好好做活計孝順長輩。

明明當年自己拿起針線時,許了一堆出去,給阿瑪的扇套,給額涅、阿牟的襪子,給福鬆、珠亮他們的荷包,可是一場大病都撂下了。

要不是覺羅氏今日提起女紅,舒舒還想不起來。

伯夫人舍不得舒舒難受,見狀勸道:“哪裡有色色齊全的人,舒舒已經很好了……賬算得好,也會管人……膳食什麼的也安排的妥當……有一二不足,不是壞事……”

覺羅氏卻是堅持自己的意見:“不求她精通,可也沒有必要將這短處露在外頭叫人說嘴……”

舒舒小聲問道:“那……我跟阿牟學珠繡……”

伯夫人也道:“就是,彆跟針線上的學,那些都是精細活兒,紮手還費眼睛……明兒開始每天上午過東院,我帶著學珠繡……”

覺羅氏是親娘,又不是後母,自然也疼閨女:“大嫂彆破費,彆糟蹋好東西……回頭我打發人從外頭買幾匣子珠子給她……”

伯夫人卻是不樂意聽這話:“我的東西,都要留給舒舒的,怎麼就糟蹋了?”

兩人名為妯裡,可還是同族姐妹,相處多年感情素來深厚。

伯夫人沒有親生骨肉,不樂意教養庶子,覺羅氏又是接連產育,舒舒打小還真是沒少由伯母接到隔壁伯府照看,名義上是伯母,實際上也算養母。

舒舒的嫁妝前些年就開始預備,其中值錢的古董擺件、內造的鑲金白玉如意,都是伯夫人這些年陸陸續續的饋贈。

那些東西,隨便拿出一件,就能換幾匣子金珠子什麼的。

覺羅氏想到這個,倒是不好再說什麼,隻嗔怪道:“大嫂就慣著吧……可敢花錢了……前些日子就拿著這些年的壓歲錢在鼓樓買了個布莊……”

伯夫人卻隻有讚的:“城裡鋪子難得遇上……隻歸攏了庫房,將鋪子賃出去也是好的……”

舒舒點頭不已:“阿牟說的正是,這不是難得遇到嗎?”

要不是桂丹打著九阿哥的招牌壓價,逼得東家為難,也不會痛快的轉手鋪子。

隻是這鋪子裡有福鬆的辛苦,不好直接歸在公中,也不好直接掛在福鬆名下,少不得舒舒暫時留在手中,做個生錢的營生。

等到晚飯前,珠亮將舒舒叫到外邊,小聲道:“大姐……椿泰表哥前幾天送了兩本古籍……我還猶豫著怎麼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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