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風光(二更)(1 / 1)

轉眼,到了五月下旬。

八阿哥大婚前一日,安郡王府作為女方,大宴賓客的日子。

都統府早就收到安郡王府帖子,是下給伯夫人與覺羅氏的。

妯裡兩人都不喜郭絡羅格格,可下帖子的是安郡王福晉,這個麵子不能不給。

不僅是顧及到舒舒,主要還有郭絡羅太太的麵子。

妯裡兩人既是安郡王府的姻親,也是郭絡羅家的姻親。

郭絡羅太太早就到了,麵上笑得坦坦蕩蕩,出手添妝也顯示了家族底蘊,一個房山的莊子,一處崇文門內的三進宅子,還有幾抬足以傳家的古董珍玩。

隻有跟覺羅氏獨處時,郭絡羅太太才小聲抱怨:“能如何呢?傾家之力,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人家還未必稀罕……可這是皇恩,隻看著皇子阿哥的臉麵,也得將心力儘足了。”

覺羅氏點頭聽著,沒有附和。

不管這添妝是誰擬的,顯然是存了私心。

陪嫁宅子是死的,位置尋常,就算舍得賃出去房租也有限。

土地是莊子,那就是大幾百畝頂天,還有所謂“古董珍玩”,看著體麵,可真不如金銀頂用。

要知道郭絡羅家與都統府又不同,是族長一房,祖產繼承了大頭,就是郭絡羅大人如今隻是世襲四品左領,品級不高,不露富而已。

不過憑借著郭絡羅格格的孤傲,家族如此相待也是自有因果。

不管如何,安郡王府這一日極風光。

宗室中的王府貝勒府,都有主子過來捧場,隻添妝就能湊上幾十抬。

不說旁人,就是尋常姻親過去的伯夫人與覺羅氏,就各自添了首飾四件,蜀錦四匹。

舒舒已經安心備嫁,隻等六月底的婚期。

不過對於郭絡羅格格的嫁妝,她還是頗為關注,少不得跟回來的覺羅氏打聽了一下,結果很意外:“一百二十抬?那不是跟五福晉、七福晉的重了?”

關於皇子福晉嫁妝抬數,大家自然參考前頭幾個皇子福晉的。

太子妃當初千挑百選的,婚禮籌備了好幾年,先進門的就是大福晉。

大福晉當初為了避讓太子妃,就選擇了一百二十六抬嫁妝。

其次進門是十一、二入宮的四福晉,禮讓嫂子們,也給未進門的三福晉留下餘地,就擇了一百二十二抬。

隨後大婚的是太子妃,卻是後冊封的太子妃,先以太子福晉的身份入宮,沒有壓大福晉,也是一百二十六抬。

到了三福晉進門,董鄂家並不肯招搖,也沒有因是嫂子的緣故就壓四福晉,也是一百二十二抬。

到了去年五福晉、七福晉大婚,兩家應是彼此通了氣,都是一百二十抬。

不管嫁妝薄厚如何,隻說這抬數就彼此謙讓著,人人守禮。

到了八福晉這裡,雖說早有風聲傳出來,說是預備一百二十抬嫁妝,可舒舒還以為王府會更周全些。

“一個湖塗人罷了,一味爭強好勝,遠近親疏分不清……往後你麵上過得去就行,不必忍著,也不必太理會……”

覺羅氏唏噓道:“安郡王府不過是早前太風光,受不得眼下寂寥日子,想要借著八阿哥晉身,卻不想想太子爺還好好的,皇上能容下他們做耗?如今這偌大陣仗,想要顯示王府實力,實是愚蠢!他們兄弟雖多,可序齒靠後,沒有實在軍功,不過是吃老底子……還因為當時順治爺有傳位安和親王之意,使得皇上對這一脈忌諱,本該縮著頭過日子,熬到下一任皇帝這一茬就算過去了,偏不肯老實……好好的親王傳承降襲了郡王,開國諸功王中除了睿親王係與豫親王係,功王子輩直接降襲的還是頭一遭……”後麵幾句,卻是壓低了音量。

“額涅,嫁妝不必再增,還是按照一百一十四抬……”

舒舒之前的嫁妝也是參照其他皇子福晉,初步擬定的是一百一十四抬,當初以為八福晉會是一百一十八抬。

覺羅氏想了想,點頭:“如此也好,很不必在此處爭鋒……”

皇宮,乾西頭所。

嫁妝中午就抬進宮,早已經鋪陳完畢,有先一步入宮的嬤嬤帶著丫鬟在新房守著。

書房中,八阿哥對著九阿哥苦笑:“都是我之過,早聽過風聲,當早於安郡王提及此事……五哥素來寬厚,不會放在心上,七哥怕是惱了……”

