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李下’的道理都不曉得?”
康熙不好直接說出自己對安和親王一脈的厭惡,隻皺眉道:“行事不謹,用人不當……就這,你還想要學差事?!”
“啊……”
九阿哥傻眼了:“怎麼就牽扯到‘瓜田李下’?汗阿瑪,這是哪個王八蛋在造謠,兒子冤枉死了……”
這樣的流言,太惡心了!
這叫他以後怎麼跟八哥相處!
康熙陷入沉思:“董鄂氏是不是曉得你幫著郭絡羅氏置辦嫁產之事?”
九阿哥眼神有些遊離,可是在康熙目光爍爍之下不敢扯謊,點了點頭。
“她攔了?”
康熙神色莫測。
九阿哥心裡警醒,難得的機靈一把,搖了搖頭:“那倒沒有,就是誤會了,以為兒子預備三份,是包括老十的,還有補給五哥的……”
康熙沒有再追問。
皇子如今排序到十七阿哥,這長子與幼子之間差了一代人,不可能湊到一起去。
諸皇子之間,年歲不同,脾氣喜好不同,自有遠近親疏。
康熙這個皇父,從沒有插手皇子之間關係的意思。
看到這些日子董鄂氏的為人行事,康熙其實已經後悔了。
董鄂氏因是長女長姐的身份,行事周道寬厚,有長嫂之風。
要不是差著年歲,指給五阿哥,也是一對圓滿夫妻,省的太後與宜妃為他操心。
至於老九……
真是白瞎了董鄂氏!
康熙沒了耐心,皺眉道:“朕聽不得這些醃臢的話,也不允許皇子、福晉都成了大笑話!既是事情因你而起,朕將此事交給你,查清這歪風從何而來?是內務府包衣報複,還是有其他人弄鬼!查清楚之前,尚書房的功課停了!”
九阿哥不由茫然:“汗阿瑪,兒子從哪查起?這要人手也沒人手的?要不然兒子去尋刑部尚書幫忙?”
康熙實忍不住,將手中的折子摔到九阿哥身上:“你是傻子?恨不得這流言人儘皆知?”
九阿哥耷拉著腦袋,帶了幾分無措,依舊實話實說:“那帶上老十行麼的?兒子實不放心自己……”
實在是這些日子,遭遇重大變故,九阿哥不僅傷了身心,還傷了自信。
加上妻子聰明、弟弟聰明……
娘娘說他“眼瞎心盲”、汗阿瑪嫌棄他笨……
要是其他難事,九阿哥會毫不猶豫的請八阿哥幫忙。
可是這個流言太惡心人了……
查清楚之前,九阿哥不知該如何麵對八阿哥。
也不好跟妻子求援。
“董鄂氏‘病著’,你在尚書房請假照看也說得過去,老十請的哪門子假?”
康熙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兒子的懇求,擺擺手打發他下去。
九阿哥失魂落魄的從乾清宮出來,十阿哥搖著扇子,在尚書房外等著。
看到九阿哥神情,十阿哥連忙將他拉進屋裡:“怎麼?汗阿瑪的不許你隨扈?為什麼啊?大大年前、去年不都帶你了?”
九阿哥好奇地看著十阿哥:“你怎麼曉得我打算找汗阿瑪說這個?”
“九阿哥這兩天沒事就往乾清宮方向伸脖子,還念叨嫂子不耐宮裡暑熱……你也不是愛往汗阿瑪身邊湊的人,除了為這個,還能因為什麼?”
十阿哥說著,帶了不解:“按理來說,汗阿瑪不應該拒絕啊……嫂子會蒙語,一路上還能陪太後說話……”
九阿哥長籲了口氣,悶聲道:“沒說這個,說了旁的……”說著,壓低了音量,將流言之事說了。
十阿哥瞪大眼睛,半響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十阿哥皺眉道:“九哥你得罪誰了?內務府?不應該啊……要是內務府那些家夥報複,不是應該盯著嫂子?編排出這樣叫人惡心的瞎話來,連八哥他們兩口子都攪合進來,倒不像是針對嫂子……”
九阿哥帶了期待看著十阿哥:“我也是一團漿糊,實想不出這邪風從哪兒吹的,老十你幫我仔細想想?”
“那弟弟就幫九哥好好捋捋……”
十阿哥帶了認真,仔細想了想,掰著手指頭:“九哥叫桂丹置產之事,郭絡羅家曉得,安郡王府曉得,嫂子當初攔了一把,嫂子曉得……郭絡羅家是九哥外家,也曉得九哥是幫著八阿哥撐臉麵,不會沒事找事編排出這樣瞎話來埋汰九哥……嫂子麼,更是沒有給自己潑臟水的道理,那剩下的紕漏多半就出在安郡王府……”
新婚少婦,就成了潑婦,什麼好名聲麼?
