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頭動靜,舒舒抬頭,見兩位出來,立時撂下針線起了:“八伯、十叔……”
十阿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嫂子,我一會兒回三所梳洗,回頭還想要過來陪著九哥……”
舒舒點點頭:“那就來吧,等你九哥醒了,也能陪他說說話……”
“嗯嗯!”
十阿哥的聲音都帶了輕快,招呼著八阿哥離開。
走到前院,八阿哥才帶了不讚成道:“老十,到底不比之前,不要任性……”
十阿哥站住,瞪著眼珠子,帶了不滿道:“怎麼就不比之前?難道大婚了,兄弟就不是兄弟?!九嫂都應了,八哥就不要管了!”說罷,哼了一聲,大踏步的離開了。
八阿哥苦笑著搖頭,沒有立時就走,而是去廂房找崔南山:“瞧著老十的樣子,是想要過來給老九守夜……這不合規矩,要是過來,回頭入更,諳達記得催他回去……”
九阿哥在前院養病還不礙什麼,可在正房養病,還有嫂子在,十阿哥這個小叔子跟著摻合,就太不懂事,彼此也都不方便。
崔南山躬身應了,親自送了八阿哥出去。
頭所正房。
八福晉杵著下巴,陷入沉思。
奶嬤嬤端了碗酥酪進來,不由好奇:“格格怎麼沒精神?惡心壞了吧?嘖嘖,這又吐又拉的,也就是在宮裡,太醫隨叫隨到,要是外頭這樣折騰,怕是小命就要難保……”
“嬤嬤……”
八福晉皺眉道:“彆說這個,不吉利!”
她雖不喜丈夫太親近兄弟,可也沒有黑心肝的盼著九阿哥去死。
今天下晌的情形太嚇人了。
董鄂氏也讓她刮目相看。
換了是她,她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這個地步。
奶嬤嬤神色訕訕,撂下了酥酪。
八福晉端起來,摸了好幾下:“怎麼是溫的?”
平時這個酥酪都是放在冰鑒裡鎮著,吃起來清涼可口,這一溫吞味道差了許多。
“還不是八爺,之前二所來借冰,八爺就吩咐都搬過去了……”
奶嬤嬤抱怨著。
八福晉沒有說什麼,隻擺擺手:“我不吃了,嬤嬤拿下去吃吧……”
八阿哥進來,見她沒精打采的樣子,道:“嚇到了吧?沒事了……”
八福晉側過頭,看著八阿哥,猶豫了一下:“爺,換做今兒發病的是我,爺會渡藥給我麼?不嫌臟……”
八阿哥毫不猶豫的點頭:“那是自然!換做今兒病了的是我,福晉也會如此……”
八福晉低下頭,再抬頭時卻是帶了笑:“爺能為我如此,我有什麼不能為爺受的?後個十五,我去啟祥宮請安……”
八阿哥怔住……
二所。
舒舒縫好了小衫,就叫小榆拿下去洗了。
這樣外頭曬乾,回頭就能給九阿哥換上。
眼看著將近酉正,舒舒就叫小棠去膳房裝食盒,給十阿哥送過去。
至於舒舒自己,實在沒有什麼胃口,膳桌擺上了,她也就喝了幾口綠豆湯。
“福晉,阿哥們陸續當差回來,得了消息,多半會來探病……”
崔南山專門過來提醒著。
到時候來來往往的,在正房不方便。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將九阿哥移到前院來養著,阿哥們過來探視也方便。
舒舒卻沒有這個意思。
此時此刻,自然是病人舒適最重要,沒有必要折騰。
不過舒舒也留下何玉柱與李銀兩個在正房服侍,如此迎來送往也方便。
少一時,果然就有乾東四所太監小跑著過來傳話,說是五阿哥過來探病,眼看就到了。
舒舒自是明白其中用意,這是怕女眷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先來招呼一聲。
舒舒就讓何玉柱迎了出去,接了五阿哥進來。
舒舒則帶了嬤嬤、丫鬟們,在正房外候著。
五阿哥滿臉是汗,見了舒舒用蒙語打了句招呼就進了上房。
說話的功夫,十阿哥也到了。
有這兩位在,再有其他阿哥過來探病,舒舒就是露了麵見個禮,隨後就避到書房這邊,將東次間留給兩位阿哥招待客人。
除了太子沒有親至,隻打發毓慶宮的總管太監來了一遭,還有幾個小阿哥行動不便,其他阿哥都露了麵,包括住在兆祥所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大家過來探病,自然是要見一見正主。
即便九阿哥昏睡著,大家也都到稍間打了個轉,多是躡手躡腳,然後對著何玉柱詢問幾句病情就先走了。
畢竟太醫已經診治過,已經脫離險境,大家露個麵,顯示下手足情分就行了。
隻有十四阿哥,素來驕縱慣了,來了就不肯走。
在炕邊站了好一會兒,見九阿哥遲遲不醒,他就不樂意,伸手就去捏九阿哥的鼻子。
“十四弟!”