七阿哥因天生腿疾緣故,早年是宮中禁忌,不許參加祭拜之禮。

幼年曾被送到純親王府給純親王福晉為嗣子,當時不過五、六歲年紀,知曉什麼是過繼,就不吃不喝,差點絕食而死。

純親王福晉也怕了,親自安撫好了,送回宮中。

等後來諸皇子都在尚書房讀書習武,七阿哥自成一派,卻是文武兼修,不肯落後於兄弟,憑著毅力克服殘障,騎射功夫在諸皇子中僅次於大阿哥。

憑著這股子倔強與毅力,得到皇父器重與愧疚,帶著一起西征,還封了貝勒,算是將之前要過繼之事抹掉。

不過七阿哥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見純親王福晉沒有另過繼嗣子,這些年也多有孝敬,除了名份上不是嗣子,其他的孝道該進都儘了。

皇上就這幾個養成的兄弟,其中純靖親王不僅是幼弟,還弱冠之年病薨,守寡的親王福晉也不是彆人,是養姐和順公主之女,亦是太祖血脈。

七阿哥不去親近熱門的裕親王府與恭親王府,而主動親近門庭冷落的純親王府,不管是刻意為之,還是為早年淵源,都對了皇上的心思,這幾年在禦前很有體麵。

要說七阿哥與八阿哥序齒挨著,年歲隻差半歲,幼年都養在景仁宮,又是同年入尚書房,本該感情最好,可是因兩人分宮後一個是乾東,一個乾西,隔得遠,往來不如與九阿哥、十阿哥親近。

饒是如此,好好兄弟,平白得罪了,八阿哥難免不安。

九阿哥心中卻是慶幸,今日曬妝,八福晉的嫁妝何其風光?

不愧是安王府出手,嫁產就十幾處,古董珍玩就有占了二十多抬,壓箱銀一萬兩,真是一輩子嚼用都夠了。

彆的福晉相隔的遠,比較不著,卻是將去年嫁進宮的五福晉、七福晉比個正著。

七阿哥在宮裡素來威嚴,七福晉娘家也殷實,即便少了幾處嫁產,可其他嫁妝也沒有什麼可說嘴的;反倒是九阿哥的親嫂子五福晉被狠狠地比較了一番。

“這都是實數,箱子都是滿的,哪像五福晉,都是半空的箱子,壓箱銀子也隻有三千兩。”

“他他拉家也是老姓,出了皇子福晉,怎麼這麼不體麵?”

“不過中等人家,算不得舊勳,祖上傳下來子爵,也在嫡支手中,他這一房旁支,拿得出手的就是一個巡撫……”

一星半點的透到九阿哥耳中,九阿哥都跟著惱。

也就是五阿哥豁達寬厚,否則覺得下麵子記仇的怕是還得加上一個。

要是這份尷尬還有自己這親弟弟的手筆,那讓五阿哥如何自處?

九阿哥也明白了舒舒之前的提點,八福晉的嫁妝不會貴乏,自己之前差點自作多情。

反倒是五福晉,不論是家世,還是嫁妝,都是諸皇子福晉中最簡薄,上麵的幾層主子不會因這個挑理,可內務府那些家夥都是勢利眼,怕是沒少受閒氣。

去年進門的五福晉都被八福晉這份嫁妝映襯的寒酸叫人說嘴,那下個月入門的董鄂氏呢?

真要為了嫁妝比不得八福晉,被內務府的奴才小瞧說嘴?

九阿哥關心則亂,有些坐不住。

八阿哥玲瓏心肝,看在眼中,自然也想到董鄂家的嫁妝,卻不好說什麼。

彆看外頭說的熱鬨,私下裡不少人對比兩位皇子福晉的嫁妝,可董鄂家不是招搖的做派,齊錫為人素來又謹慎,哪裡會出這等紕漏?

他提了酒壺,給九阿哥滿上:“今日沒露怯,還多虧了九弟援手……這一年拋費大,安家銀子還沒下來,要不是九弟的銀子,怕是我真要去戶部支了……可也彆說什麼隨禮的話,沒有這樣重的禮……權當是借了,等安家銀子下來,我給你補上……”

九阿哥擺擺手,不以為意:“又不是彆人,八阿哥外道什麼?兄弟這麼多,遠近親疏不同,哪裡就要各各熱絡……就是這些,我還嫌少了,也就是弟弟拮據手頭不富裕,否則翻一倍又值當什麼?五哥有太後的體己貼補,老十有貴妃娘娘留下的私房,八哥還沒開府,產業還沒分下來,除了兄弟還能指望哪個?就是五哥挑理,我也這話……其他兄弟,也輪不到他們說嘴挑剔……”

三月裡皇子分封,大阿哥、三阿哥直接分了左領入旗。

雖說兄弟兩個是郡王爵,可分的的左領與包衣卻是同康熙十四年的兩位親王叔一例。

剩下的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都是貝勒爵,即便左領減半,也有六個牛錄。

到時候這些都是八阿哥的門人,自有供奉與孝敬。

八阿哥這個新出爐的貝勒爺,最窘迫的還真是出宮前這幾個月。

九阿哥的禮金,很是解了燃眉之急。

隻是八阿哥心思細膩,怕九阿哥因禮金之事落人非議,才告戒身邊人掩下此事。

沒想到九阿哥這般赤誠,他要是再想著什麼周全之道,反而對不起兄弟這份情誼。

八阿哥紅了眼圈,心卻是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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