“啊?這麼簡單?”
九阿哥不大相信:“不能夠吧?這流言說起來,最傷的可是八嫂的名譽……八嫂是安郡王府教養大的,她的品行存疑,那不是也在罵安郡王府自己個兒……”
畢竟世人對男女德行要求不同,男人“偷嫂”是風流官司,女人“盜叔”則是品行輕賤。
十阿哥翻了個白眼:“安郡王兄弟幾個,可是出了名兒的不齊心……誰曉得他們是不是互相攻訐,九哥你隻是池魚……”
九阿哥鬱悶的不行:“這幕後之人忒惡毒……我怎麼跟你嫂子說這個……”
“九哥可彆瞞著!”
十阿哥立時多了鄭重:“越是這種涉及男女官司的是非,越是要早早說清楚,省的搜子誤會了……再說嫂子是個明白人,說不得能想到解決之道……”
九阿哥抿著嘴,不吭聲。
二所。
舒舒放下毛筆,看著紙上的幾個字,“和氣致祥,喜神多瑞”。
果然《菜根譚》是一門好學問。
“疾風怒雨,禽鳥戚戚;霽日光風,草木欣欣。可見天地不可一日無和氣,人心不可一日無喜神。”
之前她就反省過,像前幾日大鬨頭所那樣的“突發事件”當免則免,就是怕事情發展不受控製。
沒想到,竟是一語成讖。
原本就算九阿哥之前安排外家置辦嫁產之事翻出來,也就是有爭議而已。
可是這前後事情一呼應,生生的弄出了“奸情”。
舒舒與十阿哥一樣,也是疑到安郡王府眾人身上。
即便不是王府中人,也是安郡王一係那幾個兄弟的郡王府、貝子府鬨出來的。
她素來想的多,也擔心有人混熟摸魚,想要打發孫金出宮,傳話給福鬆悄悄調查此事,不過想到九阿哥,就沒有立時打發人去。
這件事,還是當與九阿哥商量著處理。
即便他隻是個少年,可是已經在學著成長。
舒舒抄寫了半本《菜根譚》,也反省了半天。
自己太著急了。
康熙大限還有二十四年,就是一廢太子也還有十一年。
自己立足還不穩,急什麼?
總是憂心忡忡,找到機會就想要拉開九阿哥與八阿哥的兄弟關係。
幸好現下有九阿哥的身體狀況為掩飾,她的急促不安都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否則說不得就要露馬腳。
這宮裡,並不缺聰明人。
還有她對八福晉的態度,也有問題。
即便之前有嫌隙,如今成了妯娌,正常的情況下是試著好好相處。
而不是像八福晉一樣的目下無塵,傲慢無禮。
那樣自己還是什麼對照組?
不是成一類人了麼?!
舒舒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
九阿哥帶了忐忑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恬靜溫柔的妻子。
“爺回來了……”
舒舒的神色,帶了幾分欣喜。
九阿哥漲紅著臉,有些說不出話。
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決定采納十阿哥的建議,將流言的事情對妻子說清楚。
可這臨了臨了,不免又生不安。
要是說了……
她也懷疑了呢?
或是她並不懷疑,可依舊覺得丟臉……
妻子看似隨和,其實骨子裡自帶傲氣。
要是曉得因自己的緣故,她被人嚼舌成“潑婦”、“怨婦”,那她說不得就惱了。
眼見著九阿哥不說話,可憐兮兮的。
“這是怎麼了?”
舒舒沒想到流言上去,畢竟九阿哥的行程是阿哥所到尚書房,接觸的人有限。
九阿哥苦笑道:“汗阿瑪剛才提溜我過去罵了一頓……是關於之前幫著安王府置產之事……”
舒舒聽了,不由汗顏。
倒是忘了這紫禁城真正的主人。
康熙尚儒學,重視皇家名譽,自然不能容忍這等汙穢的流言。
舒舒不會傻的這個時候往自己身上攬不是。
萬一說來說去,被當真了,不是成了旁人眼中的“禍根子”!
她臉上收了笑,露出疑惑來:“流言來的莫名其妙,世上雖然有‘損人不利己’的,可畢竟不是常態……多數人行陰謀事,多是為了‘損人利己’……我琢磨了一晌午,實不明白壞了八福晉名譽,對誰有好處……”
九阿哥不可思議道:“你都曉得了?那你怎麼……”
不生氣,不憤怒,還能這樣平靜?
舒舒已經拉了九阿哥的手,在炕邊坐了:“爺惱了?沒有必要……那不是中了小人的盤算!編排出這樣的瞎話,專門傳到我耳中,說不得就是為了讓咱們惱……咱們好好的,當成個笑話看,說不得惱的就是那等小人……”
孫金的身份,隻要一打聽就能曉得。
他能聽到的消息,要說不是特意轉給舒舒的,舒舒自己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