十三阿哥嚇了一跳,伸手要攔著,被十四阿哥一把推開。
屋子裡除了他們倆,還有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雖在乾西五所住著,可是姍姍來遲。
直到有太監稟告,說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來了,他才跟著露麵。
十三阿哥自己管不住十四阿哥,少不得望向十二阿哥:“十二哥……”
十二阿哥垂下眼簾,轉身出去。
十三阿哥目瞪口呆,想要喊人,又閉上了嘴巴。
九阿哥隻覺得頭痛欲裂,呼吸困難,生生的憋醒。
“哈哈!九哥這不是醒了……再睡晚上就走困了……”
十四阿哥擠眉弄眼,帶了幾分小得意。
十三阿哥是真歡喜,忙去次間告訴五阿哥等人:“九哥醒了……”
次間不僅有五阿哥、十阿哥,還有四阿哥。
四阿哥與五阿哥都是打小養在景仁宮的,素來交好,又是麵冷心熱的性子,留下來陪著說話,也是想著稍後送兩個小的回兆祥所。
十阿哥難得的安靜,之前看著十二阿哥出去,眼皮子抬都不抬。
倒是十三阿哥出來叫人時,十阿哥快了一步,趕在眾人跟前進了稍間。
九阿哥滿臉懨懨,對搖頭逛腦的十四阿哥有氣無力道:“彆動,眼睛都花了……”
“哼!九哥過河拆橋,要不是弟弟我,九哥你還昏著……”
十四阿哥帶了不忿,尖聲道。
九阿哥皺眉,隻覺得越發頭痛。
“十四!”
旁人不好說什麼,四阿哥卻是直接開口嗬斥:“安靜!胡鬨什麼?”
十四阿哥挺著脖子:“誰胡鬨?彆以為當哥哥的,就能胡亂冤枉人!”說罷,氣鼓鼓的扯了十三阿哥就往外跑。
四阿哥皺眉,隻能看了九阿哥一眼,而後對五阿哥說了一聲,追了出去。
東稍間這邊大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西次間的舒舒,帶了丫鬟、嬤嬤過來。
九阿哥已經被扶起,依舊是倚牆坐著,臉上表情生無可戀。
五阿哥素來好脾氣,眼下卻是板著臉,對著弟弟“咕咕嚕嚕”的,蒙語滿語都帶著,就是一番嗬斥。
大致意思就是他笨的像豬,這麼大了,冷熱都鬨不明白,還要人跟著操心。
十阿哥都沒有攔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瞧著樣子恨不得也上去罵一遭。
逞能做什麼?
明明該是調理保養的時候,非要折騰!
九阿哥扶著太陽穴,真覺得頭要炸了,就看到門口梳洗的人影,不由就帶了委屈:“舒寧,我頭疼……”
兩人開著玩笑取了小字,實際上從來沒有叫過。
此時九阿哥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要叫一聲。
舒舒連忙快走了兩步,炕邊坐了,伸手去幫九阿哥揉太陽穴。
九阿哥腦袋耷拉著舒舒肩膀上,閉著眼睛,聞著熟悉的玉蘭花香,分外心安。
五阿哥、十阿哥麵麵相覷,都帶了不自在。
原本寬敞的屋子,好像一下子擁擠起來。
兩人都覺得沒地方站。
九阿哥的呼吸漸漸舒緩,睡了過去。
等舒舒將九阿哥放下,屋子裡已經沒有旁人,兩個阿哥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的離開。
何玉柱在門口候著,見舒舒出來,低聲稟告:“福晉,五爺他們剛才走了,不讓奴才擾了福晉同主子……”
“十爺呢?也走了?”
舒舒有些意外。
瞧著十阿哥之前的架勢,怕是真嚇壞了,恨不得不移眼的守著,怎麼就走了?
“十爺說,有福晉在,再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何玉柱躬身回著。
彆說是十阿哥,就是他這個做奴才的都看在眼中,自家福晉待阿哥實在是沒話說。
舒舒沒有多說什麼,打發何玉柱與李銀出了上房。
第二天早上,九阿哥被餓醒了。
他翻身坐起來,就覺得口乾舌燥、手腳發軟,身上黏黏糊糊的。
昨天的事情,他迷迷糊糊的記得不真切,就覺得昏厥在廂房門口,還有醒來過來頭痛欲裂的情景。
舒舒已經用過早膳,坐在南窗榻上看《本草》。
書到用時方恨少。
昨日九阿哥的昏厥,給舒舒帶來很大的觸動。
她真是怕了。
後世有鼎鼎大名的成藥“藿香正氣水”,味道十分銷魂,不過效果也是頂頂好。
這次太醫院給九阿哥看的治暑熱的藥,是湯藥,並不是成藥。
舒舒就想起“藿香正氣水”來。
這個是古方,有說是自宋元有記載的,有說是明初時有的……